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而行,寒意甚深,我道:“昨夜北风吹得紧,也不知前几日挂起的灯笼有无损坏。”侍女走在我身旁,说道:“听说是用幕布粘上,挡着了,不曾受到损坏。”我望了一眼远处,喃喃道:“那灯点起来,势必焕若流彩,绚丽无伦。”侍女笑道:“不如娘娘去瞧瞧吧,这时候应该还在试灯呢。”
我思忖着,左右现在也没有事务缠身,便道:“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侍女允着,侧身在前面引路,我跟随在她身后,一路迤逦而去。身后有数十人,有的抬奁,有的捧香,有的携巾,如同性情和顺的绵羊低着头,慢腾腾地跟着。
我在十丈之外,就眺望见一串串灯笼缀在廊檐下,如同明珠似的,却颜色各异,样样齐全,但几种色彩配在一起恰好,并没有落了窠臼,反而显现出华贵富丽的气派。帝皇家向来如此,团圆和乐从来都不是第一位的,体面和气派才是皇室的尊严。从先帝、废帝到当今圣上莫不如此。
侍女搀着我缓步攀上山亭,一股子冷风袭过,但见里面有一个身着绿袍的男子正在侍弄灯笼。侍女才要斥喝,他便跪下行礼。我看着他,出声问道:“你缘何在此处?”他抬起脸,目若点漆,不是小柳又是谁?他回答道:“奴才是接了陈掌事的差使,过来盯着这些个灯笼,保证它们在年节之前一直光亮如旧。”
我道:“那陈掌事去何处了?”小柳说道:“陈掌事手里的事物繁多,有些左支右绌,现下在临水台做事。”我轻轻笑道:“既然他做的事情太多,就免他去做这些事情,打发他去北苑做洒扫罢。”
说话之间,寒风掠过灯笼,有轻微的笃笃声响,更长更悠,如同夜深人静时所敲响的一声梆子。我凝视着那灯笼,说道:“想来除夕之夜,灯簇辉煌,定然夺人眼目。”小柳道:“宫中素来看重,在太宗皇帝的时候,就曾有灯火摇烛辉,万家共团圞的诗句在,太宗皇帝还曾留下墨宝,如今就在护珍阁内藏着呢。”
我道:“是不错,你目下先将此事办妥帖了,等年后,本宫为你讨个封赏,就无须在着寒天里当值了。若你师傅在天有灵,见着了,也会心疼的。”他当下扣头,跪谢大恩,说道:“娘娘对咱师徒二人的恩德,奴才没齿难忘,从今以后,娘娘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笑着说道:“不必说的如此郑重,你尽力将手里的差使办好了,能让皇上满意,就是对本宫最大的回报了,至于其他的…”我续道:“本宫不做他求。”他点头应是。
灯笼轻摇,冷风尽消,如一线夏白燃到尽处有还无。我道:“你在这继续候着吧,该说的本宫也说尽了。出来好一阵儿了,本宫也得会景春宫去了。”小柳立刻声呼恭送璟贵妃娘娘。
我裹了裹身上的白狐裘,寒风如针,还是刺进了我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