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苏昭宁把三本账簿都递还给陈掌柜,说道,“就依照陈掌柜先前说的,我需要银子的时候就寻你拿吧。”
“不过拿银子的时间和地点,都不要再跟今天一样来定远侯府了。我会去找你的。”苏昭宁叮嘱道。
陈掌柜听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苏昭宁,怀疑说这话的定远侯夫人和前面查账的定远侯夫人不是同一个。
这账如果是被查出来钱写多了,对方这样吩咐还有可能。为什么自己都承认了入账是写少了,这定远侯夫人却还是选择放手不管了呢?
还有,她不让自己再上门是什么意思,仍是不要这三家产业吗?
“夫人,你是不是怀疑在下在骗你?在下确实是醉仙楼的大掌柜,你随便拉个小二问都是能确定的。”陈掌柜努力解释道。
苏昭宁坐回自己座位上,回答道:“陈掌柜今日身上应该带了银子吧?”
“带了。”陈掌柜不明白这一问的含义,愣愣答道。
“给我留下一万两吧。”苏昭宁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语气平淡得就跟只要了一百两一样。
陈掌柜这下眼睛瞪得更圆了。感情这夫人是准备不管账只要钱啊。
这银子又不是他的。四皇子自己也不会说一要要万两啊!
陈管家从口袋里掏半天,然后双手奉上道:“在下只带了三千两的银票。”
陈掌柜回想四皇子交代让自己带些银子出门,他就把原本准备的一千两加成了三千两。
却原来这点钱,连人家要的一半都不到。
陈掌柜唯恐苏昭宁不快,请示道:“在下下午再来一趟吧?”
“陈掌柜还是不要上门了。你回去想想,会明白我意思的。”苏昭宁吩咐白术道,“送陈掌柜出去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的陈掌柜走出定远侯府的门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一脸迷茫。
这,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还是没完成呢?
在陈掌柜回来复命前,四皇子已经听侍卫禀告了事情的经过。
他皱眉道:“我当日选中陈宝生,乃是看重他管账一把好手。如今细想,还是不能只看这一处。”
幕僚在旁拱手道:“殿下的意思是,定远侯夫人此举是洞悉了陈掌柜也是殿下的人?”
“不仅洞悉,而且是在提醒殿下。”另一个幕僚在旁道,“在下觉得这陈宝生以后也不可再直接上殿下的门。”
“二皇子被禁足,殿下你因幽州之事也断了臂膀,我觉得其余皇子不会再一味等待。”幕僚分析局势道,“殿下你明日在朝堂上不如自请为陈将军押送粮草,赌一次荆门关的胜负。”
“荆门关易守难攻,殿下去送粮草,虽可立功,但也易被牵连。更何况现在荣军已经过了荆门十州了。”
这两个幕僚的意见总是完全相反,但四皇子丝毫不以为恼。上位者的决策,原就不是一味听从他人建议,而是要权衡利弊后作出最有利的选择。
次日的朝堂之上,站出来愿意去押送粮草的皇子远不止一个。
加上去年出生的十一皇子,皇帝有整整十一个儿子,虽然成年的只有四个皇子,但是今年皇帝允许了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上朝。
五皇子十五岁,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才十三岁。三人在朝堂之上,基本提不出什么意见,只是以旁听为主。
但是,在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提出来愿意亲自去押送粮草时,三位小皇子都站了出来。
五皇子道:“陈将军十五岁出征,在荆门关一役中大败敌军。儿臣今年也十五岁,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六皇子和七皇子道:“儿臣亦愿意为父皇分忧!”
除了在家养伤好,也是被禁足的二皇子,上朝的六个皇子,五个提出来要押送粮草,为君分忧。三皇子扛不住,只好出列道:“儿臣素闻,百姓皆道先有国才有家。儿臣为父皇亲子,国亦是儿臣之家。如今荣国毁约,南屿对吾之家虎视眈眈,如俯于塌前窥人睡眠。儿臣决意,荆门十州不收回,儿臣绝不娶妻!荣军一日未被逐出家国,儿臣一日不考虑婚姻之事!”
三皇子这话,听得臣子们热泪盈眶。兵部尚书出列道:“荣国一日未被逐出家国,臣一日不归家。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等均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余朝臣均出声附和道。
三皇子一番豪情壮志,激得群臣响应,皇帝也出声赞道:“皇儿至孝,朕深感欣慰。众爱卿至忠,朕备受感动。”
大皇子在一旁听得肺都要气炸了。明明第一个主动请缨送粮的是自己,可如今风头全被老三占了!
什么绝不娶妻,老三侧妃都纳了两个了,庶子都有了。暂时不娶妻又怎么了?
而自己,正妃虽然进了门,却蛋都还没下一个!自己能说什么?也学兵部尚书的,绝不回府?
夺嫡夺嫡,哪个太子是没有子嗣的?
朝堂上风起云涌,朝堂外,亦也不平静。
陈天扬虽然素有常胜将军之名,但他从京城赶赴荆门尚需时日。而荆门关一破,敌军长驱直入,已将邻近十个城池攻下。
听到皇帝定下了由三皇子去送粮草,后宫妃嫔也一个个都坐立不安。
三皇子生母德妃将首饰清出来不少,有心举办一次义捐,但却又碍于皇后还没有发话,不敢贸然行事。
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的生母听了朝堂上的情况,心里也是打起了小九九。
三皇子去送粮,看着是个好事,但战场凶险,如果陈将军胜绩不再,败了呢?送粮的三皇子在兵荒马乱有个万一呢?
所以还是就留在京城做点面子上的功夫好。
七皇子生母喜嫔是朝阳长公主府出来的。她有了主意后,不敢自己贸然行事,就趁着朝阳长公主进宫的时候去向对方禀告。
“德妃娘娘是想举行一次义捐,妾却以为,义卖或许更好。珠宝钗环这些,真送到边关一无是处。若是急着换成银两,少不得要被那些商贾压价。”喜嫔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朝阳长公主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妾一点拙见,让长公主见笑了。”
朝阳长公主扬了下眉,看向自己手上的指甲。
喜嫔忙小心翼翼地抬手去扶着朝阳长公主的手,然后道:“妾许久没替长公主您揉手了,请您赏妾服侍您一次。”
朝阳长公主笑道:“你如今是七皇子的母亲,做这些可不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妾一辈子都是长公主您的丫鬟,妾能服侍长公主是妾的福气。”喜嫔见朝阳长公主神色中没有反对,忙拿出自己护手的那一套瓶瓶罐罐,然后如在朝阳长公主府时一般替对方揉起手来。
她也就是这一点入了朝阳长公主的眼,喜嫔深知自己的优点在哪里,她并不引以为耻,反而将这一点时刻发扬光大。
有时候,这种小人物的成功也就在于此。
元宵未出,世家朝官夫人就都收到了朝阳长公主的请柬。不同于以往办得密集且随便的宴会,这一次的宴会,朝阳长公主的女官亲自执笔,以朝阳长公主口吻宣扬义卖的重要性,并搬出了皇后娘娘。
除了皇后,其他后妃当然也会移步朝阳长公主府。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德妃的肠子都悔青了。这主意明明就是她先想出来的,却没有想到被朝阳长公主占了头筹。
但谁先办起来,这功劳显然就成了谁的。
整个宴会,是史无前例的热闹。
无论是哪一家的世家夫人或者朝官家眷,都不敢不卖皇后娘娘的面子。
跟着礼部尚书夫人白氏出席的苏珍宜就如愿见到久未相见的定远侯夫人苏昭宁。
苏珍宜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到苏昭宁牵着南敏行走向宴会那边,她就站在路中间拦住了二人。
“二姐姐,好久不见。”苏昭宁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一边打量着苏昭宁身边的南敏行。
她扬唇笑道:“原我以为,自己排行在二姐姐后面,却比而借机要先怀孕。日后孩子要当个哥哥。如今看来,还是二姐姐略胜一筹了。”
苏珍宜这话充满了恶意的挑衅。
南敏行完全就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他看着明明大着肚子,却依然满头珠钗的苏珍宜,扬声唤道:“大姨母,你不用担心,你看起来比我娘年长多了!任谁见到你们,都会把你看做姐姐的。”
苏珍宜最自负的就是她的容貌 。被南敏行在容貌上嘲讽,她的情绪一下子就失控了。
看着面色淡定到让人妒忌的苏昭宁,苏珍宜恶毒的话脱口而出道:“二姐姐可真是有个好儿子!只可惜,你就只能有这一个儿子!”
“那我提前恭喜三妹妹有许多的儿子,今年三个,明年五个,后年十个。”苏昭宁面色如常地答道。
苏珍宜听第一句的时候,还有些洋洋得意:“那当然了,我自然会有好多的儿子,今年三个、明年……”
苏珍宜回过神来,一口气顿时被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