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司泽微垂长睫,乌黑的睫毛在眼睑上覆上两道阴影。男生长得如此俊美,实在让人不心动也难。
不过,江雅雅从来没欣赏过他迷人的相貌,只在乎这双深邃的眼眸里是否散发出善意的光芒。
“拜托……拜托你!”
“你要请我作证?”
“你刚才不是坐在我旁边吗?你不是早就答完题,一直看着我吗?你……”
“慢着!”洛司泽不得不打断她,皱起漂亮的眉毛,“谁说我一直看着你?”
“你……你难道没有吗?”江雅雅顾不了那么多,什么恩怨仇恨暂时抛却,她相信只要他愿意作证,自己就可以恢复清白。
而且,她绝对相信,整个事件中,他从头到尾都看得真切,比她还要清楚真相!
洛司泽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底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江雅雅,你该不会是自恋地认为自己很漂亮,我连考试都要目不转睛盯着你看吧?”
他每次都直呼“丑丫头”“笨蛋”,校园里美女如云,江雅雅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让人着迷的女孩子。可是当时,他的确是那么做的,谁知道他到底在自己身上看什么?
“江雅雅,你以为我这样的供词说出去,miss杨会信吗?”
“会信的。”江雅雅用力点头。
“哦?”他惊讶地挑挑眉,“为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种事情,他怎会在考试时一直关注她?他不过是从头到尾事先知道这是场阴谋,顺便观看好戏而已。
“因为你是洛司泽啊!在圣翔校园里拥有超人气粉丝团,连校长大人都欣赏到竖起拇指的洛司泽啊!这样的你,一定从来没说过谎话吧?你帮我作证的话,他们一定……”
“做梦!”他伸指弹弹她的额头,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
“等一下!”江雅雅急了,飞快地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口气又低了几分,“拜托,拜托!我知道我以前得罪过你,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是这一次……我真的不能背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啊……拜托了!”
洛司泽的脸上没有笑意,他顿住脚步,挺拔的身躯无形中散发着迫人的压力。
“江雅雅,你以为你得罪我的那些事,三言两语的恳求拜托就可以解决吗?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你……你就当作做好事,主持正义不行吗?以前的事……你也害我损失不小,甚至成为全校女生的公敌,只有佳儿跟我做朋友……今天这件事,你明知道我真的没有作弊,你明知道那纸团不是我的!所以——恳请你说出看到的真相,只要你能帮我恢复清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她说得又快又急,俨然将他当成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要抓住。
洛司泽对上她的眼睛,薄薄镜片后面的眸子十分清澈,荡漾水光,恳求的语气也十分真诚,但是——
“我什么都没看到。”这就是他近乎残酷的答案。
“你……你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分明就是知道背后的主谋是谁,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的!”
“啧啧,瞧你这样子,一下子就恢复了本性,刚才低声下气求我的态度哪去了?”洛司泽坏坏地扯动她的辫子,犹如抓住了她致命的把柄,缓缓凑近她的脸孔,“我本来还在想——”
他刻意拉长了语气。
她屏住呼吸,眼瞳里映着他越靠越近的面庞,每一秒的等待都变得无限漫长。
他本来到底在想什么?
“你要是再多哀求几次,我说不定就会心软,答应帮忙证明你的清白。”
“洛……司泽!”江雅雅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愚弄,像尖锐的针猛地扎了她一下。她不能忍受这种像看待下等生物一般的目光,不能容忍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还要像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向“恶势力”低头。
洛司泽就是“恶势力”的代表,她不要屈服!
于是,右手用力向上一挥,正中他那高贵的下巴。
一脚随即踢了过去,正好踢在他坚实而脆弱的膝盖骨。
“你做梦吧!我就不相信圣翔的校园里除了你,就没有正义!”她大吼着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冲向教师办公室。
洛司泽忍住膝盖的疼痛,抚了抚被野蛮拳头袭击的下巴,眼眸里闪过怒气。
这梁子,似乎越结越大了!
*********
月考结果。
江雅雅不但没有进前十名,且背负上了考试作弊的罪名。
这对她来说,是件不容忘记的屈辱。
从小到大,就算没有骄人的成绩,她也从不曾舞弊过。苗翠花和江爸爸从来都教育她做人要正直善良,不可以投机取巧,不可以弄虚作假……
江雅雅不甘心,但无可奈何。她有些丧气,上课时不再回头,放学后也没有如同往常那般等待莫凡一起离开。
一个人上了公交车,低着头坐在车子的最后排,心不在焉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发愣。
整个事件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人证一个两个三个,物证当场抓获,她听洛佳儿说起,才知道这种事在校风严明的圣翔高中,也是一种不能原谅的耻辱。
佳儿……
只有佳儿相信她。
她从没有如此感动过,她甚至没对洛佳儿解释太多,只是悲哀地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地问:“佳儿,你相信我吗?”
“相信。”
简单的两个字,她刹那间热泪盈眶。
其实,她不敢回头问莫凡,多少有些害怕面对他质问的眼神。她希望看到的是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而不是自己去问了才得到的答案……
她甚至害怕那种答案……
杨圭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罚她清扫一个月的女厕所,她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至于洛司泽,听到这个结果,他一定很得意吧!
而她却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想到去恳求他呢?
真是后悔死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考试前后的片段交替闪过脑海,不知不觉,“江记百货店”几个字映入眼帘。
江雅雅有些踌躇,明明没做错事,却依然升起一抹不该有的怯弱。
委屈、苦恼、气愤……
爸爸妈妈会支持自己,相信自己的吧?
站在门口,她好想哭!
门口的风铃轻轻振动,发出一串清脆声响。
“丫丫,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你丁阿姨特意来看你了。”苗翠花开朗的嗓音传了出来,快步将她拉进店里。
是半个多月前见过的丁萍,她还是那么打扮朴实,坐在店内用来招待客人的沙发椅上。看到江雅雅时,眼中倏然亮了亮,露出亲切和蔼的笑。
“丁阿姨好。”雅雅没忘记这位阿姨上次送给自己一条链子,她真的每天都戴在脖子上呢!
“噢……丫丫好像瘦了些,生病了吗?”丁萍隐藏着激动,双手搁在膝头交握着。
“哪有生病哦!这丫头最近为了月考每天晚上都很用功,高二了,学习压力就大了很多。”苗翠花笑呵呵地回答。
“哦,用功学习好啊,不过也要注意身体。”丁萍的目光又在江雅雅的脸上搜了一圈。
“放心吧!我和她爸一定会将丫丫在最短的时间内,养得白白胖胖。”
江爸爸端来了水果,看到江雅雅有些怪异的神色,关心道:“怎么了?考得不好吗?”
江雅雅咬了咬唇瓣,不知怎样回答。还有客人在呢!她不希望在丁萍面前提到自己被冤枉作弊的问题。
丁萍的目光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切,跟上次一样,看得她全身不自在。
“来来,吃水果。”苗翠花热情招呼,“呵呵,就算考砸了也没事,我们家丫丫有多么聪明能干,大家都清楚得很,重要的是过程!丫丫最近可真是非常非常用功呢!”
“就是!老爸对丫丫最有信心。”
门口风铃被人拉动。
穿一身绿色衣服的邮递员朝江爸爸招手。
“咦?好像是丫丫学校寄来的信。”江爸爸动作利落地拆开信封。
江雅雅看到那封上面映着“圣翔高中”四个字的信,脸色突然发白。
不会吧?miss杨说的是真的,真给家里寄信了……
“是么?老师寄的?里面写了什么?”苗翠花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丁萍也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想过去看一眼。
江雅雅一把夺过那封信,可是已经晚了,江爸爸的脸色也在瞬间发生了变化。学校以书面形式十分严肃地将考试事件作出说明,并请家长重视孩子的品行教养……
“丫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爸爸从来都是无条件站在女儿这边,他要听到丫丫亲口说明才会相信。
江雅雅的眼睛迅速发红,这封投诉信来得真不是时候,丁萍担心的目光正直直落在她身上。
苗翠花从没见过江雅雅这副表情,一时急了,将信又扯了过来,三两眼很快读完。
“不!我才不相信我家的丫丫会做出这种事!”她大声吼道。
“妈……”
江雅雅一声“妈”将苗翠花吓了一大跳,这孩子从来都没心没肺地连名带姓叫她,极少听到这种充满感情的呼喊。要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丫丫怎会有那种表情?
“丫丫,老妈绝对相信你!”
“就是,什么作弊?丫丫从小品行端正,善良正直,怎么可能考试作弊?”江爸爸将信一把揉捏在手里,性格温和的他也有发脾气的时刻。
“我真的没有作弊!我是被人冤枉的!”得到认同和支持,江雅雅的身上顿时充满了力量,声音忍不住高亢起来。
简单的几句,丁萍听明白了。
她也激动地站起身:“有谁冤枉了丫丫吗?”
江雅雅拉正自己的书包,挺直腰杆,晶亮的眼睛狠狠眯了眯:“反正真相只有一个!最好别让我找到陷害我的人,否则我要让他们一个一个写保证书,贴在校园里!”
“好主意!”
“就这么干!需要老爸帮忙的尽管说,明天我就去找这个什么miss杨的去!”
“爸……妈!”江雅雅感动得快要落泪,在学校受尽委屈,连莫凡都不敢倾诉。到此刻,才感觉融融暖意包围全身,空气处处弥漫爱的香气。
她张开手臂,上前抱了抱江爸爸,再用力抱住苗翠花,各亲了他们一口。
她又成为了充满勇气和斗志的江雅雅。
“爸妈,我好爱你们!我有一对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父母!”
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因为她有一个温暖的家,有全心全意相信她的父母。她转身看到丁萍怔怔的表情,才想起还有客人在。
朝丁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拎起书包上了楼。
此时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叫丁萍的女人,跟自己有着多么深刻的关系。更不知道,自己在抱着父母大喊很爱他们的时候,丁萍的心情多么复杂而酸楚……
“这孩子……”苗翠花看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身面对丁萍,换了副表情,“你不用担心,这孩子性格乐观着呢!我是打心眼里喜欢。”
丁萍突然抓住她的手,眼里闪烁着隐隐的泪光:“翠花,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我们俩谁跟谁呢!比亲姐妹还亲,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让孩子听到不好。”苗翠花压低声音,拍拍丁萍,“不过……你是不是准备要认回丫丫了?”
丁萍侧过脸,抹了抹眼角。
有些秘密是关于孩子的,但她并没有作好公开的准备。
“翠花,江大哥,你们放心。这些年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就算我认了丫丫,她也永远是你们俩的女儿。何况……我只要看她每天生活得开心就好了,并没有打算相认。”
江爸爸竖起耳朵生怕江雅雅听到什么,声音也极小:“我们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同学了,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这丫头招人疼爱,我们还要感谢你将丫丫送给我们,让我和翠花这些年每天都充满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