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薛美秋还没有就寝,每天都是这样,无论多晚,薛美秋都是一定要等南凯风的。
南凯风没有愁容满面,也没有唉声叹气,但是南凯风的心思并没有瞒过细心体贴的薛美秋。
“凯风,今天很累吧?”薛美秋为自己的男人打水、洗脚。
“没事,还好。”南凯风答道,整个人却提不起精神。
薛美秋却更着急了,说:“今天有什么新鲜事,跟我聊聊。”
南凯风说:“跟往常差不多,没什么新鲜的。”
薛美秋说:“凯风,不对,你有难事儿,你不跟我说,我就去问七哥。
——你就跟我说说,或许我还能帮上点什么也不一定哦。”
南凯风说:“是达运来了两个生客,别问了,不是什么大事,早些睡吧。”
薛美秋却倔起来了,说道:“不,我一定要知道,要不然躺下也睡不好的。”
这时,南凯风没有再坚持,而是把庄顺来和潘爷的事讲给了薛美秋听,没想到薛美秋非常专注的听着,还几次打断南凯风的话问了好几处细节。
讲着讲着,南凯风也觉得讲出来以后比憋在心里好多了,于是一股脑把昌伯他们的话和自己去找严仲明时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讲给薛美秋听了。
南凯风的洗脚水已经凉了,薛美秋却忘记了像往常一样为他添加热水。
薛美秋深知事大,明白南凯风遇到了很大的困境,遇到了很难对付的人,她明白这件事情如果砸了,南凯风在上海滩的前程可能会遭受重大打击,而失败后回到杭州投靠自己的父亲,恐怕对南凯风来说也没那么容易接受。薛美秋很着急,她很想帮南凯风,但是却一点都不想让南凯风看出自己的担心,薛美秋愣神了。
“美秋,洗脚水凉了。
——你别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人家才不担心了,我是在想昌伯说的‘通天眼’和‘听地耳’,真有这样的人吗,怎么跟神仙似的?”薛美秋回过神来,一边倒水,一边故作轻松说,“咦,凯风,我觉得有点怪怪的,既然他是什么‘天眼’、‘地耳’的,为什么不从早到晚一直待在赌场里、从早到晚一直押,玩它几十把、越押越大,这样天天来的话,要不了太长时间也会把达运赌垮掉呀?为什么非要搞什么一锤定音、玩大的呢?昨天才押了两次小注,今天在虞兆平摇骰盅的时候押了四把,昌伯摇骰盅的时候只押了一把,总共才玩五把呀?
——挺奇怪的……”
薛美秋一席话点醒了南凯风,正在泡脚的南凯风顾不得许多,站了起来,一把把薛美秋拉过来搂在怀里,说道“美秋,我的好美秋,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快坐下,脚盆都要被你踢翻了。”薛美秋一脸嗔怪,眼角眉梢倩如花,一时间把南凯风给看呆住了。
“干嘛呀,这样看着人家。”薛美秋一边说着一边轻推了南凯风一把,南凯风一下回过神来。南凯风正正面色,对薛美秋说道:“美秋,我明白了,他一定是有什么异能,可惜他的异能不经用,所以昨天他来打探时只是略玩了几把,摸清了门道就走了,并未留恋。
——今日我们换上昌伯以后,他只玩了一把,而且玩好之后,找了许多话与昌伯东拉西扯,好像是故意的,而且只想着一锤定输赢。
——这一定是他的异能损耗,难以长时间坚持所致。”
薛美秋接话道:“是啊,可是就算你已经看破了这一点,他已经约了要让你一锤定音的,你总不能一直说自己没空呐?”
南凯风说道:“那当然不行,但是,要紧的是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破绽,有了破绽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嗯,至少我们晓得他不是一个仙界下凡的神人。”薛美秋说道。
小两口都笑了,但是发现了这个破绽真的能帮南凯风解困吗?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严仲明就把南凯风叫到盛家花园,把自己安插的线人提供的情况滴水不漏地告诉了南凯风。
“凯风,他也晓得此事关系重大,也试着想打听多一些消息,但是关于这个小个子的来龙去脉,还有他在赌场上的手法,却是一点也问不出来的。
——我呢,让他把关于这个人的所有情况,不管有没有用全部说给我听,本来情况就很少,我都讲给你听听。”严仲明说。
在严仲明说的全部事情中,有一番对话引起了南凯风的注意。
那是昨天在鑫通赌场,眼线和其他几人围着庄顺来闲聊,大家都对潘爷特别好奇,眼线正在套庄顺来的话。
眼线道:“来哥,这个潘爷是什么来头?这才刚出手,他的威名已经在上海滩传开了。
——听说潘爷有‘通天眼’,这‘通天眼’咋回事儿啊?”
庄顺来窝在一张沙发里,脚翘着搁在一张桌子上,说:“别瞎咧咧,还‘通天眼’呢,让这帮兔崽子猜去,猜得天天晚上睡不着才好。”
眼线又道:“来哥,那改天潘爷要是回东北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咱们把潘爷给伺候好了,让潘爷教咱们两手,咱也赢遍上海滩。”
庄顺来说:“就你,你以为啥人都能学。”
看庄顺来拿出烟,眼线立刻一脸谄媚给他点上,然后继续说道:“以潘爷的能耐,这次一定能轻轻松松把达运彻底整趴下,翻不了身。”
庄顺来说:“那是必须的,潘爷是神人,但也辛苦,等他事儿办好喽,咱们他她在上海滩好好地爽一把,苏州的、扬州的,全要挑最漂亮、功夫最好的,这事儿你熟,到时候你他妈的可别掉链子。”众人哄堂大笑。
眼线立刻接话道:“得令,来哥,那我马上去联系,马上给潘爷带几个最好的,让她们一起伺候潘爷,保证潘爷一晚上下来明天腰都直不起来,哈哈哈……”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庄顺来却拦住他,说:“等等,回来,你小子别乱来!
——潘爷这两天在办事,要保肾气,不能开炮,不懂吧。
——等事情全部办结了,有你小子拍马屁的时候。”一群人笑着散了。
这件事情一说,南凯风心里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南凯风说道:“明叔,凯风知道了,多谢明叔。凯风先走。”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判断和接下来的安排告别严仲明,严仲明也不问。
严仲明说:“那好,凯风,你去吧。”
辞别了严仲明,南凯风一个人驾车前往昌伯家,一路上南凯风的脑子片刻也没有停下来,像自鸣钟那左右摇晃的钟摆,更像飞驰在路上汽车下面那四只不停转动的车轮。到了昌伯家中,与昌伯在房中好一番商议后南凯风就离开了,进门到出门约莫一个时辰。
出门后南凯风一看时间还早,并未提前去达运赌场,而是去了一趟盛家花园,跟严仲明一番交谈后,又回了家中。
家里薛美秋一见南凯风从门外进来了,立刻迎上去问道:“都谈好了?”
南凯风点头:“嗯,谈好了。
——晓玉呢?”
“跟齐妈一起在楼上。”薛美秋说。
“把儿子抱来。”南凯风说,薛美秋立刻去楼上抱南晓玉。
晓玉已经一个多月了,满月之后外祖母宋姨太就回杭州了,宋姨太陪着南晓玉在薛美秋肚子里长大,又看着他出生、满月,万般不舍回杭州去了。
坐在椅上的南凯风一把接过南晓玉,南晓玉的眼睛特别像母亲,又圆又黑,弯弯的笑意,脸蛋粉嘟嘟如一个麦糕。
南凯风伸手去抚摸和逗弄着南晓玉,突然晓玉的小手一把捏住南凯风的手指头,嘴巴里发出不知所云的“咿呀”。这有力的小手,这没人理解的咿呀……对南凯风来说,却像是绿森林清晨升起的第一道曙光,如夏日傍晚吹来的一丝凉风,又仿若春夜里撒向麦田的一场春雨。南凯风笑了,陪南晓玉玩了好一会儿。薛美秋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心里好像生出了一只斑斓的蝴蝶,振翅飞舞在那个开满百合花的山谷。
南凯风跟往常一样的时间来到达运赌场,没有提前,也没有推迟。
赌场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按时开门了,开门的时间以及赌场内的陈设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特别的气氛在蔓延,这种气氛里透着深深地担忧,也透着紧张,这种气氛压迫着每个人,从昌伯、虞兆平、章子佩、徐七瑞等人,一直蔓延到赌场的每一个兄弟。但大家都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想躲也躲不掉。
南凯风来到赌场后一如往常,既看不出一丝担忧,但也看不到轻松,没任何特别,还是往常的那个南凯风。来到赌场后,他并未多做停留,去了一趟办公室以后,又出门了。
不多久,庄顺来果然来了,一个人来的。
他直接来到骰子台后,庄顺来问:“昌伯呢?”
虞兆平上楼叫来昌伯。
“庄老板,怎么说?”昌伯不苟言笑。
庄顺来道:“那当然是跟你们南经理约时间喽,
——你们南经理今天在吗?”
昌伯回答:“我已经请示过我们南经理了,南经理说今天比较忙。”
庄顺来立刻插话道:“哟,南经理没空是吧,是怕了吧,躲得了……”
昌伯略提高了一点音量,说:“庄老板,稍安勿躁。
——南经理说他今晚比较忙,不是说他今晚不来,而是说没办法来得太早,但今晚忙好后,再晚也会来陪陪潘爷,约莫晚间十一点左右。
——不知这个时间怎么样?庄老板是不是要再回去问问潘爷?”
听说就在今晚,并没有如自己所料故意拖着,庄顺来突然有点心慌,但神色不改,说:“好,就今晚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