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那白玉柄,触手生凉,但知是好玉,自百年前流传至今,岁月转换,无损其光泽。我忖着,桓矾将这样一副重担,加诸到我身上,焉不知后宫众人做何心思。纵使愚昧冥顽之人,怕也晓得眼下的风向了。
晓漪笑容堆满面,说道:“贺喜娘娘,皇上最是看重娘娘的,如今这视同副后,便快是那仪鸾殿的主子了。”我横眼望向她,她自悔失言,道:“奴婢错了,请娘娘责罚。”
我道:“这里唯有咱们主仆二人,本宫亦不想降罪于你,只是后宫是个是非之地,人多嘴杂,说不定,你嘴边露出的一星一点的消息,就化作利剑,刺向咱们。你可知道?”晓漪慌忙跪下,说道:“娘娘,奴婢不是有心的,以后定当细心谨慎。”
我目光轻轻一挑,掠过她的发髻和裙裳,当年澹光院之灾便有无心之过在,那舒桃原是个勤快能干的,却一朝为情势所困,将澹光院一干人等都推到深渊的边缘。情之一字,委实害人匪浅。
现在的我就担心这底下的人,若是被情丝缠绕,不管不顾的,就将景春宫泄了个底朝天。到那时,我想,即便不是我,也会有人会痛彻心扉地去找她了结这段公案。
晓漪顺服地低着头,素烛散发的光所不能触及到的地方勾勒出几笔轮廓。幼时学画之时,曾有淡墨、浓墨、焦墨之辨,现下看来,那墨色由淡到浅,挥挥洒洒地从她的身上落下,楚楚有动人之态,如丹青客士舞笔弄墨下的宫廷晚宴图中走出出来的。
我语气微微地放软了些,说道:“你起来吧,冬日地上凉,没的为了这些小事儿伤了身子。若你病了,谁来伺候我?”
晓漪起身,望着我,道:“奴婢一向嘴快,今日是欢喜昏了头,才胡言乱语的,还望娘娘勿因奴婢这一点错处,多惹烦恼。”
我道:“既然让你起来了,断没有再放在心上的道理。你自己个儿当心就成,出了这宫门,我是不能保你万全的了。”听见这话,晓漪方才放下的心,陡然被吊起来,须臾之间,情态一转三折。
她怔住,道:“娘娘是最宽厚的了,怎地因奴婢这一点小小过错就、就赶了奴婢?”
我别过目光,不再看向她,只说道:“这几日你先伺候着。你到底是眉凝举荐的人,不会将你这样没名没分地赶出去,让你被他人轻贱、笑话。也失了咱们景春宫的体面。”
月影渗漏进来,如迟迟更鼓,将欲曙天。晓漪的容色顿时如月光般煞白,她请罪,是认为我有饶恕她的可能。她是我身边得力的大宫女,晓得我身边的条条道道,也知道我手下盘算着哪些东西,该是笼络的人。若为明智之举,必然不会就此把这枚棋子丢弃。
但也由此可知,她并不了解我。昔日我愿意用眉凝,是因着她心中有恨,要除去瑛姬,与我殊途同归,另一则也是因为她忠心不二,没有异心。我手下的人除却伶俐得用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忠心耿耿四个字。她这般大意,又生出其他的心思,敢拿捏我,我定是留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