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乐呵呵地笑,她其实也紧张,第一次给人当婆婆,给人当祖母来着。
“叫艾丽是吧?”她端出一副慈母样儿。
可能端的太过了,梁长乐在一旁小声揶揄,“像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夏瑾:“……”
怪她,讲什么不好,要讲童话故事。
“第一次见面,不知你喜欢什么,母亲给你准备了几样小礼物,日后你喜欢什么,再跟母亲讲。”夏瑾抬了抬手。
宫女立刻鱼贯上前,个人手里都捧着或大或小,精致的匣子。
一个个上前,次第打开匣子。
艾丽顿时就眼花缭乱了。
这是什么神仙婆婆啊?从她穿戴的头饰首饰,到小孩子的金十件儿,再到小孩子穿衣服的花样子,还有些新奇的首饰花样儿,她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
“那些花样儿,本想在外头打好了再送你,可一来赶回来的路程紧,时间紧。而来,宫里的御匠,比外头的匠人手艺活儿还精致,所以就直接送你花样儿了。到时候,叫宫里的匠人打制。”夏瑾笑容甜甜。
她这么一说话,身上的威严全散了。
艾丽莫名觉得,她其实比顾子念还亲切呢。
顾子念许是冷厉惯了,身上有种生人勿近的肃杀气。
但夏瑾则不同,她美艳,却美得没有攻击性,倒像是邻家小妹妹一样,叫人忍不住的想和她亲近。
这样的亲和力,也是叫艾丽羡慕不已。
“这是……”忽然一股香酥味儿扑面而来。
艾丽食指大动,她自打知道有孕,就有些挑食了,前一阵子还吐得厉害,以至皇帝都不放心离宫。
夏瑾笑说:“最后那几盒是专门给你做的点心,问过了大夫的,都是适合孕时吃的,加之丁零手艺巧,你尝尝,若喜欢,日后母亲常给你做。”
艾丽闻言,竟瞬间湿了眼眶。
她怔怔看着夏瑾,睫羽上沾了水汽。
夏瑾被她的眼神盯的有些慌,“怎么了,孩子?”
她一声“孩子”生生把艾丽给喊哭了。
艾丽跌跌撞撞上前,扑到夏瑾腿上哭了起来。
梁长乐有点儿懵,她上前正要劝。
梁少博伸手拽住她衣角,“阿姐……”
两人退了一步说话。
“艾丽是跟她爹长大的,她小时候就没了母亲。”梁少博低声说。
梁长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夏瑾虽然看起来极其年轻,但她心理上,是位母亲。
她一生大起大落,多经患难,其实练达而通透。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刁难儿媳,或是摆什么婆婆的谱,她怕自己不适应新的身份,一路上练习了好多次,该如何做婆婆,如何做祖母。
再者,她其实一直有隐隐的担忧……如果某一天,她会像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一样,莫名其妙就离开,甚至什么都不能为子孙后代留下……那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想得很多,最后得出结论,如果她的孩子们身边都有真心关爱他们的人,她就可以安心了。
所以她下定决心要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儿媳妇”好,就像她对女婿慕容廷那样。
以便日后,他们可以安慰她的孩子们。
“她没有受过母亲的关心,一点点温暖,可能都会触动她。”梁少博说道。
梁长乐深深点头,忽然侧脸看他,“因为人家没有母亲,你就欺负人,这不好吧?”
梁少博弯了弯嘴角,“你也要说名分的事儿吗?”
梁长乐正色,“这不是名分不名分的问题,你可知她会为此背负多少代价?背地里受多少委屈?”
梁少博摇了摇头,“且不说她是否自愿,你问问她,可曾受过半分委屈?阿姐不信任朕,朕好伤心。”
他故意别过脸,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梁长乐瞪眼,颇感无语,“你还委屈上了?!”
“哀家做主,择吉日,行册封大典,你已经有了我梁家后嗣,为皇家开枝散叶,为何不给你名分啊?哀家都不能答应!难道叫我孙子、孙女不明不白的来到这世上吗?”夏瑾中气十足的说道。
艾丽仓惶擦泪,“不是的,母亲,不是皇上不给我名分……这,其实是……是我……”
“都听阿娘的。”梁少博轻缓说道。
艾丽急切的表情立刻平静下去,她眸色深深的看了梁少博一眼,浓浓爱意像滴进去的浓墨一般化不开。
梁长乐低声叹息,这个傻姑娘,被她弟弟迷得五迷三道的。
想当初,艾丽多机灵的姑娘。
眼看着艾丽和阿娘在一起,比她这亲闺女都亲,梁长乐终于明白了梁少博的良苦用心。
“你想叫他俩好相处来着?所以把给她名分这事儿,留给了阿娘?”梁长乐轻轻撞了下梁少博的肩。
景帝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梁长乐觉得自己这弟弟颇有城府,如此一来,不仅阿娘觉得这儿媳妇是自己挑的,艾丽心里也感激阿娘。
就连朝臣那边儿,给皇帝的压力都会小得多。
梁长乐觉得,她真是可以安心了,弟弟比她预想的还要能干。
等艾丽和太后说了好些话,第一次见面的婆媳处的像母女。
艾丽心满意足的给梁长乐开了药,叫人到御药房里抓了品质最好的药给她。
“我可不敢保证这药真能见效,就是调理身子用的,补一补女子行经时亏损的血气。”艾丽说,“但我觉得阿姐你根本不用补,看你脸色就知道,你血气好得很。”
梁长乐抿嘴,“聊胜于无吧。”
她带着药回了公主府。
如今她虽是“嬴国来使”,但她并没有住进京都接待外宾的驿馆,而是住进了长乐公主府。
她还专门去看了那个历经四年之久的野猪猪圈。
可能是梁景帝吩咐的,这里已经被粉刷一新,以前的痕迹一点儿不见了。
她熟悉的位置上,种了许多花树,这会儿已近冬月,不是开花的时节,许多树枝都光秃秃的,有些萧索。
梁长乐没有伤怀太久,因为丁零给她端来了煎好的药。
“这就是小姐带回来的药……”丁零捧着漆盘,快要被熏吐了。
梁长乐看了那药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艾丽是不是故意耍她?这药味儿闻起来就苦,能苦的人把胆汁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