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源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他是亲眼看到易饮水和阿木解除精神联系的。对于蛊师来说,和蛊解除精神联系是极为痛苦的事情,越是强大的蛊,所遭受的痛苦就越大,后遗症也越严重。
就好比现在的易饮水,看似强大如前,但眉宇间却还是泄露了一丝疲惫之色。
“姐姐!”易思源忽然开口,让易饮水一下怔住。
“姐姐。”
他又叫了一声,易饮水才肯定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句不是幻想。
易思源深深地看着她道:“西苗不能没有金蚕蛊,请你帮我们找到它。”
他的话语放柔了许多,但眼中的冷淡与疏离却没有半分减少,就像一盆冰水,一下子浇熄了易饮水刚刚升起的希望火苗,心中的苦涩更甚。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最后只能喉口微干地吐出一个字来:“好。”
与此同时,独孤阎罗已经将那药丸装好,送到了赵思琴手中。
独孤阎罗一脸纯良,与顾遇仙平常的姿态分毫不差,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并且,他拿出那做了手脚的药丸时格外坦然,甚至主动说道:“我特地做了两颗,你可以试试看有没有问题。”
赵思琴拿着盒子,与舒柔对视一眼,便将药交给了一边的阿喜,阿喜又拿着药找到了守在外面的顾修言,过了半个时辰才再次折返回来,将药重新交到了赵思琴的手中,表示毫无问题。
这期间,赵思琴、舒柔也一直在和独孤阎罗聊天,赵思琴关于舒柔的身体状态,舒柔关注赵思琴的治疗安全性,独孤阎罗淡定从容,完美地表现出了顾遇仙一惯的态度,说的话也与顾遇仙毫无差别,不露一点破绽。
因此,众目睽睽之下,赵思琴没有任何犹豫就把药丸给吃了下去。
独孤阎罗心里满是得意,面上却一点不显,嘴里还道:“我这个药,药性很温和,你不会觉得很难受,就是会让人觉得困倦,你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赵思琴正要点头,脑子里却突然传出一股钻心的疼痛!
“啊!”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舒柔大惊失色:“小峰!”
阿喜也吓了一跳:“殿下。”
独孤阎罗更是出乎意料,瞪圆了眼睛:“这不可能!”
惊呼过后,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妙,已对上了舒柔锐利的视线,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想逃,却没跑出一步,就被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口吐鲜血,栽倒在地!
这一剑,几乎耗尽了赵思琴所有的毅力,一击得手之后,他终于忍受不住,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痛不欲生。
“小峰,小峰!”舒柔泪流满面,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却几次都被赵思琴挣脱掉了。
看到他这般痛苦,舒柔的心里充满了恨意和后悔。
恨的是自己太过大意,竟然没有识破独孤阎罗这条毒蛇的诡计,让赵思琴落到这般田地,悔的是自己太过心急,太过急切于要治好赵思琴的痴傻之疾,否则又怎么会给独孤阎罗可趁之机?
“殿下!”守在屋外的顾修言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急忙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独孤阎罗、满地打滚的赵思琴和六神无主慌乱无比的舒柔主仆。
他一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心里瞬间火气高涨,第一次对舒柔怒目而视,却顾不上指责她,只留下一句“我去找大夫,照看好殿下”,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听到顾修言的话,舒柔才稍微清醒了一些,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被她用力抹去,却在看清赵思琴狼狈的样子时再度奔涌而出:“小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不该那样急的,更不该那么简单地就信了独孤阎罗的鬼话!
赵思琴又不是她,九死一生,必须一赌,赌赢了就赚回一条命!
他明明一直好好的!
是她害了他!
就算找不到神医又如何,就算不能变聪明又如何,赵思琴已经足够好了!
舒柔心中的悔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她用尽全力,终于将赵思琴抱在了怀中,无论他如何挣扎都紧咬牙关不肯松手。
她眼泪如瀑,倾泻而下,落入赵思琴的脸上、脖颈里,奇迹般地让他的挣扎变弱了许多。
舒柔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他的身体,泣不成声:“小峰,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死,不要死,不要留我一个人。”
这一刻,她整个人都被恐惧所淹没,她的心就好像被人给捏住了一般,紧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昏倒过去。
可是,她不敢昏,不能昏,只能拼命地抱紧赵思琴,感受他的脉搏与心跳,感受他躯体的温热,不断地在心中恳求着上苍,求它再给她一次机会,不要收走赵思琴的性命。
“只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用她的命来交换,她也在所不惜!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自她的眼前一闪而过,舒柔微微一愣,下一刻,就发现被她抱着的赵思琴不动了。
他的心跳、脉搏还在,身体也是暖暖的,狰狞而痛苦的表情也渐趋和缓,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无论舒柔怎样呼喊,他都没有醒来。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舒柔将赵思琴抱到了床上,一脸迷茫地看向身边的阿喜。
阿喜也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不比舒柔知道的多。
等到顾修言背着大夫回来了,就看到了像傻子一样坐在床边的主仆,心里不由一慌,难不成殿下已经……
他赶紧放下背上已经晕头转向的大夫,径直扑到床前,发现赵思琴还有呼吸,才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把还没恢复过来的大夫给拖了过来。
那大夫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被赵思琴误会为神医后人的钟大夫。
他曾接诊过一个病人,却无法可治,本以为病人必死无疑,没想到过了几天却看到他活蹦乱跳地回到了镇子上,一问之下,就听说了顾遇仙义诊的事。
钟大夫的医术已经是十里八乡顶顶好的,现在居然又来了个比他更厉害的大夫,他不仅没有嫉妒,反而十分欣喜,迫不及待地就跑来了这里,想要向顾遇仙讨教医术。
他正在村子里打听顾遇仙的下落,还没问两句,就碰到了着急寻医的顾修言。
一看到他,顾修言就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就把人抢走了。
可怜的钟大夫,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被放下,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之中的顾遇仙,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却在下一刻被推到了床边,被要求为赵思琴诊脉。
这样一个场面,怎么看都很诡异,再加上被三双眼睛火热地盯着,钟大夫更是压力山大,深觉自己被卷入了一场可怕的事件中。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冷静,认认真真地给赵思琴诊断病情,都亏了有高尚的医德做支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了手。
“怎么样?”三个声音一齐道。
钟大夫忍不住抖了下,力求镇定道:“他没什么事,就是睡着了。”
“这怎么可能?”又是三个声音同时说道。
钟大夫哆嗦了两下,一边吞着吐沫一边道:“真的是睡着了。”
“如果是睡着了,那为什么我怎么叫他,他都不醒?”舒柔质问。
阿喜在旁边附和道:“就是,我家小姐都叫了好多回了!”
顾修言也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了钟大夫,他可是亲眼看到赵思琴在地上打滚的模样的,要说赵思琴一点事没有,他根本就没办法相信:“大夫,你不会是诊不出吧!”
钟大夫一听这话,就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人也不抖了,哗啦一下就站了起来,吹胡子瞪眼道:“我不是神医,不能说包治百病,但一个人有没有病我还看不出来吗?他一点事也没有,就是睡着了!你们要不信,就换个大夫看,不是说这里还有一个神医在义诊吗?”
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扫向了躺在血泊里的独孤阎罗。
“快,快看看他还有没有救!”舒柔这才醒悟过来,赵思琴情况不明,只有下毒手的独孤阎罗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修言一个健步上前,把人从血泊里给拉了出来,肯定地说:“还活着。”
“快,大夫,快救救他,就是他下的毒,只有他能救小峰!”舒柔急切道。
半个时辰之后,易饮水带着易思源一行出现在了赵思琴等人暂时落脚的宅子前。
看着这熟悉的地方,易饮水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惊讶:“怎么会是这里?”
“怎么?”易思源疑惑地看向她。
“这是赵思琴和舒柔的地方,”易饮水回答道,面上困惑之色更浓,“金蚕蛊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按照金蚕蛊的习惯,应当更喜欢如同仙灵幽谷那样毒物环绕的地方,怎么会跑到民居里,还恰好是赵思琴他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