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闷声不吭,绿莹莹的脸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看了片刻。
沈蛟被他盯的心慌,“你是他们的恩人,他们怎么也把你关进大牢里了?说我恩将仇报?他们不比我做的更绝?”
孙志皱了皱眉,但脸上糊的药膏太厚,没能看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他问。
沈蛟嘿嘿一笑,妖冶的眸子里有火光跳动,“我不死,就一定会回来的,人活一口气嘛。”
孙志脸上僵硬,可能是药膏的作用,“你来报仇的?”
沈蛟看他一眼,“谁把你弄成这个鬼样子的?你不想报仇?”
孙志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想。”
沈蛟轻嗤,“没志气,你这样的人,就只适合做阶下囚。”
孙志猛地抓住牢狱铁栏,“我不是阶下囚!我没犯罪!”
沈蛟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对,你没犯罪,那些不讲理的人,把你关起来,是他们不对。”
孙志抓住铁栏,死死的盯着沈蛟。
沈蛟被他盯的心底发寒,但脸上仍旧笑着,“我这就救你出来,咱们一起去搅合得他们不得安宁。”
孙志没吭声。
沈蛟很快把大铜锁捅开了,但他手还握着铜锁,“跟我说说呗,你怎么想的?”
孙志看他,“什么怎么想?”
沈蛟道:“你恨他们吗?出来以后,你想做什么?”
孙志歪了歪脑袋,绿不拉几的脸有些呆滞。
沈蛟道:“我可不跟阴沟里的老鼠为伍,倘若你出来以后,不是准备做大事,而是用你那过人的轻功藏匿起来,苟且偷生……趁早,我也不费这功夫,你老实在这里呆着。”
“你会需要我的。”孙志忽然说。
沈蛟抬眸看他,“嗯?”
孙志说:“没有人能靠近主帅营帐,先前窥伺的人,都被齐王找借口调走,走了以后,是死是活还未可知。没人能靠近而不被他发现,他内力惊人。”
沈蛟脸色沉了沉,“所以呢?”
孙志说:“我可以。”
沈蛟一愣。
“我可以靠近窥伺,却不被发现,内力强,我也有办法隐匿自己。”孙志说,“我功夫一般,只有这藏匿的本事一流,所以,你需要我。”
沈蛟咧嘴笑起来,“鬼脸儿,我以为你是个蠢材,所以之前看不上你。但现在我发现,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的脸顺眼多了。”
孙志不可能做出什么表情,那么厚的药膏,像是带了张厚重的面具。
“那咱们就去做一番大事,搅得他们永无宁日!”沈蛟打开锁链,拉开门,将他放了出来。
孙志手脚都没有被绑,他在不大的牢房里,还能起身活动,所以除了这里的味道不太好闻,他身上并无不适。
至于那点不好闻的味道,多半是因为他脸上的芬芳。
孙志跟着沈蛟离开牢房。
沈蛟的嗅觉可能不太好,又或者是药膏干了,味道淡了很多,他竟没察觉孙志脸上很香。
“去把你的脸弄干净,太……恶心了。”沈蛟说。
孙志摇摇头,“大丈夫,不拘小节,这样挺好的。”
沈蛟有点儿抓狂,“哪里好了?”
他本就受不了人丑,更受不了丑人还爱作怪,挺好?好得他快吐了!
“你不洗,咱们没办法行动。”沈蛟额上青筋直蹦。
孙志看他一眼,绿油油的脸,黑幽幽的眸子,太她娘的吓人了。
“我的脸,不影响行动,万一被发现了,还能扮鬼下人,连蒙面都省了。”孙志坚持。
沈蛟翻了个白眼,胸口有点儿疼。
丑人除了丑,还有个要命的缺陷,就是固执——固执的认为自己不丑。
沈蛟暗暗发誓,只有这一次!只这一次跟丑人合作,往后他再也不想跟任何一个长得丑的人说话了。
两个人离开牢狱的时候,是半夜三更。
孙志除了不会开锁,他简直是逃狱的天才。
他速度快的像一阵风。
沈蛟怀疑,自己救了他出来,却根本控制不住他,他随时都能甩掉自己,偷偷跑了。
但好在,孙志可能知道,靠他那点儿功夫,办不了大事儿。
所以两人离开牢狱之后,他反倒跟着沈蛟,跟的更紧了,寸步不离。
“你别离我那么近,就不爱看你那张脸。”沈蛟快被他烦死。
孙志似乎有点儿兴奋,“咱们什么时候去做大事?去军营吗?去行刺吗?去杀了齐王吗?”
沈蛟看怪物似得看着他……好吧,他本身就像个怪物。
“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兴奋呢?杀了齐王?你知道齐王的功夫……”
沈蛟话音一顿,他忽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南方郡现在有大军二十几万,都在慕容廷麾下听命。
倘若这个时候,嬴人还没进攻,慕容廷却忽然死在了自己的帐中。
朝廷会是什么反应?
那二十几万大军会是什么反应?
整个大夜国都会一片哗然吧?
而虎视眈眈的赢国,更会趁虚而入!
接下来,夜国将会是一片大乱!
沈蛟嘿嘿地笑起来,“好,是个好主意。”
他喜欢乱,乱世才能出枭雄!他沈蛟就是一代枭雄!
慕容廷不死,夜国乱不起来,他死了,这天下才够精彩!
“现在去,如何?”沈蛟问孙志。
孙志看了看月亮,重重点头,“我们赶到军营,将近黎明,人是最困的时候。那些值夜的守卫,也都到了强弩之末,警醒大不如前。这是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而且,现在军中还不知道我已经逃出来了,他们全无防备。”
沈蛟伸手拍了拍孙志的肩膀。
孙志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咻的飞快把手收了回来……差点碰到他的脸,太恶心了。
“你真是个天才,走吧。”沈蛟给他一匹马,两人趁夜奔往军营。
临近军营还有一段路,沈蛟就骑马步行。
孙志是个奇葩。
沈蛟觉得,他徒步也不比骑马慢多少。
他跟着孙志跑,肺都要跑出来了,孙志还嫌他慢。
沈蛟暗暗磨牙,忍着冲动,心里发誓:等弄死慕容廷,第二个就弄死这个鬼脸儿!
孙志带他七闪八闪,辗转腾挪,又是匍匐,又是钻马厩……
沈蛟觉得自己简直一身马粪臭的时候,孙志终于说,“这个地方就行了,再往前,就会被发现。”
沈蛟闻言抬头,天色很暗,月亮似乎挂在那儿就是个摆设,月光连跟前两步远的地方都照不亮。
“大帅的帐篷就在那儿,你看见没?”孙志指着前头说。
沈蛟怀疑孙志骗他,前头营帐层层叠叠,一路看过去,至少二十几个营帐,他指的是哪个?
“就那个,最大最圆的,你以前就在军中,连这个都分不清?”孙志反倒鄙夷他起来。
沈蛟极目看去,他怀疑自己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