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机会跟莫凡一起尝试过。不是她不想，而是莫凡从没给她那种机会。她与他的交往，仅限于校园里默默地跟随，有时候整天连说上几句话都是奢侈的梦想。
    莫凡抿了抿唇角，伸手拂开落在她肩头的一片黄叶，眼神悠远淡漠：“丫丫，你不是我的女朋友，你跟其他人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
    江雅雅的瞳孔张大了几分，胸腔里有一口气闷闷的，她往后倒退了一步，脸色苍白。
    “是吗……我们不再是男女朋友，所以……就算我喜欢了别人，跟别人在一起，你也都无所谓了吗？”
    莫凡的神色飞快变幻着，语气却还是那么淡定，嘴角挂了抹隐隐的微笑：“没有无所谓，而是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喜欢谁，喜欢什么，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好。”
    “可是……”江雅雅勇敢地抬起头，眼瞳蒙上一层湿润的雾色，“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为什么还要这样执著地说出口呢？
    莫凡凝望着她颤抖的唇瓣，那副极力隐忍的神情叫他有些不忍。然而，一想到自己一年多时间都没理清楚的复杂家境身世，想到模糊难以预测的未来，他就无法放开胸怀。
    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怎样……
    面对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不应该让她的心越陷越深。他没有把握，没有勇气接受这样一份纯洁的爱情。
    正因为太纯洁太美好……他才如此渴望，却又如此害怕。
    他们彼此对视，静静沉默。
    凉风吹着黄叶，在头顶飘过，天空流云很淡，就像他的语气一样淡漠。
    校园里再度回响着悦耳的铃声。
    “你先回去上课吧！”他看了眼教学楼。
    “你呢？”
    “我跟miss杨请过假。”神色同语气一样淡漠。
    “莫凡……”
    江雅雅望着他深邃的眼底，鼻头一酸，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之前，她已踮起脚尖，嫣红的唇瓣朝他的脸上印去。
    时间仿佛刹那静止。
    一秒钟、两秒钟……
    莫凡的眼里各种幽光闪烁，手指抓住书本，一丝丝收紧。
    江雅雅急促地呼吸着，热血直冲脑门，无法思考，睁圆了眼睛退开，怔怔地捂住自己的唇瓣。
    天啊！她真的做了吗？竟然主动亲了莫凡？
    莫凡突然别过眼，不能正视那双雾气泛滥的纯情眼睛。
    “莫凡，我一直很喜欢……”
    “雅雅，你……已经有人看到了！”莫凡断然阻止她脱口而出的话，这也是他今天为什么从教室仓促离开的原因。
    他不是洛司泽，也没有她那样的勇气可以无视旁人的围观。
    他习惯了孤独忧郁，习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接受她的入侵，已不记得是从多久前开始，只因为她表现得那么安静乖巧。
    可是从她踏入圣翔之后，有她存在的地方，似乎满是风云变幻。江雅雅与洛司泽——足够成为校园轰动的新闻，而他莫凡，只希望能继续安静地做自己。
    江雅雅看不懂他，他的心，她从来不曾看清楚过。不在乎他人异样的眼光，不在乎他是否会开口说他也喜欢自己，她只想用实际的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这样做还不明显吗？他却在拒绝……
    用如此委婉的方式拒绝了她一颗热情跳动的心。
    难道过去的美好时光不可以再重来？她喜欢他的心从来没变，他对她敞开的心却开始关闭了吗？
    江雅雅的唇瓣很快染上了脸上的白色，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前一秒快要跳出胸腔的火热心脏被泼了冰水一般，迅速冷却。
    “雅雅……”
    在她转身想跑开时，莫凡终是不忍，开口喊她。
    “嗯？”江雅雅快速眨去眼里的水汽，她不想在他面前哭。
    “对不起。”莫凡艰涩地开口。
    “没关系……”她慢慢转身，雪白的脸蛋上撑起一抹笑，“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你快去图书馆吧！我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了。拜拜。”
    她朝他挥挥手，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跑开。
    莫凡站在原处，眉宇间笼罩着更深的忧郁。
    她的笑让他的心有一点点酸一点点疼，却描绘不清具体的滋味。一句轻轻的“对不起”，他伤到她了吗？
    从前，他不是没有对她冷漠过。曾经有一次，别人问她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她用力点头，带着几分骄傲大声宣扬时，他当着她的面沉下过面孔……
    转校离开她时，他没有半句留言。
    即便是那样，她都不曾怨过他，第二天又活蹦乱跳热情满满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就像个永远不会生气的洋娃娃，像一团燃烧不尽的火焰。当他觉得寒冷孤单时，可以朝她靠近，她会毫不吝啬地贡献着光和热。
    所以……
    明天，她依然会开心地出现在他面前吧！
    莫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揉去那抹莫名紧张与担忧。
    属于他的江雅雅，是别人夺不走的，是会永远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吧！
    迈开步子，坚定地朝图书馆走去。
    而这一次，他绝对没想到有的事情一旦错过了，便永远不会重头再来一次。一旦擦身而过，错过的便可能是一生的遗憾。
    *********
    江雅雅跑到围墙下面的大树下，双手抱着膝盖，伏在膝头静静地流泪。
    她竟然也会哭呢！
    摘下眼镜，自嘲地弯弯唇角，任由泪水滚落。
    为什么以前莫凡对她冷漠的时候，她都不会觉得这么难过？为什么今天……她的心格外沉重，格外难过？
    “越来越有进步了，你竟然逃课！”
    “又是你！少来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可不跟你一样，我就算不上课，考试也同样可以拿第一。你呢？”
    “@#%^&#$^！……”
    无力反驳，雅雅用腹语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才甘心，抬头，看到洛司泽笑得高深莫测的俊容。
    他从大树背后走出来，蹲在她面前，认真地观察着她的脸蛋。
    “啧啧，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现在这一哭就更丑了。”
    “要你管！”
    “性子还这么凶巴巴的，莫凡怎么可能喜欢你这么凶悍的女生呢？”
    “你再说……我就……”江雅雅抽噎着，手指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如果他敢再说一句，她就不客气地堵上他的嘴。
    眼角瞄见她的举动，洛司泽浓眉一拧，明哲保身，快步退开。
    她绝对是个危险的炸弹，但是他偏不怕危险，反而觉得跟她在一起，随时充满十足的挑战性。
    “唉！我本来也不想再多说的！今天阳光多好啊，不去上课，在这里晒太阳也不错！”
    “你要晒太阳就到另一边去，别来打扰我！”她现在在哭，没心情理会他，等她哭完了就要去上课了。
    “这块地方又不是你的，难道你也像小狗一样撒了泡尿圈了地皮？”
    “呸呸！洛司泽，你说话就不能文雅点吗？”
    “对佳儿那样文静可人的女孩子说话，才需要文雅，至于你嘛！不需要！”洛司泽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台手机，不时朝手机看上两眼。
    江雅雅愤愤起身，只要跟他在一起说话，她就会气得五脏纠结。
    她跟他就是天生的冤家，昨夜要不是看在金鱼的分上，她也不可能对他有短暂的和颜悦色。
    “好，你不走是吧！那就快点跟我道歉！”
    “奇怪？我做错了什么要跟你道歉？”
    “你为什么故意误导金丝曼她们，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她们更加不会放过我了！”江雅雅冷哼地咬着牙。
    洛司泽无辜地耸耸肩，摇摇头：“我没有误导谁啊！只不过跟大家陈述一件事实而已。昨天晚上你的确是请我吃了牛肉面，接受了我送的金鱼……”
    “洛司泽！”江雅雅突然恶声低喊。
    “叫得这么好听，做什么？”他嘴角含笑，眼中深藏一抹她看不懂的锐利。
    “吃掉的面可不可以吐出来？”
    “当然不可以！”
    “但是接受的金鱼可以还给你！不……那根本不是接受，是你残忍地抛弃了它们。既然你拿戒指换了它们，你就是它们的主人，你要对它们负责！”江雅雅气呼呼地鼓着两腮，活像一条可爱的小金鱼，“明天……不！今天下午我就会把金鱼带来。”
    洛司泽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唇角逐渐抿紧：“带来我也不会要，不如直接扔掉吧！”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噢！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那可是我用宝贝戒指换回来的，你要是不想要金鱼，就还我戒指啊！”
    这是什么跟什么？无赖！江雅雅决定不再理会他，心中暗下了决定。
    不知不觉，脸上的眼泪已干，被莫凡拒绝的悲伤也悄然化解了不少。
    她拍拍衣服站起身，正想离开，洛司泽突然伸出手臂将她挡在自己身体与树干之间。
    “你要做什么？”江雅雅一抬头便看到他眼底闪烁的火花。
    “你哭也哭完了，心情平静了不少，有张照片想给你看看。”
    “照片？”
    洛司泽将手机递到她面前，江雅雅的嘴角震惊得连连抽搐，惊慌地夺过手机。
    （3）
    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比较清晰的画面——
    通往图书馆的小径上，她踮起双脚，嘴唇正紧贴在莫凡的脸颊上。
    画面定格，她看到莫凡惊怔僵硬的表情。
    “你怎么会有这个……你真阴险，竟然偷拍我们！”
    难以置信，这不过是十分钟前的事，就被他拍了下来？
    江雅雅低头对着手机按键一阵疯狂乱按，她要删除这张照片，不要让其他人再看到。
    洛司泽不慌不忙地扣住她的小手，轻松夺回手机。他的手劲有些不同寻常的用力，眸光有些阴暗。
    “第一，你在公共场所做出这种事，就算被人拍到也不叫偷拍。第二，拍这张照片的人不是我，而是有人在第一时间传给我看。第三，你恐怕不知道这张照片要是被放到校园网上，会造成怎样的轰动。”
    不轻不重的音量，结结实实的威胁。
    江雅雅忘记了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脸蛋绷得死死的。
    她喜欢莫凡，不怕让所有人知道，否则就不会在教室里那么干脆地回答单琳娜。可是，照片里有莫凡……
    莫凡不喜欢被人打扰，不喜欢卷入是非，尤其之前他淡然拒绝自己的话语犹响在耳边，她怎可以让他再受到影响？
    “江雅雅，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帮你阻止这张照片的流通。”
    江雅雅的手脚不禁发虚，有些无力，她望着他：“我能帮你做什么事？我不明白……我就这么有影响力吗？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她反过来抓住他的袖口，脸上写满了迷茫。
    洛司泽微微低头，两人的面孔近在咫尺。他另一只手忍不住抚上她的面颊，想抚去她的那抹迷茫。
    “不，不是你有多大的影响力，而是在这所校园里，你太有自己的个性与坚持，如此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也是一种错吗？”
    “不是一种错，但足够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更何况你从一开始就跟我洛司泽有着斩不断的牵扯。”
    江雅雅陡地打了个寒战，低声急促地说：“我能不能不要这份牵扯？”
    他眼眸深暗，嘲弄地扬唇：“已经晚了。一开始是我不希望跟你有任何牵扯，但是现在……你想逃离也已经来不及了！”
    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粉嫩晶莹的面颊，她的眼光迷茫而朦胧，似被施了魔咒。
    他低声呢喃：“江雅雅，想改变现在的一切，想摆脱这种被人欺负和困扰的局面吗？”
    “想，非常想！”
    “那就听我的话，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保证这张照片不会流传出去，并且从此以后金丝曼和单琳娜她们再也不敢招惹你。”
    她的眼睛蓦然睁得更大：“什么事？”
    “事情到时再告诉你，就这么说定了！”他突然放开她，屈指敲敲她光洁的额头，“你放心，我可以让你过得风平浪静，你将会发现从今天起，你得到的比失去的要更宝贵！”
    自信骄傲与坚定从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江雅雅凝视着他英俊到近乎完美的面容，第一次产生了想相信他一次的心态，但愿一切如他所说——
    此后风平浪静！
    *********
    当天晚上。
    江雅雅面对着玻璃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鱼，陷入了难以理清的烦恼。
    “小鱼啊小鱼，为什么莫凡会拒绝我呢？他在害怕什么？还是真的从来没喜欢过我？”
    “小鱼……你说洛司泽那家伙是不是太狠心？竟然说我如果把你们退还给他，还不如直接把你们扔进草丛。他的心是冰块做的吧？怎么没有一点儿善心呢？”
    “我好烦恼啊！小鱼小鱼，你说姓洛的会让我替他做一件什么事呢？”
    江雅雅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不时对金鱼问上几句。
    安静的深夜，空气沁凉。
    窗外似有流星闪过，她打着赤脚走到窗边，这夜竟是月色朦胧，外面的景致几分模糊。
    “我想到了！”她忽然趴到桌前对着金鱼道，“如果我去把你们买下来的话，以后你们不就属于我了吗？我也就不欠那家伙人情了！”
    第二天晚上。
    江雅雅费尽心力找到了昨夜那家卖鱼的摊位，她不停地跟老板比画，掏出一大堆零钱要换回洛司泽的戒指。
    好在老板是个朴实的人，明知道那枚戒指可能价值不菲，仍愿意让江雅雅赎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