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还有事吗……”吴庆东不耐烦地打发完卢启明,挂了电话,看看一旁忙碌的宁俐,不死心地说:“我认为我还是适合干复杂一点的,还是我来打孔吧,这次保证不会打裂。”
    “不用,已经打好了。”宁俐说着关了机器,取下珠子,从吴庆东手里接过已经穿好的小珠子,拧了几个结,把大珠子穿上,又拿过刚才锯好的东西和一堆零碎,摆弄了一阵。
    “这个送你,谢谢你帮我搬东西,还有……打孔。”宁俐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吴庆东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了。”见宁俐一直伸着手,只好接过来,捧在手里端详,“这不是狮子嘛,怎么叫牛腿?而且后腿好像缺一块,应该叫瘸腿才对。”
    “这是木雕的构件,俗称牛腿。”宁俐简单解释。
    吴庆东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小木狮子也就他半个手掌长,雕刻得栩栩如生,两个前爪中间的位置绑了那颗打孔的珠子,珠子上拖着那串他穿的小珠子,再下面是一条长长的穗子。
    “挺好的玩意儿,可惜上面雕的绣球没了,是个残损件,配个珠子当绣球算是齐全了,你拿着玩吧。”宁俐收拾桌上的东西,头也不抬,显然是个逐客的意思。
    吴庆东不好再赖着不走,他把小狮子揣进裤兜,走到门口,又听到身后道:“把门关上。”
    吴庆东苦笑一声,摇摇头,走出去,把门轻轻关上。
    回到自己房间,吴庆东站在窗前抽烟,思考刚才卢启明说的公事,他下意识把手揣进裤兜,摸到那个小狮子,放在桌上,竟然意外的好看,只见它歪着头,无辜地看着自己,吴庆东笑了,摸摸它的小脑袋,“你真蠢。”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 宁俐很晚才起来, 她在床上出了一会儿神,洗漱后, 换好衣服,拎着包走出房间,隔着栏杆, 她看到吴庆东正坐在楼下大厅里, 面前放着电脑。
    他抬头望过来,“宁老板真悠闲啊,日上三竿才起床。”
    宁俐没吭声, 慢慢走下楼梯,走到近前。
    “帮你热热?前台有微波炉。”吴庆东指指桌上的一碗粥和一盘蒸饺。
    “不用,不饿。”宁俐坐到他隔壁的桌旁,见吴庆东已经移目在电脑屏幕上, 看到那个小狮子乖乖地趴在他的电脑边,“还不走,真打算在这儿耗着?”
    吴庆东不答, 注意到她的目光,说道:“这小玩意儿挺特别, 挺可爱,我很喜欢。”
    宁俐不以为然, “这种东西你不懂,所以觉得特别,其实不稀奇, 又不值钱,就是单纯表示下感谢,或者你希望我付你搬运费?”
    吴庆东噎住,“你可真能煞风景,不过是你送的,我还是觉得很特别。”
    宁俐不接茬,站起身,向客栈外走去。
    吴庆东注意到她今天穿着一身黑,披披挂挂的,说裙不像裙说衣不像衣,手里还拎着一个像竹筐一样的包,“去哪儿啊?”他连忙问。
    “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吴庆东急忙合上电脑,把小狮子揣进口袋,“等我一下。”他拿着电脑向楼上走去。
    宁俐不置可否,径自走出客栈,外面正是一个艳阳天。
    吴庆东追出来,“今儿天气不错,正好遛弯。”
    宁俐不说话,径直走到停车的地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正要关门,吴庆东抢先一步扳住她的车门,“宁俐,挺大人了,咱俩就别玩这种追来追去的游戏了,要不我坐你车,不然你坐我的?”
    宁俐用力拉车门,拉了几次,纹丝不动,她停下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着吴庆东,想了想,“坐后边。”
    吴庆东喜出望外,连忙转身,拉开后车门坐上车。
    宁俐发动车子开向市里,车里放着悠扬的音乐,两人一路无话,吴庆东注意到,宁俐好像很享受开车的时光,开得不快不慢,红灯时,就左右看着街上的景色。
    “我们这算遛弯?” 吴庆东不禁问。
    “你可以下去。”
    吴庆东不说话了,索性也静下心看窗外的风景,突然想到,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宁俐开车很稳,换挡的姿势很潇洒,吴庆东时不时看她,一会儿,他发现她反复看后视镜,他也向后看去,一辆车正跟在后面, “有人跟踪?”
    “跟半天了,坐稳了!”宁俐开始加速并线。
    吴庆东忍不住笑道:“又飙上了。”见宁俐在后视镜里冷冷看他,咳嗽一声就不说话了。
    宁俐并了几次线,没有甩掉后车,于是转弯驶入一条单行线,开出一段路后,一个急刹停住车,吴庆东反应很快,立即拉开车门下车,疾步走向后车,后面一大串车摁起了喇叭。
    那后车的司机是个身材很壮的男人,也下了车,这时宁俐跟着走过来,“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那人犹豫着,看看宁俐,又看看吴庆东。
    “不说,我就报警了。”宁俐掏出手机。
    “别啊,宁小姐,是梁哥叫我来的。”
    “什么两个三个的,甭跟他废话,去警局。”吴庆东不信,上前一把揪住他。
    “放开吧,梁哥我认识。”宁俐想起来。
    这时后面车已经有司机不耐烦,探出车窗喊起来,“走不走啊,别挡道!”
    几人急忙上车,把车开到前面的一个停车场,下车后,那个男人解释,是梁哥吩咐要跟着她,保护她,怕她出危险。
    解除了误会,宁俐对男人说:“我很好,帮我和梁哥说谢谢,不用跟着我,我不需要你保护。”
    那男人看看吴庆东,支吾了两声就开车走了。
    虚惊一场后,吴庆东笑道:“没想到宁老板在外还有保镖跟随。”
    宁俐不答,索性不再开车,走出停车场,就这么信步在城里闲逛,吴庆东跟在一旁。
    宁俐喜欢各式小店,逢店必进,有时买点小零碎,有时什么都不买就看看,有时买点零食什么的,吴庆东耐心跟着她,宁俐边走边吃零食,看看吴庆东,递给他。
    吴庆东有点嫌弃,“谁大老爷们儿在街上吃这个?”
    宁俐学他的口吻,“男人就是事多。”
    吴庆东笑了,接过来塞进嘴里,两人边走边买,边走边吃。
    走到一家饭店门前,吴庆东停住脚步,“走这一大圈,我都饿了,我们进去吃点饭吧?”
    “你还没吃饱?”宁俐惊讶。
    “这些能当正经饭嘛。”
    宁俐想了想,“好吧。我请你。”
    “行啊。”
    两人说着话走进饭店。
    饭店里人很少,很清静,两人找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定,宁俐看了看菜单,“这里的面食很有名。”说着点了很多当地小吃,每样量都不多,但品种很齐全。
    吃饭期间,吴庆东把兜里的小狮子掏出来,放在桌上,笑道:“放兜里硌得慌,而且我认为摆着最好看。”
    宁俐笑笑没说话。
    于是,小狮子悠然自得地卧在两人中间。
    两人边吃边聊,吴庆东努力寻找话题,注意到宁俐那个说包不像包,说篮子也不象篮子的包,细看挺破的,上面缝了一些绣花,还挂着一些叮了当啷的零碎,“我觉得你这个……筐不错,挺特别的。”
    宁俐失笑,“什么不错,你明明认为很怪。”
    吴庆东笑道:“是有点怪,不过你拎着……挺飒的,别有一番风味。”
    宁俐啼笑皆非,“好吧,我就当你是恭维。”
    “是恭维,不是奉承。”吴庆东强调。
    这时宁俐叫来服务员,从那个竹筐里拿出钱夹。
    吴庆东连忙阻拦,“还是我来付吧。”
    “说好我请。”宁俐把账先结了。
    吴庆东注意到她的钱夹也是旧旧的,看样子有些年头,半皮半布,上面也绣着花。
    等服务员走后,吴庆东开玩笑,“你这钱包也太破了,我给你买个新的吧。”
    宁俐笑笑没答话。
    吴庆东接着说:“我发现你对这些旧物有一种执拗的爱好。”
    宁俐随手托起桌上的小狮子,“这些东西虽然古旧,但是通过他们,你好像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时代,想想那些人也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你可以通过这些东西与他们联系在一起,这很神秘,也很神奇。”
    吴庆东静静看着她,被她眼中专注的神情吸引住。
    宁俐继续说:“在这个世界上,人类拥有的东西其实很有限,而这些物件,虽然经历风吹雨打,如果不是遭到刻意破坏,他们会在世上存在很长时间,在他们面前,人类其实很渺小……和它们在一起,能让我的心很平静。”
    “宁俐,人不能总是缅怀过去,还是要向前看,所谓推陈出新。”吴庆东这时插嘴道。
    宁俐似乎没听见,“现在的东西,工业化痕迹太重,与以前的老手艺真的没法比,但是很多老手艺都已失传,真的很可惜。” 她轻轻抚摸着那个小狮子。
    吴庆东终于发现一个新话题,“是啊,我也这么认为,现在社会缺少工匠精神,以我的经验来说,做企业也要讲工匠精神,你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很对,当工人们是傻子吗,其实不止工人,还有团队里其他人,他们心里其实都明镜似的,你能带他们往哪个方向走,能走到哪一步,会有哪种预期,他们心里十分清楚,作为管理者,不仅要指明正确方向,还要给他们信心、归属感与自豪感,这一点就比较难,很有挑战性,也很有意义。”
    宁俐放下小狮子,凝神看着他,“吴董三句话不离本行,干什么都琢磨有什么意义,哪来那么多意义?你认为有意义,对别人来说,也许未必。”
    吴庆东怔住。
    “你为什么喜欢我?”宁俐突然问。
    吴庆东看着她,她的语气很认真。
    吴庆东想了想,犹豫着说:“首先,你的长相身材和我胃口……”又怕她误会,“宁俐,我知道你要求高,但是男人对女人,肯定会看重外貌,这一点其实很重要,我承认我很俗。”
    宁俐点头,“是,外貌的确很重要,其实你长得真还行。”她观察他的脸。
    吴庆东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有点不自在,轻咳了两声,把目光调向别处。
    “我想起来了,我参加同学会时见过你。”
    吴庆东有点发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不知她这算夸奖还是什么,有点不安。
    宁俐语调平淡,“你跟了我两天,也看到了,这就是我的生活,我是个很沉闷又很无趣的人,何瑞珍总说我性格不好,其实我自己认为还好,我喜欢独处,觉得这样很自在,你说现在的我不真实,不是最好的,其实我本人就是这样,而且,以后也不大可能改变,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认为你这样特别好!特别有意思,特别有趣……”吴庆东急切说着,又意识到形容有些不恰当,声音越来越轻。
    宁俐看他一眼,没说话。
    吴庆东急忙又说:“宁俐,你的想法我能理解,非常理解,就像你老说我自以为是,我就认为自己其实还不错,挺好的。”
    宁俐讶然,“你怎么这么自恋?”
    吴庆东一摊手,“宁俐,你这样说就不公平了,其实咱俩彼此彼此。”
    宁俐无语,片刻道:“一直以来,你在我面前以很多种面貌出现,这让我很困惑,而且,我们之间背景、性格相差太大。”
    “我认为这样挺好,咱俩一内一外,一冷一热,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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