“喂?”
“在一楼吗?”
“我马上下去了。”
“你头还晕吗?”
“那好,那你先去。”
顾沚在天台停滞,更准确说是沉沦。
他看到的是连绵天宇一碧万顷,是高楼建筑鳞次栉比,是万物生命的广大和缥缈。
顾沚眼神倒影的一切可以用熠熠生辉形容,也可以用寂寥无措来形容。
有人在天台可以收纳万物之灵犀,却也有人在一片宽广之中被怅惘空虚吞噬,就在一片空虚之中被咬破心灵,让原本破败不堪的他或她纵身一跃,去寻找洒脱。
顾沚不禁心生悲戚。
他回到了一楼。
“小沚。”林亦墨刚穿上衣服。
“需要脱衣服吗?”顾沚空手回来,一切表格和挎包都受林亦墨的照顾。
“嗯,需要脱上衣。”
林亦墨在旁边候着,他准备接过顾沚脱下的上衣。
顾沚的腹部的肌肉线条并不粗鲁,是文质彬彬的冷峻,他皮肤的细嫩连绵,流利转身是颀长清瘦脊骨,腰部配上他西裤边缘的端方,着实是惹人垂涎欲滴。
可林亦墨丝毫没有任何关于性的欲望,或许是医院带来的冲击让他思维孱弱,也或许是苏城事件带给他的惶惶不安,无法冲刷。
他的酸楚无言卷起鼻酸。
胸部透视也十分迅速。
顾沚穿衣服之时,林亦墨拿起旁处的体检表的集合,此时已经是最后一项体检项目。
顾沚也并不知道是谁组织将体检表交齐的,只见林亦墨勘察于体检表,名字不是顾沚,也不是林亦墨,是苏城。
“有看出什么异常吗?”
“嗯么……是一张身体虚落的人的体检表,一八零身高体重五十六千克,低血压,其他我也看不出来。”林亦墨捏着体检表的手示意性一伸。
顾沚也并无意林亦墨这个毫无表达的动作,他仅仅只是询问林亦墨的情况:“头还晕吗?葡萄糖喝了有用吗?”
“去外面呼吸了暖空气,挺好的。”也不知是否是林亦墨在长时间的奔波下带来疲惫,他的回答与顾沚的疑问并不切合,像是自己内心还没能拐弯的答语。
这是两座相通的建筑,他们为于西座,而中间是以宽阔通道相同,透气的地方也确实是几个步伐可及。
“脸色不是很好看。”顾沚接过了林亦墨手中的表格,挎包就让林亦墨揣着。
“谁?”
“你呀,笨蛋。”顾沚左手臂乘着一摞表格,右手轻轻衬抚上林亦墨的后背,他的语气不是宠溺占主导地位了,是疲惫。
动作轻柔和背部薄浅。
顾沚说:“晚自习请假吧,我们在家自习。”
顾沚和林亦墨走出了胸部透视的标识门,他们随之见到的是秩序井然的一条队伍,十六班已经排好队准备离开了。
“嗯,听你的。”林亦墨缓缓答道。
林亦墨的疲惫直接击垮了他的神经敏感,他在公交车的摇晃中恹恹睡下。
一个班级挤下了一辆大型公交车,是学校干的出来得事情。部分同学倚在座位睡下,部分同学也拽着扶手昏昏欲睡。
也确实印证不苦不累高三无味。
顾沚站立于林亦墨身旁,林亦墨眼皮的薄透映出交错血管,他的唇色在睡眠之中更加浅淡下去,这样的他连舒缓平稳的呼吸都是困乏的。
他总是述说着别人憔悴来感叹高三的艰辛,可他才正是这条道路筚路蓝缕的直观体现。
公车的颠簸也让他倦怠抬眸几回,见顾沚的贻然神态便再一次安心睡下。
“小沚……”林亦墨带着睡眼惺忪,“到了吗?”
“嗯,到了。”顾沚安抚性抚摸林亦墨发梢。
顾沚不忍心叫醒睡眠中的林亦墨,他的睡颜真切的倾述他对睡眠的渴望。
林亦墨或许是被同学们稀稀疏疏的下车声响打的苏醒暗号,他也就带着茫然拖下顾沚的步伐行走。
林亦墨漫不经心踱了两步,部分同学已经进了校门,而部分同学的停滞不前也让林亦墨战立原地。
“走吧,我们回家。”
“直接回家吗?”
“嗯,我请完假了。”
林亦墨浑然不知顾沚何时请了假,又以什么渠道同班主任请假,他也不懂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需要回教室拿课本吗?需要去打包晚饭吗?这些完全没有在林亦墨脑海中。
他仅仅顺着内心说出:“我好困,不想走路。”
顾沚似乎接过了一摊泥水,如同任人摆布的玩偶。
顾沚拦了出租车没有被林亦墨拒绝,他平时会拒绝的,他平时会说:我也就感觉有点累,喜欢口头夸张化而已,我们走回去也只要十几分钟,也当做是清醒头脑和锻炼身体。
林亦墨有点儿意识时,是整个人埋没在了床的松软之中,他意识到顾沚准备要离开:“小沚,你要去哪里?”
“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你好好睡一觉。”
顾沚温和的手温安抚焦灼,轻柔的亲吻赠送心安,顾沚见林亦墨无言踏实睡下。
顾沚骑车上街。
他去了猪肉店,他切上了一根排骨和些许瘦肉。
林亦墨热衷于海带排骨汤和部分的清汤,他的嘴挑口感挑劲道挑味道,甚至在汤方面还挑价格,越贵越不吃。
紫菜蛋汤,西红柿鸡蛋汤,甚至超市买的一元一包的芥菜去泡汤,都是他菜单里的热爱品,唯一能做的称得上有营养的便是海带排骨汤。
顾沚也不是突发奇想想下厨了,只是顾沚也瞧见了林亦墨体检表上——身高:183cm 、体重:58kg
三年,他是有微微长高几厘米,体重却和与三年前毫无变化,他的血压也并不在正常范围内。
顾沚也藏匿疼惜宠溺去买了生鲜也到了烘焙店,他在最快的速度内解决了一场购物,家里还有一位随时都可能醒来的祖宗。
顾沚在厨房的忙碌中前前后后穿插几个勘察林亦墨的任务,林亦墨的姿势甚至睡颜毫不变化,林亦墨的睡眠并不甘甜,更像沉闷。
沉闷睡了两个小时。
顾沚的手抚上林亦墨的脸庞,他一直未敢伸手抚摸是怕惊醒了林亦墨,所以此时的他有意叫醒林亦墨。
“老大。”顾沚轻声叫唤。
听觉和触觉的激发让他朦胧捕捉顾沚:“嗯?……”
他拖长软糯尾音,他的微微皱蹙在表示他不太愿意苏醒,他意识性将面部转向在床沿盘曲折叠的腿部。
“还很困吗?”顾沚俯下身子,“要吃饭了,老大。”
“嗯?……”林亦墨是同样的反应,但是却又带出了更清晰的语气。
顾沚在旁无言等待,他也没舍得再一次惊醒林亦墨,他慢慢等来林亦墨一句:“小沚……几点了?”
顾沚惯性的抬表却无法在灰暗中得知时间,他只好用手机查看时间:“七点四十五。”
林亦墨的沉默并没有延续多久,林亦墨带着思维的凌乱感撑起了身体,他闭着眼睛试图让大脑快速开机。
“灯开起来吧,小沚。”
顾沚怕冷白灯带来的冲击感会惹得林亦墨眼部难堪,林亦墨慢慢睁眼而来的时候暖黄色调的填充,这个色调太柔和了,太温暖了。
给顾沚冰霜冷峻五官都打上了柔和光晕。
“我们小沚真好看!”林亦墨已经有清晰意识去拥抱顾沚,他的手臂锁得紧,像是伸了懒腰,抻了个精神。
顾沚默契将林亦墨放在自己大腿上,五十八千克能给予的好处是顾沚不吃力得利索抱起林亦墨,一八三的他此时也蜷缩为一个团子,他的青丝细发闹得顾沚脖颈麻酥蔓延。
这是唯一的疲惫松懈。
“小沚,你做饭了?”
顾沚不带犹豫将林亦墨放上了饭桌。
“我做的不喜欢吃吗?”
“哪能啊,我就是怕你累。”顾沚这语气有点凶的意思了,惹得林亦墨委屈。
“不累,以后可以天天做。”顾沚转身给林亦墨倒上了一杯开水,“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累。”
“这是怎么了?”林亦墨轻轻嘬开水,他双手捧着透着温和水温的玻璃杯。
“想吃自己做的饭了还需要理由吗?”顾沚收过了林亦墨放下的杯子,“先吃饭吧。”
“小沚,给我说说吧。”林亦墨说,“说说下午。”
“这件事,我来处理吧,等到结束时候我跟你好好讲讲。”顾沚也并没打算隐瞒。
一句谎言需要十句谎言来圆,甚至或许以狼狈不堪收尾。
林亦墨没有眉头皱蹙,没有唇缝抿拧,也可以说是没有丝毫情感传达: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在一起之前那段矛盾时期。”
他的意思是说:你应该现在坦诚告诉我,以这情形重蹈覆辙也不一定。
是啊,怎么可能可以说服林亦墨呢?他这方面太有自己的想法了,他没有安全感,前次事件便是这般,他不听你说虚无缥缈的以后,他会用感知来找找寻答案,而他找到的是一年多垒起来的安全感大墙被击垮。
林亦墨需要的是坦诚,所以顾沚需要坦诚。
—天台
“我想死啊!”
顾沚的步伐在焦灼冷静混杂中踏入天台,他被这一声毫无生气的呐喊吓到寒栗。
苏城的声音似乎要刺破孤寂长空。
一个女声带着征服性的劝服,也或许不是劝服,是逼迫。
“不是,你不是!”
“你去找顾沚就没事了!”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顾沚,去找安慰啊!”
诡谲骤然乍起,顾沚悚息站立,却又思维咆哮。
难宁。
“不行!”
“让我直接去死吧!”
苏城的乞求像是对死亡充满欲望。
“那你去吧,现在跳下去吧。”女声来的轻松平淡,这毫无起伏的语调让在拐角的顾沚似乎都没能完全听清。
可顾沚依旧手头一紧,他此时像是焦灼于空洞的蝼蚁,孱弱无措,甚至惧怕。
“跳啊!”
“你根本不敢跳不下!”
“你还是需要找顾沚的。”
“我不会害你的,就照着我说的,跟顾沚讲啊。”
“可是林亦墨一直在身边……”
“在身边又怎么样啊!”
“我不想!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那你直接把顾沚叫出来啊!”
“支开一个人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吗?”
“知道了……”
苏城被他内心所劝服,是他对死亡有着无比渴望,还有着无限惧怕。
顾沚乘于震撼心灵的对话之下,他保持冷静等两人的身影步伐逐渐褪去,他重回天台。
他或许是想在天台找寻线索,也或许想松懈自己。
他兀自站立于芜杂之中。
“女生是谁?”林亦墨询问,他面前的对筷还没有任何变化。
严肃工整。
“没有见到正脸。”顾沚说。
林亦墨的手抚上头额:“所以应该主动去找苏城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