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乐终于有机会展示她的本事。
一开始元九被派来保护她和丁零,郁芸菲身边也被加派了几个亲卫。
但两军冲锋交战之时,梁长乐一马当先冲出元九的保护圈。
她双手持枪,一把花枪抡得非常熟练。
倘若敌人太近,她就右手持枪,左手拔出马鞍上挂着的利剑,一把左手剑,看的元九都惊呆了。
慕容廷余光瞟见她,既是有点儿担心,却也引以为傲,他的念念总是那么耀眼夺目。
他的念念,永远能给他惊喜。
他不止一次后悔当初拉她跳下悬崖时说过的那话,他如今不想让她和他并肩了,这让身为大男人的他很没有成就感。
他想保护她,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他的念念总是用实力证明,她确实可以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扛,一起战。
“冲啊——”
先锋号一响,赢军败落的更快了。
他们人心涣散,出现败绩就无心再战。
领军的将领看势头不对,立即率兵往回撤。
兵将当中,不乏有人丢盔弃甲,掉头就跑。
一群狼狈之师,更像是被兵强马壮的夜军驱赶的牛羊。
慕容廷似乎没有收兵之势,他穷追猛打,在对方投降,放弃抵抗以后,仍然不减速度的冲杀。
赢军快要被他吓死了,玩儿命的跑。
慕容廷杀红了眼,不管后头的大军了,越追击速度越快。
眼看他们再往前追,有一个隘口。
山里打仗,隘口最危险,是容易设伏的地方。
敌军佯装败北,把对方引进隘口,伏兵出现极有可能出现反败为胜的局面。
“穷寇莫追啊!大帅!”
“穷寇莫追——”
后头被甩远的将士扬声高呼。
慕容廷像聋了似得,率着他的几百亲兵,冲的远了,远的在大军看来,只剩下几个小黑点儿。
再后来,就连小黑点儿都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大帅这是怎么了?”后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兵士们问。
“大帅以前在西北领军,领的全是骑兵,他可能忘了,这次领的大部分都是步兵。”将领们说。
西北天高地阔,草场充沛。
南方郡也有平原,但山地亦有很多。
且南边儿的战马品种不如北方,这里以步兵为主。
步兵速度,比骑兵可差远了。
更可况,齐王的亲卫,所用的战马,都是王中之王的优良品种。
马背上的亲兵,也是精挑细选的。
他们跑起来的速度,岂是一般兵卒能追的上的?
眼看着他们的主帅都跑的没影儿了。
后头的副将们只好担当起重任,指挥大军,用合适的速度,跟在后头,慢慢追击。
慕容廷在前头打,他们在后头,倒是没少捡战利品。
赢国军队富足,他们丢盔弃甲之时,扔下的好东西真是不少。
厚重的盾,满匣的箭矢,还有一包一包的精粮,有谷香的干粮,满麻的饼子……
这样打仗,好像也挺爽?
虽然没有人头军功可以领,但这战利品,是实打实,眼下就能享受的好处啊!
“沈将军,你瞧!”前头将领忽然高喊。
沈行头皮一麻,“斥候前去查看!”
已经有斥候往回跑,报信儿了。
“报——报沈将军,前头过了隘口不远,有许多尸首。赢军伤亡惨重,已经丢盔弃甲跑远了。”斥候明显没说完,但他嗓子似乎被人捏住了,发不出声音。
“还有呢?”沈行问。
“还有……”斥候咬了咬下唇,“嬴人有埋伏,大帅他们……遇伏……也,不幸……”
沈行眼睛一瞪,“混账,这不可能!”
他猛地打马,纵马疾驰。
“不可能,嬴人如果设有伏击,并且得手,他们就不会丢盔弃甲,继续逃跑!”
“那可是大帅啊!天龙大陆的神话啊!嬴人若是能杀了他,他们不得高兴疯了?他们会继续逃?”
“那可是慕容廷啊,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他怎么会这么容易挂掉?而且是死在战场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风呼呼的吹过沈行的耳畔,他听见风里一直有人,絮絮叨叨的对他说话。
他想吼一声“闭嘴”!
这些道理他不懂吗?需要别人跟他强调吗?
但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边根本没有人,他一个人纵马疾驰在最前头。
跟的最近的亲卫们,落后也有三五个马身那么远。
沈行忍住所有的情绪,他告诉自己,在亲眼看到,亲自验证之前,什么都不要相信。
而后,他就看见堆叠成小山一样的尸首……
那“山”可真高,他八尺有余的个头儿,还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山顶”。
这一摞的人,得有好几百吧?
在这一摞人上头,伫立着一个男子。
他身上扎的羽箭,也得有几百?
反正沈行数不清……他几乎看不见空地儿了。
他身上扎的比刺猬还密集,甚至还有些地方,是只有箭孔,没有箭的。
他中了那么多箭,竟然还站着?站在这么多尸首以上?
他是怎么做到的?
沈行觉得自己看不清了,他什么都看不清,这尸骨堆叠起来的小山,他也看不清了。
“沈将军……”
身后有人扶住了他。
“您可不能有事啊,大军还指望您呢。”亲卫在他耳边说。
沈行第一次觉得压力如此之大,第一次觉得,他扛不起来。
“快,把大帅抬下……”
沈行的话还没说完,两个亲卫刚靠近那堆积的尸首。
忽然“轰——”的一声。
尸首里竟窜起一丈高的大火。
热浪灼面,愣是逼的亲卫和沈行都退远了几步。
“不行,不能烧!不能啊!”沈行大喊。
亲卫也极力的想冲上去,抢下站在山顶的那个男人。
只可惜这火来的猛,烧的快,眨眼之间,就吞噬了整个小山。
烧着的尸首,能有什么好味道?
当即整个山谷里,都香不可闻。
随后追上来的人,还没喘匀了气,被这儿扑面而来的香味儿灌了满口满鼻。
当即就有人吐起来。
大火一直烧了一个多时辰才被扑灭。
从火里抢出来的人,已经烧得不能看了。
“赢军,是被他吓退的吧?”沈行嘀咕。
身边副将也见了那座人山,唏嘘道:“幸亏他是夜国人,不然,我见他我也怕。”
“现在不是了。”沈行又说。
副将愣了一下,“什么不是了?”
沈行道:“他不是夜国的战神王爷了,他自由了。他可能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
副将有些不理解,但他也不敢多问。
沈大将军才没了儿子,他努力振作,才没垮下去,但整个人比先前,也苍老了许多。
他在这儿感慨生死,多半是想起他儿子了吧?
“你说,他若不是夜国人,是嬴人。今日这场仗,又会是什么结果?”沈行问道。
副将嘶了一声,肩膀绷直。
沈将军苦笑,“所以战争啊,胜败都是邪恶,他早就烦了吧,所以才会回到京城。哪想到,京城的战争都看不见,却更邪恶。”
副将诧异的看看他,闭紧嘴,更不敢说话了。
沈将军他……有点儿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