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意识到方向不对,才开口的。
“要不……我们打车回家?”江雅雅建议,在一座城市里taxi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
“你身上还有钱?”他不紧不慢地瞥向她。
刚才吃完面付账时,她掏出钱包。他敢打赌,此刻她身上剩下的零钱绝对不超过十块。
雅雅急切地拉开钱包,一块一块数了数,小脸垮了下来。
“怎么办?我平时上学根本不多带钱的。你是少爷,你身上该有吧?”
“我是少爷,又每天司机接送,才不带那东西。我连钱包都没带!”
他最大的失策在于没想到这丫头会不识路,吃个牛肉面也要带到这七拐八弯的小街小巷……
江雅雅气急了,他这不是明摆着不愿意想办法吗?
“好啦!我们慢慢走吧!总会平安到家。”
洛司泽见她愁眉苦脸,急切地苦想办法,反而咧开嘴角,大手一把勾住她的肩膀。
“咦?”
“就当一次有趣的意外事件好了!前面那座大厦看到没?”他指着远处一座在夜空里巍峨挺拔的高楼,楼顶巨大的几个字——
洛氏集团大厦。
雅雅吃惊地睁圆了眼睛,那是他们洛家的大厦?据说在世界好几座先进城市,都有洛家的企业……
洛司泽淡淡微笑,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只要我们走到那个地方,就再也不会错了。”
柔嫩的掌心被人握住,冰凉的手指瞬间感觉到一股温暖。
江雅雅有片刻的失神,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时,她快速抽手。
他却牢牢握住不放。
“你……你做什么?”
“前面人多,怕你走丢。”
“什么……”她往前望去,果然街道两旁人潮增多,那些地摊与夜市经营者开始忙碌着。
“像你这么笨的人,不紧紧拉着,万一跟我走丢了,你可连哭的对象都找不到。”
“我才没那么笨!”
“在我眼里就是笨!”
“你……你有什么了不起。”
“呵呵,你随便去问,洛司泽有什么了不起,太多人可以告诉你答案。”他大言不惭地回答,还朝她眨眨眼。
这家伙……
江雅雅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讨厌他那副自以为是的面孔。可是,当他这样骄傲地自吹自擂时,偏让人觉得很是自然,无从反驳。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你拉着我!我自己会走。”她赌气道。
“那你可要跟紧了。”
“知道啦!”
(5)
对江雅雅而言,这是一座才住了没多久的城市,这家面馆也只是偶然一次跟苗翠花来过。她对环境并不熟悉。
本以为洛司泽有车有司机,到哪里都不会迷路才对,哪知道……
人来人往的天桥,夜越深越美丽。
路灯闪烁,地摊上摆的都是些小玩意,吸引了不少年轻人。
洛司泽保持着他惯有的姿势,双手插在口袋里,迈着潇洒悠闲的步子走在前面。江雅雅亦步亦趋,生怕走丢,紧紧跟在后面。
街上有卖小宠物的,有卖花的,她突然在一家卖小金鱼的摊前蹲下。
透明的鱼缸很小巧,红色的金鱼在鱼缸里快活地游来游去。
“洛司泽,等一下嘛!”她朝他挥挥手喊了一声,目光就被小金鱼吸引了过去。
洛司泽一回头,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踪影,脸色骤变。站在原地,视线一一扫过人流,眉宇间不觉升出一股担忧。
这笨丫头,怎么跟着也能跟丢?
“哇!好可爱哟……”江雅雅伸出手指头,在透明的鱼缸外面逗弄着小鱼,眼睛因兴奋而闪闪发亮。
她喜欢金鱼。
小学时,苗翠花给她买过三条很可爱很灵活的小金鱼。她每天放学后都会兴致勃勃地给金鱼喂食。
可是,她不知道小动物的生命如此脆弱。
那么小颗的鱼食只要多喂几颗,金鱼就傻得全部吃下,结果没过几天就活活撑死了……
当时,看到水晶般透明的鱼缸里,两条金鱼漂浮在上面,一动不动,她的心被狠狠地揪紧了。
“妈……是我害死了它们,对不对?”她哭泣。
“不是,是它们太笨了!太贪吃。”苗翠花安慰她。
“不对,我是它们的主人,我连它们的生活习性都没有了解,把它们害死了……”
三条金鱼死两条,第三条没活几天,结果也一命呜呼了。
这件事后,一直过了好几年,江雅雅才有勇气重新买了几条再养。她是个感情充沛的女孩,只要是用心去关注过的人和事,都会格外珍惜格外留恋。
第二次养金鱼,结果依然好不到哪去。
那正好是期末考试前后,她学习太忙,每天对金鱼的关注减少了。其中一条不知道怎么回事,白色的肚皮开始泛黑,她发现了却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第二条、第三条也染上了相似的“病”……
脆弱的渺小的生命,不能像猫狗等其他宠物一样去医院治疗,哭泣也无济于事。
几天之后……
江雅雅从沉重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眼角有点儿湿润。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养金鱼……
“笨蛋,你在这里也不说一声!不怕真的走丢吗?”一个隐含焦灼与怒气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江雅雅抚摸在鱼缸上的手指倏然收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飞快抬头。
“你……做什么?”洛司泽在人群中看到她身影的那一瞬,一颗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他忍不住火气,但此刻看她,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无限忧伤和委屈,他的怒火像被风刮过,骤然熄灭了。
握住她的手臂,拉她起身。
“你哭了?”洛司泽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江雅雅吸吸鼻子,用力摇头否认:“谁哭了?”
“那你的眼睛为什么发红?怎么回事?”
“那是……有沙子吹进眼睛里啦!”
“刚才有刮风吗?”他直接挑破她的谎言,一丝风都没有呢,哪来的沙子?
“喂!你很烦耶!人家是在看金鱼好不好?你真是煞风景。”江雅雅被他说得懊恼,跺跺脚转身向前走。
洛司泽快步跟上,这一次,为防止她再度发生意外走丢事件,他索性大方揽住她的肩。
“你很喜欢金鱼?”
“嗯……”
“想要买一条?”
江雅雅的脚步稍微一顿,声音闷闷地传出:“不想。”
他咧咧唇:“胡说,我看你想得都已经哭了。”
“才不是,我是真的不想!”
“此地无银三百两,呵呵,江雅雅,你还真不会说谎。”洛司泽低头注视着她,圆圆的眼眶依然微红,看上去几分柔弱,几分可爱。
他的心脏悄然加快了一拍跳动,突然作了个决定。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喂……你要去哪里啊?”她觉得莫名其妙。
“原地好好站着!等我,不准乱跑!”他一边说一边回头命令。
“嘁……真是个霸道的家伙!”
江雅雅靠着街边的路灯柱子蹲下,望着他高瘦的身影匆匆奔过去。
他停下的地方——
是刚才那个金鱼摊?她诧异地捂住嘴巴,看到他在跟老板交谈,手里还比划着什么。难道……他要买金鱼?
他不是身上没带钱包吗?
大大的问号挂在脑门上。
双腿不由自主地朝他的方向走去,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跑回去买金鱼,莫非他也喜欢吗?
洛司泽没有钱,买一条小金鱼的钱都没有,但是他很快摘下食指的一枚戒指,递给卖金鱼的人。
江雅雅的双眉飞快地拧紧,他竟然用戒指在交换金鱼?
半分钟后,洛司泽捧着金鱼缸返回,俊美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双手动作小心翼翼,脚步也明显放慢。
江雅雅屏住呼吸,隔着来往的人群,在昏黄的路灯下,望着他那孩子气的笑容。
原来他真的同自己一样喜欢金鱼啊!
好羡慕他哦……
她也很想买啊,可是又不敢养,怕再一次因为自己的粗心残害人家鲜活的生命,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罪过!
“拿着。”
咦?什么时候他已走到身前?
江雅雅眨动眼睛,发现自己之前一直用手指依依不舍抚摸的鱼缸,竟被他推到自己手里。
“看什么看,稳稳捧好,要摔坏了你要全权负责。”洛司泽的语气冷漠,不容拒绝。
“可是……你为什么要买这个?不对,为什么要换这个?”江雅雅不敢将鱼缸推开推去,极为小心地抱在怀中。
洛司泽眼眸眯了眯,没有直接回答,但目光犀利地盯了她一眼代替回答。
“你一定也很喜欢金鱼,对不对?”江雅雅笑眯了眼,总算发现他有一点点可爱的地方了。
“不对!”他的话令她脸上的笑容霎时冻结。
“不喜欢干吗特意跑回去换金鱼?你的戒指一定很贵吧!拿那么贵重的东西只换回两条金鱼,你……你真是浪费!”她发现他根本就是一个怪胎,做事情毫无道理可言。
如果知道答案,洛司泽也不会被她问得气恼。
他只知道自己是难得的冲动,看到她发红的眼睛,刹那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办法帮她得到金鱼。
他喜欢看她充满斗志的样子,喜欢她因兴奋两眼发光的样子,喜欢她带着稚气发傻的样子……
stop!
他想哪去了!在她的身上,怎么可以用上“喜欢”两个字呢?
洛司泽甩甩头,嗓音变得粗重:“问那么多做什么?快点儿走!把鱼缸抱好。”
“你自己换来的金鱼,干吗要我抱啊!”雅雅见他脚步忽然加快,语气又冷又硬,感动的心情瞬间消失。
“让你抱,你就抱!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不能理解自己怪异的心情,他的嗓音更粗了。
“喂!”
莫名其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这又不是我的金鱼,我才不要抱,你自己快点儿接住啦!”江雅雅不满地冲他背影大喊,几分钟前的那个男生根本不是他!
哼!带着孩子气般笑容的男生绝对不是他!
江雅雅见他步子停住,气冲冲地快步上前,将鱼缸往他手里推。
“自己的东西,自己管好,我才不要做你的保姆。”
“我不要了。”
“什么?”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这金鱼我不要了!”
“你……你特意拿戒指换的金鱼……就这样不要了?”江雅雅发誓,她无法理解此人的思维,与此人无法沟通。
“你要不要随便你,反正我是不要了!”
“那你刚才干吗要换来它们?”
他抿抿唇,盯着她因怒气光芒闪烁的眼睛,没有回答。
她一连吸了两口气,才能把话说出来:“你不是喜欢它们吗?怎么可以才得到就一下子抛弃它们?你的喜欢难道这么不可信不可靠吗?”
洛司泽的身躯稍微僵硬了几分,腰杆笔直,似乎在思考她的话。良久,她还要再说,他轻轻地肯定地开口:“不,如果是被我喜欢上的,就会一直喜欢下去,会喜欢很久、很久……”
“我才不信!”她别过头,小巧的唇瓣都要被气歪了。
“你呢?”他的嗓音瞬间低沉下来。
“我什么?”
“被你喜欢的人,你会不会一直喜欢下去?”
江雅雅的思绪没他转得快,不明白怎会忽然间又转到这个话题上。她抬抬下巴,毅然道:“当然,如果只是喜欢几天或者一会儿的话,那也叫喜欢吗?那只叫做一时新鲜或寻找刺激吧?真正的喜欢,应该是不管遇到什么事,什么困难都不会改变。”
她不禁想到了莫凡。
她已经将他悄悄放在心底两年,他知道她的感情,可是从不正面回应。
他只是那样默许她跟在身后,偶尔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感天动地的惊喜……
就像今天,她从没想过他会出现在公告栏帮自己主持公道,没想过他会不需要一句解释,就无条件信任她……
她感动得要哭。
可是,就算如此,她依然觉得他像天边的流云,看得见却摸不着。
一天天过去,心底的勇气也一天天减少,尤其知道他的身份发生改变,竟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时,她对他的热烈喜欢只能尽力控制。
她……
不敢像从前那样勇敢乐观地大喊——莫凡,我可以跟你交往吗?
想到他时,心情会有种淡淡的忧伤,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