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会是好事!
叶知秋腹诽了一句,嘴上恭敬地道:“民女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能让你这丫头承认自己愚钝,还真是难得。”凤帝自娱自乐地笑了几声,看向穆皇后,“皇后,还是你来说吧。”
“是。”穆皇后答应了,目光似有迟疑,在凤康和叶知秋脸上逐一掠过,才叹息地道,“是这样的,钦天监前来禀报,为你们二人占合八字之时,出了一点儿问题。”
看到凤康的时候,叶知秋已经隐隐猜到梁太后所说的要事跟婚事有关,听穆皇后这么说,一点儿也不感觉意外,心中冷笑:是啊,是该出问题了,不出问题才奇怪呢。
她和凤康的婚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前两礼过得如此顺利,没有人跳出来挑刺找茬,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这第三礼要是不出问题,过完文定,往后再想做文章可就难了。
看样子凤康已经隐忍多时了,一张嘴就带出了浓浓的怒意,“占合八字能出什么问题?难不成天有异象,出现大吉大凶之兆了?”
“那倒不是。”穆皇后并不介意他嘲讽的语气,声音和蔼如初,“你们的八字大体来说还是相配的……”
斟酌了片刻,便将目光转向凤帝,“皇上,臣妾不通易卦,实在说不好,不如请钦天监监正过来,让他亲自解释给雪亲王和叶姑娘听吧。”
人越多越热闹,凤帝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也好,来人啊,传吴监正。”
“是。”全德答应着上前一步,扯开嗓子喊道,“传吴监正觐见——”
旨意层层传达下去,不出一刻钟的工夫,一个四十岁左右身着朝服的中年男人便被引进大殿,见过礼,拱手垂目地立在一旁。
凤帝一手把须,笑眯眯地吩咐道:“吴爱卿,你把卜合的结果跟康儿和叶丫头说说吧。”
“微臣遵旨。”吴监正唱了个喏,朝凤康和叶知秋这边侧了侧身,弓下腰身道,“雪亲王与叶姑娘的生辰八字分别为:乙酉、乙酉、丁亥、辛亥和辛卯、庚寅……”
“别废话,捡要紧的说。”凤康不耐烦地打断他。
吴监正应了声“是”,将腰弓得更低了一些,“通俗地讲,雪亲王和叶姑娘一个出生在秋二月,一个出生在春一月,金木相克。
且雪亲王八字缺土,叶姑娘八字缺水,水土缺失,结成姻缘,于子嗣大大不利……”
在这个孝字当头的时代,被指出将来子嗣不旺意味着什么,叶知秋清楚,凤康更清楚。登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上,“简直胡说八道!”
吴监正被吓了一跳,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雪亲王息怒,卜合结果如此,绝非微臣信口妄言……”
“绝非信口妄言?”凤康长声冷笑,“我看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存心要坏了本王的婚事吧?”
“冤枉啊。”吴监正急了,以膝作脚,挪动转身,面向凤帝,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皇上,微臣冤枉,微臣所说都是卜问卦词,句句属实,绝无受人指使之事。
还请皇上明鉴!”
凤帝捋须点头,“嗯,朕相信爱卿不是那等荒唐无知之人。”
“父皇。”凤康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吴监正分明是……”
“康儿,你稍安勿躁。”凤帝抬手止住他的话茬,“君无戏言,朕既然已经下了赐婚圣旨,就一定会促成这桩婚事。至于八字相冲嘛……吴爱卿,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吴监正抬起头来,往凤康那边瞟了一眼,支支吾吾地道:“有是有,不过……”
“说来听听。”凤帝语气之中满是鼓励。
“是。”吴监正又往凤康那边瞟了一眼,说话愈发字斟句酌,小心翼翼了,“微臣替人占合过不少八字,像雪亲王和叶姑娘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想要化解也并不难,只要……只要找一个土月出生,八字之中水、土旺盛的女子,与叶姑娘同……同时嫁给雪亲王,既可缓解金木相克,又可兴茂子嗣……”
听到这里,叶知秋终于明白今天这唱的是哪一出了。归根结底,就是有人看不惯她和凤康感情好,想方设法往他们中间塞女人。
做的明明是坏人姻缘的事,还非要拿八字来说事,粉饰得冠冕堂皇,皇家的人当真有趣。若不是碍于凤帝、梁太后、穆皇后和芸妃在场,她说不定早就笑出声来了。
她没笑,凤康替她笑了,而且是长声冷笑,“好,好一个绝妙的化解之法。
以前本王怎么没发现,吴监正有这等出色的口才呢?真是舌灿莲花,妙语连连啊。
既然你看了那么多八字,无比精通占合之道,那你来给本王分析一下父皇和皇后娘娘的八字如何?
他们一个君临四海,一个母仪天下,乃是上天注定的大好姻缘。想必八字十分相配,没有半点缺憾,结成姻缘,于子嗣也大大有利吧?”
穆皇后与凤帝成婚多年,只开花不结果,至今膝下空空,此乃众所周知的事实,更是宫中人人忌讳的话题。凤康这话看似针对吴监正,却是毫不留情地揭了穆皇后的短。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不同程度地变了脸色。侍立在殿中的宫人也纷纷屏气低头,不敢稍有动作。吴监正更是面色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涔涔地流了下来。
殿中霎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凤康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吴监正,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也给父皇和皇后娘娘出出主意,说一说怎样才能更有益于子嗣,是找一个八字兴茂子嗣的女子嫁给父皇,还是除掉某个已经嫁给父皇、八字不利子嗣的女子?
你若能解决父皇和皇后娘娘的子嗣问题,本王便相信你不是受人指使,信口雌黄!”
吴监正哪里敢插手皇帝和皇后之间的事,惊慌惧怕之下,只觉气血上涌,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吴监正。”凤康大喝一声,“不要以为装晕就能躲过去,今**若不给本王一个交代,此事没完!”
吴监正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急急转身朝向凤康,磕头如捣蒜,“雪亲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微臣吧……”
他没有坚持说自己句句属实,都是占卜出来的卦词,又用了“放过”二字,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他的确受了什么人的提点。
他倒是没胆子伪造卦辞,不过缔结姻缘的男女八字,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存心去挑,总能挑出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只是那些合八字的人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成全之心,往往忽略坏的,夸大好的罢了。
就拿凤康和叶知秋的八字来说,“不利子嗣”这一条往轻里说,就是有子嗣,但不多;往严重里说,就是根本没有子嗣,断子绝孙。
吴监正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将这事圆融过去。他明知凤康非娶叶知秋不可,凤帝也已经认定了这个儿媳妇,还要冒着得罪皇帝和亲王的风险,小题大做地奏报,并且善解人意地提出了一个“二加一”的化解之法,显然是有所依仗,事先吃过定心丸了。
他大概也以为,像凤康跟其他天家子弟一样,不会在乎多娶一个女人。可他没有料到,凤康对此事反应如此激烈,甚至把皇帝和皇后的八字拿出来,逼他化解。
且不说他没有胆子对帝后的八字说三道四,即便有那个胆子,皇后已经年过五旬,早就绝育了,就是大罗金仙降世,只怕也解决不了他们的子嗣问题了。
他这是挖坑埋自己,折腾着找死呢!
他知道,事到如今,再拿卦辞说话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求饶,希望凤康顾着皇家的脸面,不要继续追究下去了。
叶知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的人,梁太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正在一口接一口地喝茶,想必是为了梁国舅,不肯轻易得罪凤康,打算置身事外;
芸妃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帕子,也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穆皇后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使得素来端庄慈祥的面容染上了几分悲戚。
凤康未必真想当场揪出幕后指使之人,只是为了敲山震虎,日后少些麻烦,不能在此时表露出就此罢休的意思。就算装也要装得强硬犀利,作出势要追查到底的姿态。
而那个只要一句话,就能将这件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人,偏偏兴致盎然,摆明了要看好戏,根本没打算叫停。
这样一来,能打破这个僵局的,就只有她了。
其实她很不愿意站出来救场,人家都把她的八字说成那样,咒她和凤康没有子嗣了,她又不是圣母,凭什么以德报怨?可她要是不出面,这事就没个了结的时候,坐在这里看他们说唱念打实在腻歪得慌。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还是开了口,“吴大人,请问我的八字里写的是哪个时辰?”
吴监正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心下一喜,忙不迭地答道:“是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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