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梁王之死
往年小皇帝的寿宴都十分热闹,今年因为小皇帝身体不好,太后也偶染风寒,宴席之上冷清了许多。
没多久,小皇帝就借口头疼离开了宴席,剩下的后半场宴会就由魏王主持,于是一场生辰宴就演变成了魏王的阿谀奉承会。
萧今来微微眯着眼睛,倚在座位上,听着那些此起彼伏的吹捧之声,心底暗暗冷笑。
狼子野心已然昭然若揭,看来最后一站,不久就要来了。
常平之也在宴席之上。
几日不见,他的样貌变得更多了,整个眸子几乎全都变成了黑色,脸上虽然精心收拾过,却也掩盖不住那骇人的黑紫色,乍一看上去,他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倒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许是因为成为了魏王的座上宾,常平之如今的气势也完全不同了,他半眯着一双眼睛,好似睥睨天下一般,对所有过来奉承的人都不理不睬。
萧今来淡淡瞟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去喝自己杯中的酒。
“皇兄,我今日身体也不适,不宜再饮,还望告退。”梁王突然开口道。
只见魏王眸子一闪,看了梁王一眼,点点头:“好,那你就先回去吧。”
梁王起身告退,众人与他作别,萧今来目送梁王消失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莫名的焦躁。待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猛然发现,本该在座位上坐着的常平之,不见了。
萧今来心中一动,侧过身去,悄悄吩咐千山跟出去查看,然而千山刚出去不久,常平之就回来了,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继续喝酒。
萧今来心里绷着一根弦,手里端着酒杯,却再也无法喝下去。等了一刻钟的样子,大门的一侧忽然有人影一闪,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悄悄起了身,跟了出去。
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影,好像是谢玲珑。
萧今来快步追出大殿,跟着那身影进入了御花园,但一进御花园,那身影却好似从没出现过一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今来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就准备往回走,快回到大殿的时候,突然有侍卫从后面急速奔来,奔进大殿里,跪倒在地。
“启禀王爷,梁王殿下他,出事了!”
魏王大惊失色,连忙道:“说清楚!”
萧今来听了这话,立时便走进了大殿,正听到那侍卫高声说道:“身中二十余剑,看那伤口的形状,不是普通刀剑,而应该是一种薄而锋利的软兵器!”
这话一出,大殿之中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全都朝萧今来看了过来!
※※※
梁王死了。
谢玲珑看到梁王尸体的时候,才知道他死的有多惨。
据在场人回报,梁王当时刚刚离开大殿不过半个时辰,本该坐上马车回王府的他,却死在了御花园里。
正如侍卫回报,他身中二十余剑,几乎每一个伤口都致命,而能够形成这样伤口的兵器,确实也不是寻常的刀剑。看伤口的形状,梁王应该是死于能够贴身携带的软兵器,而巧的是,在场众人之中,只有萧今来有这么一把软剑。
众所周知,进宫的时候是不许携带任何兵器的,但萧今来却是个例外。因为他早年的腿疾,小皇帝曾下旨特许他带兵刃入宫,知道他身怀软剑的人并不多,但也不少。
宫中侍卫都是长刀,其他的人进宫之前全都交出了兵器,而在小皇帝久病不愈的这个当口,唐王萧今来和梁王萧庆简的身份关系又如此微妙,因此,最大的嫌疑落在萧今来的身上一点也不冤。
更何况,命案发生的时候,他刚巧不在大殿内。所有人都看到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从大殿外走来,而梁王遇刺的消息,也是那个时候传来的。
要说萧今来不是凶手,那当日在场的人,就找不出更有嫌疑的了。
梁王就是被刀剑刺伤,失血过多而死的,而且凶手出手十分快,快到梁王来不及喊叫。与他一同死掉的还有他的两个贴身随从,死状与梁王一样,凶手能在几息之间连杀三人而不弄出动静,几乎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不巧的是,大家都知道,萧今来就是这么一个高手。
三个人的死没有什么疑点,谢玲珑验完了尸没有立刻出去,而是静静地在验尸房冰冷的地面上坐了下来。
在来的路上,她得知了两件事。
第一,唐王萧今来已经作为杀死梁王的嫌疑人被软禁了起来,好在小皇帝仁慈,没有把他关进宗人府,而只是被关在了唐王府而已。但是即便如此,唐王府近在咫尺,谢玲珑也无法见到他,因为整个唐王府都已经被封闭了,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出入。
第二,萧今来的贴身侍卫千山失踪了,出事至今不见人影。
停尸房本来就阴冷,谢玲珑此刻坐在地上,更觉得寒气一阵阵地从脚底直往上窜。她直勾勾地望着地面,慢慢地,一点点地抱紧了自己。
她知道魏王刻意叫她来的目的。
此时此刻,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萧今来,他们认定她无法翻案,也不能在众人眼皮底下眼睁睁地徇私舞弊,所以,他们就要像看戏一样,看着她痛苦万分地,把自己的心上人送上断头台去。
常平之也倒戈了,美人王爷也被软禁了,太后在后宫里帮不上忙,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阴森的冰冷之中,谢玲珑暗暗攥紧拳头——她是绝对不会倒下的,除非她死了。
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轻言放弃,想要从她的手里夺走她的爱人,没门!
谢玲珑站起来,走了出去。
一干皇亲国戚都等在外面,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神里带着轻蔑和嘲笑。谢玲珑不卑不亢地摘下口罩,面对魏王,缓缓道:“死因无疑,但我认为此案尚且存疑,皇上曾经特许我可以过问京城任何案件,我想,这个案子,我也应该可以去查一查的吧。”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根本不打算给魏王以反驳的机会。
有魏王的狗腿子想要邀功卖好,开口打压她:“那可不行,谁不知道你和唐王他——”
“我和他怎么了?”谢玲珑直接截下了他的话头,“我既没有嫁给他,也没有订婚,也不是他的丫鬟,不是他的手下,我和他毫无关系,怎么就不能查案了?我不查,难道你来查?你会查吗?”
几句话,说的那人哑口无言,讪讪退了下去。
魏王紧紧盯着谢玲珑看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好,许你查案。”
※※※
这一夜,谢玲珑没有睡觉,她知道时间不等人,从停尸房里出来就直奔白日饮宴的大殿,询问在场的所有人员,包括官员,皇亲国戚,还有宫女和太监。
但是所有人的口供都出奇的一致,和魏王提供的现场情况一模一样,越问下去,谢玲珑越觉得心惊胆战,一直到大天亮,所有人的口供都问完之后,她只觉得疲惫不堪。
初升的太阳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她扶着白露的手,慢慢往宫外走,忽然间,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小太监来,奔到近前,说了一句:
“王爷是被人引出去的!”
说罢便又急速地跑走了。
这小太监跑的实在太快,快到谢玲珑都来不及反应,再回头去看时,已经没了踪影。
想到他方才的那句话,谢玲珑只觉得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白露,不管用什么法子,咱们必须见王爷一面。”望着森森宫墙,谢玲珑咬牙低声说道。
要见萧今来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着实很难。
唐王府的人已经全都被控制了,包括那些暗卫。此刻往京城之外报信,调外部的人手过来显然来不及,谢玲珑身边能用的就只有蒹葭和白露两个人,蒹葭还不会武功。白露一个人,要怎么突破重重守卫,把谢玲珑送进去?
夜色之中,站在唐王府对面的巷子里,谢玲珑犯了难。
就在两个人一筹莫展之计,巷子的深处忽然响起一声轻咳,白露一个机灵,立时抽刀出来,将谢玲珑护在身后。
“什么人?!”
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来帮你们的人。”
夜色深浓,谢玲珑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但这个声音她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常安之?”
谢玲珑从没有想过,再次见到常安之,他竟然会是这样一幅打扮。在她的印象中,他的打扮从来都是张扬跋扈大红大紫,像今天这样一袭黑衣的时候,着实少见。
“你来做什么?”谢玲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示意白露收起刀。
常安之失笑:“我都说了,来帮你。”
一时间,谢玲珑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想了想,道:“你都知道了?”
常安之一笑:“我又没死,京城的事,我都知道。”
“那你还……”谢玲珑本想说“那你还由着常平之胡作非为”,但想想这话她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立场,常氏兄弟这两个人,还真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
谢玲珑心烦意乱,摆了摆手:“罢了,你先说说,要什么条件。”
常安之是条狐狸,没有好处的事他才不会做,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谁料常安之忽然展颜笑开了:“我哪有什么条件……若说条件,我倒是想问问,那天在乐安池,可有想起什么?”
谢玲珑皱起了眉头。
她何止是想起了什么,她甚至还为这事直接晕倒了,如果那真的是他的安排,他应该不会不知道。
“我全想起来了。”借着幽暗的天光,谢玲珑抬头看他,静静地说。
常安之愣了一愣,幽深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么,我就当是偿还你的救命之恩吧。”
说罢,忽然一把拉起她,倏忽向夜色中的唐王府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