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廷张嘴欲问,却见手指上流出的殷红血迹不见了。
像是有人拿帕子擦拭掉了,可两个人的手指贴在一处,并没有人动过。
他愕然睁着眼睛,心里却渐渐冷静,跟念念在一起时间久了,多么奇怪的事情似乎都可以见怪不怪了。
但很快,慕容廷就发现,这话可能说早了。
“念念,我看见……”慕容廷惊讶的忍不住开口。
他看见一条金蚕,那是蚕吧?
圆乎乎胖墩墩的一条金色大蚕。
“这就是那只灵宠?”慕容廷早已知道它,甚至帮忙把它送回到梁长乐身边过。
但亲眼见到它,这绝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对,这是灵宠金蚕。”梁长乐笑眯眯地正要解释。
话音未落,她却戛然而止。
因为它瞧见金蚕吞噬了慕容廷的血之后,就在两人手掌间疯狂的扭动起来。
“它这是怎么了?我问过嬴人擅长养灵宠的人,他们说夫妻可以合血饲喂,这样灵宠就会联系夫妻二人,两人的生命气血也会联结……”梁长乐看着灵宠痛苦的样子,她有点儿慌神。
慕容廷则惊讶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梁长乐眉头微蹙,“琴灵还在的时候,曾经说,因为有琴音,有琴灵,我可能会比常人老的慢,我不想……不想以后一个人,我不想和你分开。”
慕容廷眉头紧皱……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念念竟然把他的命和她的绑在一起?
“倘若我遭遇什么不测,你会怎么样?”慕容廷握住她的肩膀问。
梁长乐这才从灵宠身上移开目光,看着他的眼,“我会随你一起去。”
“你……”慕容廷咬牙切齿,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你怎么这么傻?”
梁长乐摇头,“我不傻,我很自私,以前一个人独惯了,从来不想和任何人绑在一起,可现在既认定了一个人,便生死都不会放手。同生共死,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倘若我能比常人老的慢,我便要把这生命分你一半,倘若一个先走一步,另一个也随即跟来。”梁长乐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抱住他,“原谅我自作主张,我不想放手,也不会放手。”
慕容廷先是无奈,继而笑了起来,“我不是怪你,是心疼你,好好的,你为何要把自己的长寿分我?再者,我时常行在在外,遇着危险,还要连累你……你叫我,如何心疼是好?”
梁长乐笑起来,“那你日后便会更加注意自己的安危,挺好的。”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凝望,直到两人相交的那只手上,发出一声类似痛吟之声。
两人低头看去,却见金蚕头上竟冒出两只角来。
刚刚许是这冒出角的疼痛,叫它痛苦扭动呻吟。
梁长乐瞪大眼睛,错愕盯着金蚕,“它不是蚕吗?蚕有角吗?”
她疑惑当中,那只长出角的金蚕,却像是休眠了一般,蜷在一起不动了。
梁长乐吓了一跳,用手指戳它,它发出细微的哼声,活的。
梁长乐惊疑不定。
外头喜娘一遍遍的催促,“新郎官儿,快把新娘子娶回去再好好说话,到了新房里,什么话都能说,良辰美景慢慢说。咱们吉时已到,要起轿了!”
梁长乐收起金蚕,从轿子里退出来。
她冲慕容廷回眸一笑。
慕容廷心都跟着她飞走了。
轿帘落下之时,她恰翻身上马,帅气利落的身姿,叫周围看热闹的小郎君,小娘子们齐声叫好。
有好些小娘子竟忍不住道:“好想嫁给她!”
“好想坐进那轿子里,若是能嫁给这样帅气的新郎官儿,也是毕生的福气吧!”
一旁的小郎君嘲讽道:“想什么呢?人家可是公主,长公主貌美无双,你有的,她都有,她娶你做什么?!”
女孩子道:“想想都不行吗?你们才是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肖想!”
梁长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
八抬大轿,抬着她的“新娘”慕容廷走在后头。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吹吹打打的喜乐齐鸣,万人空巷来看的热闹,这会儿才真的热闹起来。
先前有幸听了梁长乐弹奏琴曲的人,意犹未尽,感慨说:“要是能再听回去这一路,该有多好。”
那些没能听见的人则捶胸钝足,后悔不已。
正在热闹的氛围当中,忽然见有硕大的阴影遮天蔽日而来。
众人惊呼着仰脸看去。
只见天空中飞着数十只“大鸟”。
那鸟真是硕大无比,比他们见过的最大的鹰都大,简直有人那么长,却比人还要宽——因为长了硕大的翅膀。
“那不是鸟,是飞在天上的人呀!”忽然有百姓喊了一声。
众人齐齐发出惊呼,“啊……是人啊!”
飞在天上的翼人打开手中的荷包,金豆子,银豆子,金瓜子,银瓜子哗啦啦,天女散花一般洒落下来。
“哇,真金白银啊!”百姓们沸腾了。
豆子,瓜子,个头儿并不大,但很是喜庆好看。
也有翼人撒下的是花瓣。
花瓣比较轻,翼人撒下之后,花瓣漫天飞舞,随风四散,当真是天女散花了。
花瓣有些是鲜的,鹅黄殷红的腊梅花瓣,有些是干的,姹紫嫣红的蔷薇月季牡丹。
漫天都是香味儿,整个京都天上地下,都成了花的海洋。
梁长乐不曾想,慕容廷还有这样的准备。
这翼人是玄机阁的做派,玄机阁把当初送给嬴国的“大风筝”又做了进一步的改良。
这些翼人在空中看起来行动自如,能忽高忽低,真像是人又长了翅膀。
他们从房顶树梢等高处起飞,但能飞行的距离不过几百米。
他们落地之后,又有别的翼人相继飞起。
所以从慕容廷出嫁的“娘家”,一直到长公主府的一路上,都有“天女”在散花。
百姓们一路追随,为避免践踏事故,后来就多撒花瓣,金银豆子,金银瓜子就放在长公主府门口,百姓们凡来道贺,皆可捡取。
慕容廷的“嫁妆”当真丰厚无比。
这边新娘子已经落了轿子,跨了火盆,过了门槛。
那边的嫁妆还在一流水儿的往长公主府上抬呢。
慕容廷没有盖红盖头,就这么梳着高髻出现在人前。
奇了,他一身裙装,一点儿也不怪异,反而叫人觉得,男人就该这么穿才好看。
他与梁长乐各人牵着同心红绸的一头,并肩携手向喜堂里走。
夹在人群中看热闹的人里,有人盯上了慕容廷的脸,继而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娘呀,那是……慕容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