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边没再说话了,她只能听见徐星河有重量的呼吸,沉沉的。
那天回来的路上,一万次想去牵她,他都克制地收手。
想要抱她的时候,他也强令自己站在原处,千万别动,不要惊扰她。
可现在没办法了,要怎么样,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示好,二十年,他第一次这样强烈地想去讨好一个女人,如果简单的念想一定要个身份,他愿意孤注一掷,放手一搏,这是他一头扎进的命运,是深渊谷底还是明媚的海域,柔软的腹地,他都必须跳进去。
他也不想再问别人,到底该怎么样,到底怎么想,他比谁都清楚。
突地,原莱张大了眼睛。
因为,她听见了男孩子冲动而认真,毫不犹豫的声音:
“让我做你男朋友。”
不是周到的询问,也没有迟疑的语气词,就几个字,似没有后顾之忧的长驱直入,板斧直接砍裂她的房门,他走了进来,像个绑匪,闯进她的世界。
第44章 第四十四局匹配
像被什么从天而降地重物, 哐当砸在脑门上, 原莱耳膜嗡嗡的,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她的心急剧地跳动着, 要从胸腔那的骨架和肌肤撞出来。
他说了什么啊。
有如过电, 她浑身颤栗。
真的好久好久,原莱才想到, 也许那是一只蜜罐, 在她四周开裂了,她倒抽一口凉气,丝丝微微的甜气也因此渗了过来。
他说想当她男朋友。
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混小子, 还没多大出息就口口声声理直气壮要人把他当男朋友?空白的窒息过去,一刻间, 许许多多念头蜂拥而至。
全是吐槽电话那边那个人的。
可是, 她笑什么呢,唇角怎么也撇不下去,能保持正常心率都成了奢侈。
她好开心啊, 仿佛能飞向天际,她也好烦心啊,双脚被缠在沼地。
原莱完全坐不住了,她下床, 站了起来,拧亮枕畔的灯,房间顿时像泡进了橘子水里。
“喂,”似乎只能这边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却听不见人讲话,男孩子有点着急:“你秒睡了?”
声音真好听,他刚用这好听的声音,和她告了白。
“没有。”原莱在房里走着,轻轻地重复:“没。”
“吓着你了?”他语气多了一丝忧切。
“也不是……”原莱答,其实吓到了,他这么直接,只言片语几乎能击穿她心脏:“就是……”
尽管快心梗了,她还是勉力斟酌着措辞:“有点突然,反应不过来。”
“我也反应不过来。”
“啊?”
少年开始放马后炮,似乎也有了点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冲动了,但是,是真的,真心实意这样想的。”
“嗯……”原莱应着,他语无伦次,可她都听得懂。
电话里,没人再开口,静悄悄的,只有呼吸。
须臾,
徐星河说:“没事。”
原莱在房里来回地走,好像不断这样走着,才能缓解她心头百感:“什么没事?”
“你给我什么答复,都没关系,”他说:“我听着,都听着。”
“嗯……”原莱悄悄深呼吸:“为什么……突然这样。”
“喜欢你啊。”他不做犹豫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冲击过后,这句赤诚的话,像温水一般漫过来,原莱鼻子一酸,眼眶也涩,她忍不住揉了揉眼,她有什么好喜欢的,她感激也畏怕,认为受之有愧。
他那么年轻,那么优秀,洁净到纯粹,为什么要喜欢她呢。
“可是我……”原莱想说什么,一出声,就被哽咽出卖,她飞快闭紧了嘴。
那头自是听见了这声音,疾疾道:“你等会说话,慢慢说。”
整理了一会激动的情绪,原莱才叹气:“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都快哭了,不知道什么原因?”
“哭什么啊,别哭。”
“我也不知道。”她眼眶再一次红了,心拧作一团,隐隐作痛。
这是一种把喜悦和酸楚,甜蜜与犹疑,揉进绞肉机里的痛意。他一定不明白。
原莱鼻腔发热,她走到书桌前,极轻极慢地抽了张纸巾,怕力道重了,被对面听见,又叫他多想。
不敢擤鼻子,只按掉眼角实在憋不住的泪渍,原莱索性坐下来:“你们学校,没女生喜欢你吗?”
“有,”他说:“我不喜欢。”
可她哪里值得喜欢啊。
这几年来,她对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困惑与怀疑。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造物主好像没有赋予她任何有价值的闪光点。
“我这个人,”原莱搓着下巴,她有点自嘲:“你信吗,除了几个相亲对象,这几年没男人和我说喜欢我,你是第一个。”
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个,像老天的失误,从云里掉下来,来到她身边,或者根本就是一个男仙家要来凡世渡劫,她是一个难,月老强牵红线,要他和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俗世女子恋爱,体会情爱的滋味,总有一天,他会回去,回到云端,消失在她乏善可陈的生命里。
“哦——”那边语气意外开心:“没情敌,很好。”
“不是。”原莱心焦,他怎么就是听不出来,她替他不值呢。
原莱急得说不出话,如果她还在十八岁,二十一岁,还在能飞扬跋扈晃荡在校园香樟树里的年纪,她一定——
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他,她还要一路飞奔到他楼下,打电话让他下来,然后一把跳到他身上抱住他。
可现在不行,别说走出家门,讲电话都费劲,她给不出任何确切答复。
期期艾艾,自怨自艾。
片晌沉寂过后,徐星河又开了口:“原莱。”
他今天总是直呼她的全名,好像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也格外郑重。
“嗯。”
“我不急,”徐星河说:“我等你。”
“你等什么。”明明是她在他前面好多年,怎么会轮到他来等。
原莱胸口起伏了一下:“你都不知道我的具体工作,我的家庭环境吧。”
知不知道这些有影响吗,”他言之凿凿:“你愿意和我说,也只是锦上添花。”
“我们差七岁啊。”原莱撑着额角,眉心微蹙,七岁是什么概念,想过吗。
“所以我也在追啊。”徐星河回。
他言语动人,快乐之余,原莱感到了更多的不踏实。
从见他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一切,都幻觉一般不真切,所有物品被打上柔光,不是她熟悉的样子。
“今晚估计不行……”原莱还要再想想。
“我不急,”徐星河安抚她:“十天半个月都行,你慢慢考虑,想清楚。”
说不急,还是追着问:“就可能答应我的概率,有没有超过50%?”
原莱被他的百分比数据论逗笑,“我也不知道。”
“嗯,”他突然说:“我二十二岁。”
“什么啊。”
“如果二十二岁你更喜欢,我明天去派出所咨询下,看看能不能修改户口本和身份证。”
“别傻了。”这个逗逼。
“试一下,”他口吻隐着一丁点央求,洗脑一般的想要说服她:“不试怎么知道呢。”
“你别……”原莱欲言又止。
徐星河特别无奈:“你老觉得自己不好,我看不出你哪不好,可能要谈场恋爱才知道,给个机会呗。”
他又开玩笑逗她,可她的心境,也总能立竿见影地明快起来,犹疑消减小半,可原莱还是不能给个定论,还是说:“我再想一想。”
“好,”徐星河似乎已经感觉到她的松动,口气快活几分,“我等你,”
他借用她平常的口头禅:“风里雨里峡谷等你。”
原莱哼了声:“小炮子子。”
金陵方言,专用来骂调皮不听话的小男孩儿,他也好气应着:“嗯。”
“骂你还答应啊。”
“不是爱称?”
“不是。”
“我说是,就是了。”
“呵,”原莱忍俊不禁:“真的傻乎乎。”
“那也分人,不是谁都见得到。”
“哦……”她拉长尾音,拉丝般的蜜意,她心里好甜,也怕困顿在这糖罐里。
“我等你,”徐星河说:“你也等等我。”
“嗯……”这话分量太重,原莱只敢弱气地应着。
“早点休息。”他总算能宽点心。
“好。”原莱怎么睡得着,今晚注定是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