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似乎累得不行,他喘了口气,趴在地上不动了。
他的大爪子,还压在张巡的身上,没有拿开。
梁长乐跑上前去,“慕容廷,你怎样?”
大龙疲惫的闭上眼,龙须摆了摆,像是在回应她。
冯建走到龙爪前,从龙爪缝里往里看,“咦?”
梁长乐没空管张巡如何,她伸手怜惜的轻抚龙头,“你怎么这么傻呢,乖乖在外头等着不好吗?非要进来,他在这里头也伤不了我……”
大龙费力的掀起眼皮,半睁眼睛,“我没事。”
他吃力说道,又费力的抬起大脑袋,硕大的龙嘴凑近梁长乐的头。
大龙牙在她脸上蹭了蹭……若非知道他是慕容廷,她还以为龙要吃她。
“徒儿,不见了!”冯建说道,“张巡不见了。”
梁长乐这才快步过来,龙爪底下,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不见或黑或白的张巡,连一点儿灰渣都没有剩下。
“这么快,就魂飞魄散了?”冯建怅惘说道,“犹记得当年,我关在这里的时候,乃是过了七七四十九天,那只帝王鬼才魂飞魄散,化成一缕青烟。”
梁长乐这会儿却不见高兴。
张巡魂飞魄散的快,但他们付出的代价也足够大呀!
慕容廷现在这幅样子,他还能好吗?他好了还能出的去吗?
梁长乐走到龙头旁蹲了下来。
大龙的鼻翼一张一合,呼吸均匀绵长。
“他睡着了,应当是元神在休养生息。”冯建低声说。
梁长乐点点头,她有问题想问慕容廷,但何忍打搅他?
他伤得不轻,是该好好休息。
“我弹琴,可以滋养他医治他吗?”梁长乐低声问。
冯建点点头,“可以一试。”
梁长乐正欲往琴架走,却忽听大龙闷哼一声。
紧接着嬴琰也怪叫起来,“嗷……”
梁长乐心中一惊,向嬴琰看去。
却见嬴琰正贪婪的抱着龙尾,一口啃了上去。
龙鳞被他啃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嫩肉,更有金光从那鳞缝里倾泻而出。
嬴琰大口大口的吸着,吞咽着那金光。
梁长乐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冯建则长叹一声,“人心不足啊,他落到如今地步,都不忘觊觎龙气。”
梁长乐回过神来,则是又怒又心疼。
慕容廷已经受了重伤,却还要遭受拔鳞之痛。
她阔步走上前去,一脚踹翻大口吞咽的嬴琰。
“你敢对朕无理!?”嬴琰怒喝一声,单眼却是直愣而单纯的。
梁长乐有点儿搞不清楚,他究竟失智了没?
若是没有,他先前又是“有鬼”“姐姐救我”便都是装的,他此刻单纯直白的眼神也是装的。
“啊,吃饱了,不要了……”嬴琰忽然惊恐起来。
梁长乐也瞧见了,那龙鳞缝隙里漏出的金光,主动涌向嬴琰的口鼻。
他捂着嘴不肯再吃,金光就从鼻孔里钻进去。
他又捏住鼻子,金光则从耳朵眼儿里钻进去。
紧跟着就看见嬴琰的肚子越鼓越大,就像怀有身孕的妇人。
“这,这恐怕要炸?”梁长乐觉得惊悚。
冯建赶紧拉着她,躲到一旁,“这一肚子污秽,别迸溅到咱们身上。”
眼看着嬴琰的肚子胀得不像话。
嬴琰痛苦的嘶吼,叫得已经不是人声了。
“救我……救我……”
说话间,砰——一声巨响。
金光迸溅,石室内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冯建忙伸出广袖,把梁长乐挡在他衣袍后头。
滴滴答答的雨声,像雨滴打在窗棂、屋檐上,好一阵之后,才消弭无声。
梁长乐从冯建衣袍后头探出头来。
“没把肠子肚子什么的炸出来呀?”梁长乐吁了口气。
石室内干干净净,并没有血污,或是其他什么怪恶心的东西。
嬴琰仰面躺在地上,成大字型,眼睛瞪大,似乎还有呼吸。
梁长乐也没管他如何,她坐到了琴架后头,开始弹奏唐老温风化雨的曲调。
她曾以此类曲调,给许多人医治过疾病。
“师父且看着慕容廷的状况,若有不对劲,还请师父赶紧打断我。”梁长乐低声说。
冯建瞧大龙的样子很是享受,他那带血的龙须也渐渐恢复了干净。
他这才摸着胡子走到嬴琰的身边。
嬴琰的目光转向他,忽然伸出手向他。
冯建皱眉,“又干什么?”
嬴琰奶声奶气,“要抱抱!”
冯建:“……”
嬴琰开始蹬腿哭闹,“要抱抱,抱,爹爹抱……”
冯建:“……”
关键嬴琰九尺的身高,人高马大,他也抱不动啊?
嬴琰满地打滚儿,闹腾的厉害。
冯建看梁长乐谈情并不受外界影响,他也懒得理会闹人的嬴琰,转身即走。
嬴琰却抱住他的脚,“爹爹抱,呜呜,爹爹买糖葫芦,爹爹买面人儿!”
哭声震耳欲聋。
冯建嘴角抽搐,“这是什么病?怎么不炸死你算了?炸疯了,是要苦害谁?”
在嬴琰聒噪的哭闹声,冯建濒临崩溃的绝望中,大龙终于睁开了眼睛。
有了琴音滋养,又睡了一觉,仿佛得了自愈的大龙,眼底神采奕奕。
“我带你们出去。”他说。
梁长乐惊喜,“你有办法出去?”
大龙龇牙而笑,龙牙又白又尖,“那是自然,这傻子是谁?”
他嫌弃的看了眼嬴琰。
梁长乐无声发笑。
“师父会在外破除阵法,他说十二个时辰之内,会有一个时间,阵眼打开一刻,我们就可以从这里离开。”慕容廷道。
梁长乐表情发懵,“阵眼打开是什么样子?”
慕容廷看了看那石门,“门会开一瞬。”
梁长乐:“不是一刻吗?”
慕容廷解释,“于魂来说一刻,于人来说,只有一瞬。”
梁长乐:“……”
她是带着肉身进来的,但愿她出去那一瞬,不会被石门夹成肉饼吧……
冯建忽而脸上一亮,“不妨事,我来助你!”
他拖着脚上挂着的嬴琰,来到琴架后头,坐下抚琴。
琴音起,石室内的温度似乎一瞬间都更加怡人了。
石室原本很沉闷,这地方在地下,待久了很不舒服。
但此时,冯建的琴音激昂,更像夏日里的一股风,吹来了活泼的盼望。
“快到了,”冯建闭目感受着说道,“金龙速度快,徒儿站在他旁边,抓着他的龙角,在那一瞬,叫他带你出去。”
梁长乐闻言,立即爬上龙背,抓住龙角。
她回头看着坐在琴架后头的冯建,“师父,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