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最缺少什么,就会忍不住朝着那样东西靠近。
许澄夜跟金泽是两个极端,她高学历,年纪轻轻就有不俗的成就,从品味和性格上来看,家世也必然不会差,这样的女人金泽不是没遇见过,但都没有许澄夜那么吸引他,她就好像一块磁铁,让他这块粗糙的金属克制不住地靠上去。
“老板。”周岩为难地小声说,“您再这样这顿饭就吃不下去了。”他苦恼道,“就算您对许小姐有想法,也不要这么着急啊,你会把人家吓跑的。”
听见周岩发声,金泽分给了他一点视线,轻声说道:“真的吗?那我要收敛一些了,虽然有点难。”语毕,好像真的把周岩的话听进去了,将目光艰难地从许澄夜身上拉回来,重新放在表情略难看的林团长身上。
“林团长,其实很惭愧,虽然我是个男人,年纪也不小了,但初次见到活生生的偶像,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您一定要理解我。”
他说话那么真挚,认真的语调让人无法拒绝,林团长比起金泽来,简直不要太单纯,他那么说,他居然就信了八分,端起红酒杯和他碰了碰,开着玩笑缓和气氛。
苏明娜就坐在许澄夜身边,金泽看许澄夜时的眼神她最清楚不过,她心里止不住有些嫉妒和愤怒,从许澄夜回国加入舞团以后,她所有的位置就都被她抢走了,现在她们坐在一起,全场最有钱的男人眼里却只看的见她,连个余光都不肯施舍给自己,她到底哪里比她差了?
心里窝着火,握着高脚杯的手就不免加大了力气,许澄夜不疾不徐地瞥了一眼身边的苏明娜,漫不经心地放下餐巾,站起来道:“我有些不舒服,去一趟洗手间,失陪了。”
她说话慢而稳定,明明谁都听得出来是个借口,可就是让人忍不住去相信。
她一走,苏明娜便舒服多了,周围的空气好像也不再稀薄得让她难以呼吸。
她心里有小算盘,端起高脚杯想敬金泽一杯,搭讪一下,可惜,在她开口说话之前,金泽也站了起来,用一种显而易见的敷衍态度说:“我突然想起有个紧急电话要打,就先让周岩替我陪你们。”
语毕,他匆忙离开,丝毫不管林团长是何反应,周岩几乎泪流满面,但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朝林团长举杯道:“真是对不起了林团长,我们金总实在太忙,今天晚上本来安排了跟另外一间公司的总裁吃饭,他都已经推了四次了,因为是您才再一次推迟了那个饭局,您就多多见谅吧。”
先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让林团长真是提不出什么不满,他一边端起酒杯应承,一边在心里想,大集团的高层果然都不简单,这总裁助理年纪轻轻的,说话便如此滴水不漏,以后合作可要多长个心眼,别被“吸血鬼”给坑了。
外面。
许澄夜根本没有不舒服,出来之后就去了酒店的休息区,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上的戒指,时不时看一眼表,似乎在等待什么。
她坐下没多久,面前就晃过一个人影,那人非常不自觉地在未经她允许的情况下坐在了她对面,抬起手打了个响指,酒店服务小姐便马上走了过来。
“您好金总,需要点什么呢?”服务小姐很热情,她显然对金泽非常熟悉。
金泽的手放在唇边,沉吟片刻对许澄夜说:“我看许小姐刚才都没有喝什么,我在这里还存着一瓶好酒,跟你分享好不好?”语毕,不等许澄夜回答便要让服务小姐把那瓶酒拿过来,但很可惜,许澄夜根本不给他这个面子。
她笑得疏远而冷清,坐姿端庄又优雅:“不用麻烦了,我不喝酒。”
金泽露出十分刻意的意外表情,推了一下眼镜道:“那就喝茶吧。”
他这么说了,服务小姐就很知趣地去准备茶了,许澄夜斜眼睨着金泽,嫌弃之情溢于言表,金泽直接无视,好像真没感觉到似的,面不改色道:“感觉身体好点了么?还是难受的话,我可以先开车送你回去。”
他说完话身子稍稍朝前倾了一些,两人的距离不由拉近,看着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情趣,就知道他对自己感兴趣,许澄夜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转开头与他再次拉开距离,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忍俊不禁道:“金总实在不用那么客气,你现在应该在包间里陪林团长的,我想要回去的话,可以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我出来之前,已经跟他们说过我在哪吃饭了。”
听听,家里的司机,已经跟“他们”说过,这个“们”字很讲究,说明她家里不仅仅一个司机。她家里非富即贵——三言两语就能判断出来了。
金泽微微垂眸,没有言语,只是摘掉眼镜,从口袋里取出折叠得非常整齐的手帕,慢慢擦拭着镜片。
许澄夜安静地注视了他一会,轻声说:“金总眼神不好么?”
话听起来,不是那么顺耳,但金泽拒绝把它理解成不好的意思。
他收起帕子,将眼镜重新戴上,用难以抗拒的热诚眼神望向许澄夜,说:“我的眼神很好,就算不戴眼镜,你离我很远很远,我也能看清楚。”
许澄夜笑了笑,她不笑的时候令人捉摸不定,笑起来之后又透着一种小女孩似的纯真:“是吗?那你为什么戴眼镜?”
金泽跟着她一起笑了,该说他真不愧能达到今天的地位吗?在不要脸这个方面,他简直炉火纯青。
对于许澄夜的问题,对于一个好像自己女神一样的人物,金泽就那么直接而坦白地回答说:“为什么戴眼镜?当然是因为这样显得我比较有文化。”
许澄夜意外地看着他,沉默些许,换了个话题说:“昨天晚上金总是不是去看了舞团在会展中心的演出?”
金泽倒是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件事,侧目睨了她一会才说:“你看见我了?”
许澄夜直接说:“看见了,我跳了这么多年的舞,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前离场,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其实她比较想知道的是,她到底哪里跳得不好,让花了高价钱买vip票的他那么忍受不了,刚开场几分钟就早早地离开。
从接触到许澄夜这三个字,到现在他们面对面坐着,金泽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许澄夜的心思是真正放在自己身上的,只因为这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提前离场。
想来,对于舞者或者音乐会上的演奏家来说,观众的提前离场都是对自己水平的一种侮辱,许澄夜大概也觉得自己是觉得她跳得不好才先走的,可实际上……
谁来帮帮忙,其实金泽只是实在欣赏不了芭蕾舞,也懒得看天鹅湖的男一号和她一起跳舞罢了,比起这些,他宁可回家躺在床上看乡村爱情,最近忙得要命,乡村爱情第八部他还没看完,他还挺挂心的,但就这么坦白跟她说,一定会被泼水吧?
真巧,金泽心里刚这么想了一下,服务小姐就端着茶过来了,一共两杯,轻手轻脚地放在他和许澄夜面前便离开了。金泽不着痕迹地伸出手碰了一下茶杯壁,啧,挺烫的,这么一杯热茶水泼到自己脸上,就算不至于毁容,也好不了多少。
清了清嗓子,金泽决定隐瞒一下,神色诚恳地说:“其实没什么,就是昨晚刚好有点别的事,我只是去看一下许小姐的舞姿,你的独舞结束,我自然就该走了。”
许澄夜一直紧紧盯着他,他的情绪变化掩饰得不错,饶是许澄夜也没看出什么来。
她慢慢端起茶杯,本来想试一下温度,但看对面坐着的金泽忽然正色了一下,眼神警惕地落在自己的茶杯上,她也顺着看了一眼,不知其意,干脆直接将茶杯放下,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了,金泽也跟着站了起来,后者还没开口说话,许澄夜便笑吟吟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金总自己慢慢坐,我先走了。”
她说完话转身就走,金泽追出几步路,一直淡定的语调多了些急促:“许小姐这就要走了?”
他们明明才没聊几句。
许澄夜回眸看他,歪着头笑道:“我出来的时候就猜到你会跟着出来,坐在这等你就是为了知道你为什么提前离场。现在知道了,我自然就该走了。”
我自然就该走了。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好像刚刚才从金泽自己嘴里说出来。
许澄夜看了一眼金泽遗憾又无奈的神色,收回视线毫不留恋地离开。金泽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单手搭在腰间,精瘦有料的身材让衬衫胸口的纽扣岌岌可危。
周岩恰好在这时找了过来,看到老板单独站在那,走过来庆幸说道:“金总,我可找到您了,林团长打算走了,您不过去送一下吗?”
他说完话,老板一点反应都没,他跟着老板望向酒店门口,那早就没了人影,但不难猜到,估计是提前离场的许澄夜。老板和她可是前后脚出来的,傻瓜都能猜到他是去干什么,周岩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他一时感慨,不由说了一句:“许小姐已经走了吗?真遗憾,本来想跟她要个签名呢,可惜我太紧张,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真人,说话的时候都差点休克了。”
金泽收回视线睨了周岩一眼,眸中明显眼白比较多,俗称翻白眼,他很不屑地说:“呵呵,休克?真是没出息。”换我,顶多就是手一直抖。
后半句话金泽当然没说出来,他把手抄进了口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至于许澄夜……
维纳斯,你的奥林匹斯圣山马上就要由我来建造了,你还能逃掉几次?
作者的话:男主表示,就是有钱,没有别的
第5章
江城市人民医院。
许澄夜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对面的大夫正认真地看着她复查的片子。
他看得很专注,看得时间也很长,不难发现他对她的病很上心,等许澄夜都开始看表的时候,大夫才放下片子抬起了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情况挺好的,伤口恢复得也不错,但你最近是不是有些累了?不要进行太高强度的训练,你才刚康复,对伤口不好。”大夫温和地说话,一手握住鼠标,开始给她开药。
许澄夜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说:“慕周,家里的药我还没吃完,你不用给我开了。”
王慕周惊讶地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的:“还没吃完?你没有按照我说的方法吃吗?”
许澄夜单手撑着桌面淡淡道:“味道很苦,药片又多,一次根本吃不完,反正我现在已经好了,少吃点应该没事。”语毕,她拎着背包站起来道,“我还得去练功,你先忙着,改天请你吃饭。”说完,转身离开,远远丢来两个字,“走了。”
医院这地方,她真的已经呆够了,如果可以的话,许澄夜连定期复查都不想过来。
王慕周追着她到办公室门口,看着她很快消失在拐角处,书卷气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几丝不舍和遗憾。他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里的片子,捏紧了片子的角,慢慢回到了座位上。
许澄夜离开医院之后就去了舞团练功。
父亲安排的司机将她送到门口,她下来的时候,看见停车场的位置有一辆熟悉又扎眼的豪车。前几天她才刚刚见过这辆车,那是个晚上,虽然光线不甚好,却不难让人记住车子上挂着的连号车牌。
许澄夜的眼珠转了转,走进舞团大门,本来应该上电梯,却直接转弯走了楼梯,绕了好几个圈才来到她的训练室,苏明娜和毕夏都在里面,还有三四个其他的团员,大家正边压腿边聊天,并没瞧见那辆车的男主人。
许澄夜在心里点点头,走进训练室,也没跟人打招呼,直接去换衣间换衣服。
苏明娜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别人正好和她说话,她仓促地回应了一下,看上去有些心虚。
换衣间里。
许澄夜打开自己的衣柜,就看见里面乱糟糟的,软鞋的带子被人扯断,练功服也被人剪坏了,放在柜子底下的化妆品也被倒得乱七八糟。
江城芭蕾舞团是国内的老牌芭蕾舞团,虽然声名显赫,但训练馆仍然是建造了多年的老房子,在训练室里有摄像头,可舞者们换衣服的换衣间是没有的,毕竟是非常隐私的地方,就算有条件,谁又能在这地方装摄像头呢?
也就是说,要知道是谁把许澄夜的东西弄成这样,有点困难。
不过,这场面好像并没苦恼到她,她面不改色地关上柜子,锁好换衣间的门,从的背包里取出了备用的软鞋还有练功服,换上之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出去。
苏明娜在换衣间门口传来响动的第一时间就望了过去,但她想象中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许澄夜不但没有生气,身上的练功服也完好无损,脚上的软鞋穿得妥妥当当,走路的姿态优雅得好像本身就是一只完美无瑕的白天鹅。
“澄澄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都没看见你。”
毕夏并没发现苏明娜的不对劲,她从把杆上下来,身体轻盈地蹦跳到许澄夜面前,挽着她的手臂,十分亲密的样子。
苏明娜在心里哼了一声,转开脸望着窗外,不去关注那边的两个人,好像这样就不用受她们影响。
但很可惜,她身边的其他团员都在跟许澄夜打招呼,尽管有的并不算热情,但也不失了礼数。
这样一来,唯一没出声的她就太显眼了,苏明娜不得不回过头来,勉强自己对许澄夜笑了笑说:“澄澄你来了。”
她比许澄夜大一岁,不用叫她姐姐,这还算好的,否则的话,要她像毕夏那样叫对方澄澄姐,还不得把她自己给恶心死?
许澄夜并没回应苏明娜的问候,只看了她一眼便远离她开始练功。
她的姿势很优美,腿直接放在最高的把杆上,手臂一抬,轻轻地朝把杆的方向弯腰,尽管不是在舞台上,尽管只是简简单单的练功而已,她却能一直保持演出时的最佳状态,这是所有团员羡慕和嫉妒她的地方。
击掌声响起,大家的视线赶紧转到了训练室门口,资深舞蹈家孙老师一边走一边脱掉外套,望着姑娘们说:“来,集合一下,有事儿跟你们宣布。”
姑娘们闻言都从把杆上下来了,整齐地站成一排,从许澄夜、苏明娜开始往一侧笔直地排成队伍,最首位的,当然就是最受重视的。
苏明娜用余光观察了一下许澄夜,她一点声色都没有,也不知道柜子里的东西到底看见了没,难不成是没看到?不可能啊,她衣服和鞋子都换了。可如果看到了,她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正常人不是该非常生气地找出做那事的人吗?
俗话说做贼心虚,一点都不假,苏明娜心里不坦荡,许澄夜的任何表情和行为都会成为让她担心和忐忑的缘由,比如现在,她偷看许澄夜,许澄夜忽然看她,她就浑身抖了一下,差点撞到旁边的毕夏摔倒。
毕夏扶住她小声问道:“娜娜姐,你没事吧?”
孙老师也发现了这件事,望过来说:“明娜,你怎么了?”
苏明娜赶紧说:“没事,我没事,就是一不小心。”
孙老师点点头说:“你可千万别有事,我今天要宣布的事和你还有点关系。”
苏明娜心里一喜,难不成是有新的剧目可以上自己跳主角了?她全神贯注地看向孙老师,满心的希望,然后就听见孙老师说:“下个月,我们团在港城市歌剧院有个演出,剧目是《胡桃夹子》,这场演出非常重要,会有当地领导还有很多业内的知名人士来观看,关系到我们明年在全国的巡演,所以领导们对女主角玛丽的扮演者选择非常慎重。经过商量,我们决定在澄夜和明娜中挑选。”
孙老师的话说完,毕夏就很失望地拉住了身边苏明娜的手说:“明娜姐,祝贺你啊,能竞争女主角,这次我又没戏了。”
苏明娜应该高兴的,可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大约是因为孙老师说,要在她和许澄夜之中选一个,并不是已经敲定了要选她吧。
侧脸看看许澄夜,围在她身边的人不知道比自己身边多多少,由此可见,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次玛丽的人选,非许澄夜莫属。也是,她可是刚刚演过了《天鹅湖》的女一号,风评不要太好,《胡桃夹子》的女一号虽说是在她们之间挑选,但苏明娜自己也知道,她没多少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