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嬴逸早早换好朝服,随着去上早朝的臣子,一同进入乾盛门。
而昨晚慕容廷问他的问题,一直盘桓在他的脑海中。
夏夫人从了赢帝吗?
他不知道,内宫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清楚?
但他知道父皇对夏夫人是不同于旁人的……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格外的与众不同时,他们的关系也会比旁人更加亲密吧?
“五皇子这么早来上朝吗?平日也没见您这么积极呢?”一位大臣和嬴逸打招呼。
嬴逸抬眼看去,只见新晋的四皇子叶从容,就站在几步开外,和他打招呼那大臣离四皇子很近。
叶从容这么快已经有自己的党羽了吗?
“五皇子今日这是有什么要紧事禀奏吗?”大臣笑着向他问。
嬴逸冷冷的哼了一声,“我要先奏明陈大人,才能再禀奏父皇吗?”
那和他打招呼的大臣当即一怔,讪讪回头走远。
“五弟这么大火气干什么?他们也就是新奇,五弟可是早朝的稀客。”叶从容笑着打圆场。
但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讨厌。
嬴逸冷冷勾了勾嘴角,“四皇子倒不是稀客,一旦得了可以来的身份,你必定是兢兢业业吧?以前想来而不能来的,如今终于得了特许,你可要珍惜这机会呀?”
他的讽刺,叫叶从容脸色一僵。
大臣们见兄弟两个之间火药味儿甚浓,赶紧劝道:“快快,该入朝了,皇上最讨厌臣子们来迟了。”
叶从容和嬴逸冷冷一哼,各自沿一边的汉白玉台阶向上走去。
早朝庄严肃穆,赢帝私下里很随和仁慈,但在朝堂之上,在朝臣面前,他颇有威严。
且他御臣严格,律己更严,大臣们倒也心服口服。
只有嬴逸是朝堂上的奇葩。
赢国的皇子,满十五岁以后,但凡没有封地的,都要来上早朝。
嬴逸因为天生不同,他一直没有来过早朝。
后来他外祖家不满,秦家巨富,秦家的态度,也攸关国库。
赢帝便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准了他上早朝。外祖家给嬴逸争取来的权利,他自己并不稀罕。
他知道,带着银面具的自己,在旁人眼里,依旧是个异类。
他来,皇帝不说什么,他不来,皇帝也不派人去他府上催问。
于是他就成了整个朝堂的例外,他来不来,皇帝与朝臣都当他不存在。
是以,嬴逸即便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不在京都,也没人在意他。
今日,他顶着银面具出现在朝堂之上。倒是有不少朝臣,都朝他看了一眼。
皇帝快来了,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并不大。
嬴逸已经麻木了,虽然他听到几句“五皇子”“四皇子”,他也只当他们是在说别人。
叶从容站在嬴逸的前头,他回头瞟了他一眼,“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为了那女子来的吧?”
嬴逸冷冷看他,“你背叛她一次尚觉不够?”
叶从容垂了垂眼皮,“五弟,做人不要太天真,我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都是我凭着自己的双手争取来的。倘若我不知变通,今日我会站在哪里?我能站在你面前,俯瞰这么多臣子,以及……你吗?”
嬴逸眼眸很冷,“这就是你想要的?你的良心不会不安?”
“不对,”嬴逸摇了摇头,“你没有那东西。”
叶从容脸色一僵,正欲说什么。
太监恰高唱:“皇上驾到——”
众臣子行礼问安。
叶从容的话也被打断。
早朝在嬴逸看来是非常冗长无聊的,一些简单的事情到了有些大臣的嘴里,就会变得十分复杂。
但他父处理起来,倒是果断又有魄力,这是嬴逸自愧弗如的地方。
他心里想着别的事儿,朝臣们的争执他一直耳朵听,一只耳朵扔。
好容易等到太监唱“无事退朝——”
朝臣们吩咐行礼,等皇帝先离开,朝臣也陆续往外退。
“五弟一直心不在焉,是心里有事儿,还是听不懂?”叶从容又来找茬寻衅。
嬴逸则没功夫理他,他瞧见父皇叫了几个朝臣往御书房继续去说话。他忙快步出了朝会大殿,追随往御书房去,叶从容被几个朝臣围着恭维追捧,竟一晃眼瞧不见他了。
嬴逸追到了御书房近旁。
他忽然在宫廊上,瞧见一女子的背影。
“子……子念?”他微微诧异,但更多的是惊喜。
那是“玉珠”的样子,他昨日认真看过,深深记在心里。
且那一身衣裳,也是昨日“玉珠”进宫时穿的,经过了一夜,衣服似乎略有些皱。
嬴逸心想,她果然被父皇弄来了,并没有留在夏夫人那里。
父皇为何把她弄到御书房这边?已经识破那个“顾姑娘”是假的,玉珠才是真正的“琴仙”?
嬴逸左右看了一眼,快步向“玉珠”追去。
“玉珠”沿着宫廊走得很快,后来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她时不时的左右看看,似乎有意避着人。
嬴逸皱了皱眉头,“她想干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赢帝的眼皮子底下吗?”
嬴逸想起顾子念行事总是肆意大胆,他不由为她担心。
他眼皮子猛地一跳,因为他瞧见“玉珠”钻进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这会儿在御书房,寝殿这里人不多,“玉珠”很机敏,她动作又轻又快的避开了几个太监的视线。
嬴逸心都揪了起来,“这大胆的丫头!哪儿她都敢去!”
赢帝的寝殿岂能私闯?倘若被抓,她可知后果严重?
嬴逸心急,隐约从窗口看见她在里头翻找什么。
远处几个打扫寝殿的太监,跟着大太监缓缓而来。
嬴逸着急,“快出来呀!再不出来就来不及了!”
但在寝殿里正埋头翻找的人,如何能听见他的声音,“玉珠”无知无觉。
嬴逸等不及,他闪身晃过了几个守在殿外的太监,从窗口飞身而入。
他快步走向“玉珠”,“你在这里做什么?快跟我走。”
他抓住玉珠的胳膊,带她走向后窗。
刚迈了一步,嬴逸就觉出事情不对来……
他猛地回头细看,“你不是……”
“奴婢玉珠,见过五皇子。”宫女盈盈下拜。
她穿着“玉珠”的衣裳,姿态声音都有点儿像,但她到底不是。
“你不是她。”嬴逸眯眼,声音倏而冷厉。
咣当一声。
寝殿的门被人推开。
大太监带着人出现在殿门口,惊叫,“哎哟,五皇子怎么在这儿?”
大太监一副被吓一跳的意外模样。
嬴逸在心里冷笑,他真是有个好爹,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