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乐目送夏夫人离开。
她们穿过一道宫门,就看不见了。
“我们也走吧。”梁长乐对小宫女说。
小宫女不发一语地跟在她后头,两人慢吞吞往回走。
走到一个岔路口,梁长乐停下步子,“我就不去了,皇上召我去御书房,不好一直耽搁。”
宫女颔首躬身。
梁长乐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半分迟疑,提步就走。
那小宫女原地站了片刻,也转身走了,步伐比梁长乐还快。
梁长乐临到御书房以前,忽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她没直接去面圣,反倒先进了自己住的那屋子,她点了灯,在屋子里耽搁了好一会儿。
嬴琰自然知道她已经回来,却不想等了这么一阵子,也没见着她人。
“去问问,怎么回事?是要叫朕去请她吗?”嬴琰皱眉催促。
大太监往梁长乐的屋里来,他抬手欲敲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
屋里屋外,都有灯笼暖黄色的光。
柔和的光线落在梁长乐的脸上,把她的五官照的分明。
太监怔怔看她一眼,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啊——”
太监惊呼出声,腿一软,噗嗵坐在了地上。
梁长乐微微一笑,迈步出门。
她径直往御书房正殿去,一路上,遇见不少宫人,都是在御前伺候的。
众人看见她,皆或大或小的受了惊,有些只是瞪大眼睛,有些却捂着嘴,“啊——”
外头的惊叫声,起起伏伏,或高或低。
御书房宽阔,嬴帝也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音。
他有些烦躁,明明今晚是该高兴的,“怎么去叫个人也这么慢?叫不起来,不会抬来吗?看来朕平日里对他们太……”
话没说完,门口有个靓丽的身影一晃,进了殿中。
“皇上。”女子福身,微微颔首。
嬴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女子的面孔看不太清,但能看出一点陌生感。
她的额头比先前长了点,更加饱满。
天庭饱满,山根挺翘,小巧的鼻头儿看着圆润可爱,美好极了。
“玉珠?”嬴琰迟疑的喊了声。
纵然她身上的衣着,她的身形,都是玉珠。
但嬴琰又觉得她和玉珠不太一样。
梁长乐微微抬起头,目光平淡看着嬴琰,“是,皇上。”
嬴琰惊得向后挪了下,但他飞快镇定下来。
“太像了……”他不由的说。
正殿内安静了片刻。
大太监晚了这么一阵子,从后头踉踉跄跄的追过来。
进了大殿里头,大太监站的离梁长乐远远的。
大殿里头点了许许多多的灯烛,比外头亮了太多。
不仅能看清楚梁长乐的五官,甚至连她眸中波光潋滟都能看得分明。
大太监时不时觑她一眼,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嬴琰问:“顾姑娘葬在哪儿了?”
大太监心里砰砰直跳,他飞快地斜了眼梁长乐,“葬……葬在西宝山,一块风水不错的地里。当时玉珠姑娘给了不少的丧葬费,底下人也办的尽心。”
梁长乐转过脸来看他,“多谢公公。”
她正脸比侧脸更像。
大太监连连摆手,“不谢不谢……”心都快跳出来了。
他亲自看着人把顾姑娘的尸首抬出去装殓的。
这才隔了几日?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就站在自己身边几步之外。
大太监整个人绷得都有点儿紧。
嬴琰舒了口气,“这是你本身的样子吗?”
梁长乐点点头,“当然。”
嬴琰不由点头,“着实美矣……”只是看着心里好别扭。
已经习惯了先前那个断了手的“顾子念”,忽然又出现一个。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她们二人的身份,可亲眼再看,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一模一样的脸,没有对比的时候,尚且觉得先前那姑娘像,非常像。
纵然她气质也模仿的很逼真了,但假的就是假的,眼前这小姑娘往哪儿一站,竟有种叫人不敢逼视的威严。
明明这是嬴国的宫宇殿堂,她却像是站在自家的庭院一般,自信满满,笑容耀眼。
嬴琰不由的就想挫一挫她的锐气。
“今晚晚膳时候,朕传你,你一直不回,是在哪儿?”嬴琰问。
梁长乐:“在夏夫人宫里。”
嬴琰眯了眯眼,“夏夫人人呢?”
梁长乐一副狐疑的表情,“她必然还在自己宫里呀,皇上传小女来,小女就来了,您也没说要夏夫人一起来呀?”
嬴琰呵的冷笑一声,“你装什么傻,你不是想送她出宫吗?”
梁长乐忽而眯眼,抿着嘴,警惕的看着他。
嬴琰喜欢她这样紧张的表情。
捉弄一个冷静的人,叫她露出意外、惊慌失措的表情,似乎非常有意思。
“朕待你不好,还是待她不好?你们要这样背叛朕?”嬴琰气哼了一声。
梁长乐凝眸看着他,仍旧一眼不发。
嬴琰冲她勾了勾手指,“来,你过来求求朕,说几句服软的话,朕就大人大量,原谅你们这次的悖逆。”
梁长乐站在原地不动,“你对她做了什么?”
嬴琰没有回答,反而笑着说:“怎么说你和她的关系呢?你是夜国的齐王妃,鼎鼎有名的琴仙顾子念,对吧,玉珠?”
梁长乐沉默不语。
嬴琰也不勉强她点头,只当她默认了,“然而嬴容回来告诉朕,你其实里头是另一个人,乃梁国赫赫有名的长乐公主。这算什么?借尸还魂?”
梁长乐眯着眼,仍旧不说话。
嬴琰笑了笑,“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从你千里迢迢冒险来到嬴国,一再的去找夏姬就可以断言了,你与她关系匪浅。长乐公主和夏姬是什么关系?此等血缘亲情,莫说千里万里了,就是阴阳两隔,也不能忘怀呀!”
梁长乐忽而蹙眉,紧盯着嬴琰的眼,“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嬴琰道:“你们如此亲密,她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出宫呢?将你留在宫中,你若想家,想念家人了,可该怎么办?她是长辈,理当留下来陪你。”
梁长乐猛地上前一步,“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忽然呵斥,声色俱厉。
倒把一旁的大太监给吓了一跳。
太监正要呵斥她,以示威严。
嬴琰却打了个响指,十分得意的看着外头,“你亲自瞧瞧,朕冤枉得很。”
梁长乐转身看去,只见那团黑气,提着夏夫人,从殿宇下头的台阶上,一步步走近。
梁长乐从刚能看见个头顶,脸面,逐渐能看到来人全身。
夏夫人几乎是脚不沾地,被黑影提着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