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霜绑着围裙教康彩珍做卤料。
    这不识字的人，要死记下各种配料的分量，也是够难为康彩珍的，学了好多遍还是忘记。
    康彩珍应着：“哎，我知道，我每天都记呢。倒是你，铭阳在办你们结婚的事，说镇上的房子要好好拾掇，你不去看看？”
    林霜霜无奈的说：“娘，你看我哪儿有时间呐？让让成天惹祸，还好英爷爷和洪芳枝能帮帮忙，我才能有点时间来教你，可你又总记不住，我怎么去看呀？”
    康彩珍有点不好意思：“唉，这个做豆腐干，可比养猪难呐。”
    林霜霜无语。
    等配好了料，两人开始煮卤料了，康彩珍坐在灶后，小声问：“双双，你结婚办酒席的事，要请你大哥二哥来吗？”
    林霜霜本来要走了，这下停了脚步：“娘你想请？”
    那两家子，现在见康彩珍过得好了，已经想凑上来好多次了。
    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他们大人不好意思来，就派了孩子来，给康彩珍送了几个鸡蛋当年礼。
    大过年的，康彩珍没出声，默默的收下了，还每个孩子给了两块钱一个红包。
    这些事，林霜霜是知道的。
    她冷眼旁观着，康彩珍现在和华大伯过日子过得好，性子好了很多。
    要是康彩珍真的挂念起大儿子二儿子，那也是人之常情吧，能怎么样呢？
    然，康彩珍听林霜霜那么问，迟疑了一下，闷闷地说：
    “不，不是。我想过了，我自己个，心里对我那个弟弟，也是怨恨多过欢喜，人要心凉了，再热起来，也不是以前那回事了，算了。你大哥二哥，我自己觉得是对他们挺公平的，都是穷年月，他们还要我怎么样？可他们总觉得我偏了你和你三哥，可这不是你们一个是女孩一个还小嘛。”
    康彩珍顿了顿，眼里的落寞更甚：
    “唉，你大嫂二嫂吧，确实，我那时候凶，对她们嘴上骂过不少的，但他们的屋子总是我吃辛吃苦给她们造的吧？她们生了孩子，我也是一人一只鸡给过的吧？结果他们一个个只记得馒头（拳头）不记糕，我病的要死了，她们也不来看我一眼，绝情到底。”
    “哼，他们家孩子来讨好我，我就不骂了，好坏是孙辈，但要是那两个不孝子来，我不会再见的，他们舍得下我这个娘，我还舍不下他们这些光会吃饭的？我这会儿和你提，就是担心你结婚没有舅爷的话……”
    康彩珍顿住，征询的看着林霜霜，火光照着她的脸，她眼里都是为林霜霜担心。
    东山这里的风俗，女子出嫁，是一定要有个兄弟背着出嫁的，表示不踩娘家的地，也代表有娘家人的支撑；有的家里就算没有兄弟，也得找旁支的来帮忙。
    林霜霜摇摇头：“我可无所谓。要是现在去请他们，他们以为我求着他们呢，而且这些人无情无义，娘你躺在床上他们也不来看一眼，我实在找不到再去和他们交往的理由。”
    康彩珍：“那，没有舅爷的事，你请谁帮忙啊？”
    “这个……不用了，我和铭阳办新式婚礼，不用舅爷也行！”
    “新式婚礼？那是什么？”
    “就是……我们孩子都生了，不用舅爷背进背出那一套，我穿婚纱，和铭阳拉着手结婚，美美哒！”
    “婚纱？那又是什么？”
    “嗐，娘，反正你嫁过我一次了，现在我们就是办个仪式，你就随我们办吧，好不好？”
    林霜霜走回来，靠在她身边，挽住康彩珍手，难得的撒了个娇。
    康彩珍可受用了，伸出手摸摸林霜霜头：“好好好，只要你高兴就好，随你，随你穿啥！”
    她的眼角都是皱纹，她的眼里都是疼爱。
    林霜霜看着康彩珍的脸，忽然就湿了眼睛。
    她这两辈子，真是太神奇了，上辈子没有得到的，这辈子竟然都有了。
    上辈子母爱是求不得，这辈子母爱一直在身边。
    林霜霜低低的又喊了声：“娘！”
    “哎！”康彩珍应着，明明是沙哑的嗓音，林霜霜楞是听出了甜。
    林霜霜又喊：“娘，你最疼我了，是不是？”
    “那可不！但娘也不能忘了阿喜！哈哈哈！”
    林霜霜嗔怪：“娘！你也可以背着我和阿喜这么说嘛！你就说你最疼我嘛！”
    康彩珍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哎唷傻丫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好好好，娘最疼你，只疼你！哈哈哈哈！”
    “娘！”
    “哎！”
    ***
    五月二十号，天气已经有点热了。
    叶不让光着小身板，下面一条开裆裤落出小屁股，摇摇摆摆的跟在英疆后头，往湖边去。
    洪芳枝在后头拎了几条毛巾和一个轮胎做的救生圈。
    林霜霜在不远处看着，和叶铭阳说：“这么小，能下湖吗？”
    叶铭阳：“你要对师祖爷爷有信心，让让去湖里玩两个小时，你就能离开两个小时，快走！”
    叶铭阳拉了林霜霜就跑，林霜霜还回头看看儿子，耳朵里听见儿子“咯咯”的笑声，这才放心。
    两人跑到村口，坐进了汽车。
    叶铭阳发动了车，手却没舍得放开，紧紧扣住林霜霜的手。
    车子开到镇上，停在镇上房子的后面，叶铭阳说：“霜，闭眼。”
    “干嘛？”
    “这房子弄好了，你还没看过，给你一个惊喜嘛。”
    “好吧。”
    林霜霜笑着闭上眼。
    叶铭阳一下子抱起了她，低低的笑声响在她耳边，林霜霜闭着的眼，便似乎能看见周遭有金色的光晕一样。
    幸福的光晕。
    光晕轻晃，林霜霜听见门开合的声音。
    有花香，开始在鼻尖转悠，那感觉，似乎是风穿着玫瑰花的外衣起舞。
    一切让人愉悦。
    林霜霜忍不住偷偷的睁开一点眼。
    院子重新整治过了，之前隔开两边的墙拆了，视线一下子开阔了。
    房子重新翻修过，高敞了许多，屋顶的瓦新新的，闪着黛青色的光。
    林霜霜的眼睛越睁越大，又低头看地下。
    原先小院子的月季花、夜饭花还在，但又顺着围墙，添了一圈的玫瑰花，所有的花用矮篱笆围了一圈，一看就是叶铭阳自己做的。
    原先的井还留着，但井台上盖了一个小屋顶，这样下雨的话就不会淋湿了。
    整个院子非常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