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婕妤没了。
皇后娘娘操持后事。
章婕妤的亲眷都在京都,娘家人悲痛欲绝,都是皇后娘娘出面安抚的。
皇后娘娘还特许他们见了他们的外孙,皇长子慕容佑礼。
皇帝只在入殡那天,见了章家家眷一面,安抚了几句话就走了。
皇后娘娘陪着章家人哭了好久,说了很多真挚的话。
章家人对皇后娘娘印象很好,“她一团孩子气,是个善良心思单纯的人。”
“秀儿上头,是这样的皇后,是她的福气……是她命不好。”
“她是皇后,却一口一个章姐姐,宫人给她纠正了,她才改过来……难怪秀儿在的时候,说皇后对她很照顾。”
章家没有对李小雨心存怨怼。
这是没有什么外戚势力的李小雨,自保的手腕。
许多话,是朱成教她该怎么说的,朱成揣摩人心很有一套。
朱成还告诉她,“章婕妤临终写了三个字,已经用尽了力气。”
李小雨掰着指头算了算,觉得章秀儿若是告姐姐的密,三个字怎么也不够啊?
“别卖关子。”她蹬了朱成一眼。
朱成咧嘴笑笑,附在她耳边,“先写了她,估摸是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写不了太多字,又或许是那一刻想通了,看透了,人之将死,别人的事,岂能是弥留之际最重要的吗?”
“所以,划掉了‘她’,又写了‘佑礼’二字。”
原来慕容佑礼,是章婕妤取的名字。
但李小雨学过的皇家规矩中说,皇子的名,都要在周岁的时候,由皇帝亲取。
若是太皇帝还在,就要求太皇帝赐名。
小孩子不好养活,皇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小孩子还是有不少夭折的,所以不满一岁不取命,不满三岁不上族谱。
皇帝约莫是忘了这些,如今慕容佑礼还不到一周岁,就已经有了名字,且上了族谱。
李小雨迟疑了。
“皇上这么看重佑礼,我要他过来抚养,皇上会给我吗?”
朱成道:“皇上给不给,那是圣意,娘娘要不要,则是娘娘的心意。”
李小雨点点头,朱成的话,总叫她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
朱成又道:“奴才却是觉得,皇上近来看娘娘的目光,有点儿……”
“什么?”李小雨心头一跳,略感担忧,皇帝不会想让她给他生孩子吧?
章秀儿没了,后宫美人一大群呢,各个勇武,不怕疼不怕死愿意生……皇帝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找上她啊!
朱成说:“章婕妤那个划掉的‘她’字,或许让皇上怀疑到娘娘头上了。”
李小雨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
“怀疑呗,让章婕妤有孕的不是我,让她出血不止的也不是我……他只要不怀疑阿姐,我还怕他不成?”李小雨在宫里呆久了,反而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豁达。
最怕的反而是连累阿姐,这叫她觉得没脸。
主仆正说话,外头高唱:“皇上驾到——”
李小雨赶紧起身,到外头相迎。
人到门口,没来得及躬身,就被皇帝扶了起来。
皇帝面无表情,攥着她的手进了殿中,他一挥手,叫宫人都退了出去。
“章婕妤头七已过,朕这心里……”皇帝叹了口气。
李小雨琢磨片刻,低声说:“臣妾也有一件事,想求皇上恩准。”
皇帝抬眸看她,“什么事?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我夫妻二人,你不必同朕客气。”
李小雨两只手搭在他手背上,她小手暖暖的,软软的。
她声音也很柔美,“臣妾想抚养佑礼。”
皇帝眼睛一瞪,“嗯?”
“佑礼才不满半岁,就没了母妃,臣妾愿意尽母妃之职。恰臣妾也还没有孩子,臣妾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抚养。”李小雨仰脸看着皇帝,脸上带着期盼和小心翼翼。
皇帝闭了闭眼睛,抬手轻抚她脸颊。
“不行。”皇帝说。
李小雨张了张嘴,脸上都是失落,“为什么啊?”
皇帝笑了,忽而拉她跌进自己怀中,“你会有自己的孩子,朕要给你孩子。你以后,分不出精力照顾佑礼。”
李小雨有点儿慌,是真的因害怕而慌。
她不由自主的在皇帝怀里挣扎。
皇帝一开始以为她是害羞,欲拒还迎。
但僵持片刻,她力气竟然越来越大……皇帝明白了,她是真的在抗拒。
甚至这抗拒是身体的本能,已经不受她理智控制。
皇帝有些恼火,作为一国之君,他被自己的皇后拒绝亲近?
他猛地抱起李小雨,阔步往床边走去。
“放我下来!”李小雨终于发觉自己态度不对,她放缓声音,“皇上,这是白天,快放臣妾下来啊。”
她的声音都在抖,不是因为害怕,反倒有一点点厌恶,和无可奈何的妥协。
皇帝以前很吃这套,今日不知怎么了。
“皇后不是想要孩子吗?朕给你呀,什么白日晚上?朕要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皇帝打落幔帐。
李小雨快哭了,“不不,臣妾怕疼,疼……”
“佑礼终究不是嫡子,皇后为朕生的才是嫡子。朕就是嫡子,继承朕皇位的,也要是嫡出。”皇帝没有对她客气,反而比平日都更粗鲁着急。
李小雨理智上说:顺着他,顺着他,让他爽了就好了。
身体却在拼命挣扎对抗,甚至在脑子里嘶吼:去他娘的生孩子,老娘才不要冒死替你生孩子!
皇帝恼了,这样强烈又真实的抗拒,是他不曾遇见过的。
他并不觉得新奇有趣,他觉得是耻辱,是冒犯了他的尊严荣威。
他甚至用腰带绑住了李小雨的手,用自己身为男人,天生的力量优势制伏了她。
李小雨从头到尾都在哭,后来还断断续续的求饶。
皇帝被触怒的时候,怎会轻易饶恕?
她哭到昏厥,才捱过了人生最难熬的时刻。
那一刻,枉论享受了,李小雨只觉得自己是死过去了。
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还没有阿姐平安的消息,阿姐还没有脱身,她不能死,她要替阿姐镇守京都。
“娘娘,娘娘?”一声声低低的呼唤。
甘甜的泉水,滋润了她干燥的唇舌。
李小雨终于掀开眼皮,看见了朱成。
朱成眼睛是红的,额间的青筋绷着,下颌的肌肉也硬邦邦的。
“这里没别人,只有奴才,您想哭就哭吧。”朱成低声说。
李小雨摇摇头,浑身的疼提醒着她,先前,她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哭过了,现在不想哭,想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