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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连坐制度

    农场的规模越来越大,来做工的人越来越多。重要岗位上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勤恳可靠,倒是不需操心,剩下的那些里面难免有几颗老鼠屎。
    也有那么三五个人把宽厚仁慈当成软弱可欺,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最近一段时间,隔三差五就听说有人偷东西,或者借成家的名头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好在情节并不严重,又因龚阳处理及时,没有往恶劣的方向发展。这种风气一旦形成,就很难遏制。叶知秋早就想敲打敲打这些人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正好借牛婶闹事的东风,把话都挑明了。
    规矩早就拟好了,不需要酝酿,张口就来,“第一条,禁止仗势欺人。
    不管在哪个位置,干的什么活儿,是长工还是短工,但凡有打着雇主旗号欺压他人,收取财物,败坏雇主名声和脸面的,不管后果轻重,一律送交官府。
    包括其家人和近亲亲属,逐出农场,永不雇用。
    第二条,禁止偷盗。
    除去工钱和年节福利、冬夏补助,以及不定时发放的果蔬蛋肉,农场的一切物品都属公物。个人要用,必须跟管事之人说明。如果不告而拿,则视为偷盗。
    一旦发现,不论物品价值高低,每发现一次扣除半年工钱和福利。三次仍不悔改,或者偷盗金额巨大、情节严重者,送交官府,没收分得的房产。
    包括家人和近亲亲属,逐出农场,永不雇用。
    第三条,禁止赌博。
    不管是在农场内外,凡聚众赌博者,每发现一次扣除半年工钱和福利。累积三次不改,或情节严重、造成恶劣影响者,没收所分房产,送交官府。
    包括家人和近亲亲属,逐出农场,永不雇用。
    第四条,禁止闹事斗殴,
    凡无故闹事斗殴,影响农场正常做工和生活秩序的,绝不姑息。
    若闹事之人非农场的雇工,直接送交官府。
    若闹事之人是农场雇工,每发现一次扣除三个月工钱和福利。累积三次不改,或情节严重、造成恶劣影响者,送交官府。包括其家人和近亲亲属,没收所分房产,逐出农场,永不雇用。
    若闹事非农场雇工,却与农场雇工有血缘或者亲友关系,问明缘由,情节不严重的,给予个人一次自行调解的机会。调解不利,继续闹事斗殴者,与闹事之人有关系的所有人都要承担责任。
    每发现一次,每人扣除三个月工钱和福利。三次不改,或情节严重、造成恶劣影响者,送交官府。包括其家人和近亲亲属,没收所分房产,逐出农场,永不雇用
    ……”
    叶知秋一口气说了十多条,每一条都有“送交官府”和“包括其家人和近亲亲属,没收所分房产,逐出农场,永不雇用”的话,在场的人听得后背直发凉。
    他们在这里做事久了,人熟地熟,说话做事不知不觉就随便起来。哪个没做过顺手摘个果子掐把菜,从作坊里拿坛罐头打二两酒,揣个蛋舀碗奶,带些零碎的皮毛不线回家之类的事情?又有哪个跟管事的打过招呼?
    这要认真追究起来,不都是偷盗吗?
    叶知秋存心往狠里敲打牛婶,因此第四条说得尤为详细,惩罚也定得重了一些。
    在她说“不怕没人用”的时候,牛婶的底气已经泄了一半,听到第四条,另一半也泄了个精光。
    家里除了她和小山子,其余的人都在农场里做事,三个月的工钱,加上五人份的福利,少说也有几十两银子。这要是没了,可就亏大发了。
    闹上三次,不止要收回房子,这辈子都别想到成家干活儿挣钱了。十里八村寻摸一圈,哪里还找得到这么大方的东家?
    想通了这一层,她连后怕带后悔,不敢再吭声。
    叶知秋目光在人堆里扫了一圈,“我刚才说的,只是主要条款。稍后我会把所有的条款列出来,找人刻在石头上,大家闲着的时候仔细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跟识字的人请教。
    过去谁犯了什么错,我心里都有数。不过因为我事先没有把话说清楚,你们犯的错也无伤大雅,我不打算翻旧账。今天以前的事情,一概不予追究。
    但是,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犯错,我不管你是谁,是谁的谁,一律按规矩处置。”
    听她说不追究过去,在场的大部分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忧虑去了,心思活了,就有人大着胆子提出异议,“知秋妹子,我有个叔伯兄弟,他们两口子也在这儿干活儿。
    那要按你说的,他们犯了大错,我们一家子也得被赶出去。犯错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们,凭啥赶我们走啊?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这边话音刚落,引起一片共鸣之声,“可不是,凭啥啊?”
    “凭我是雇主。”叶知秋淡淡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闭了嘴,她目光湛湛地看着那个最先提出异议的人,“如果你不放心自家的亲戚,就时常给他们提提醒,督促他们不要犯错。
    一旦发现他们犯错,及时举报,就不会被连累了。”
    她很想讲理,也很想对每一个人公平以待。只是社会制度如此,她心目中的公平和道理,并不完全适用于这些满脑子小农意识的人。
    对他们好,他们未必当成是好,可能当她好欺负。对他们好习惯了,偶尔不好一次,就会生出怨愤甚至仇恨来。
    她之所以推出“连坐”制度,一是为了让雇工们相互监督;二来是为了杜绝雇工拉帮结伙。
    这个时代的人十分看重和依赖亲缘关系网,拉帮结伙的首选就是亲戚。防止他们内部勾结或者内外勾结,跟她对着干,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没办法拧成一股绳。
    有了这个连坐制度,没人犯错也就罢了。一旦有人出事,必定首先怀疑最亲近的人。有了戒心和嫌隙,任他们怎么折腾,都成不了大气候,她就能省心不少。
    听说可以免罚,有亲戚在山坳干活儿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也有人心里不怎么踏实,嘀咕道:“我们家亲戚在作坊干活儿,我在菜棚,离着老远呢。他们要是干点儿啥,我上哪儿知道去?”
    叶知秋耳朵很灵,接起话茬,“不知道不要紧,只要跟他们及时撇清关系,一样可以免罚。”
    语气一顿,目光扫向大家,“关于举报、免罚以及奖励一系列的条款,会跟规矩一并张贴出来,你们到时候看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例数规矩的空当,龚阳已经把屋里的情况摸清楚了。盘碗碟盆,能砸的家什基本上都碎了,桌倒椅翻,布料和衣服扔了一地,都被撕坏了。
    只不过这些都是私人的东西,不归他管,顶多替多禄和水杏儿感觉有些心疼罢了。墙壁,地面和门窗没有大的损坏,根本不需要修补。
    他知道叶知秋要教训牛婶,便说了个不多不少的数,“叶姑娘,我算了一下,里里外外整修一番,材料加人工,至少要五两银子。”
    “五两?!”牛婶憋不住惊呼了一声。
    叶知秋不理她,看向老牛叔和多寿,“牛婶不是我们农场的雇工,而是你们的家属。按照规矩,你们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调解。如果调解好了,不再闹事了,我就当没发生过。
    如果调解不好,继续闹事,就按规矩来。老牛叔,多禄大哥,水杏儿嫂子,多寿,阿福,每人扣除三个月的工钱,计过一次。再有两次,全家逐出农场。
    说吧,你们是就此打住,一家人关起门来调解,还是继续闹下去?”
    老牛叔和多寿还是不说话,水杏儿仍旧掉眼泪。
    牛婶谁也指望不上,只能厚着脸皮自己开口,“大侄女儿,我们不闹了,我们关起门来调解,一准儿调解。”
    “那好,你们先调解吧。”叶知秋站起身来,“整修房屋的钱和我的医药费,等我看过大夫,算出一共多少银子,从你们家五口人的工钱里面扣。”
    老牛叔、多寿和水杏儿心里明白,叶知秋不会真扣他们银子,都没什么反应。牛婶却疼得心尖直抽抽,想求个情吧,又怕被当成闹事,扣更多的银子,只好强行忍下了。
    叶知秋驱散围观的人,让他们各归各位,回去干活儿。自己则和龚阳一起,回到成家。
    龚阳听她说了牛婶闹事的真正原因,有些担心,“牛婶这次是被叶姑娘立的规矩吓住了,忘了房子的事。她没能如愿以偿,说不定还会再闹。
    她要是闹上三次,你真打算把他们全家都赶出农场吗?别人不说,至少阿福是不能走的。反正你将来也要给多寿一座房子,不如现在盖了,让她和老牛叔搬过来吧。”
    “不行。”叶知秋坚决摇头,“你不了解牛婶那个人,这次她得了房子,下次她还会为了别的事情闹。不能对她妥协,否则没完没了。
    咱们农场的运转刚刚稳定一些,不能有任何变数。牛婶性格太奇葩,她要是搬过来,绝对能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偏偏阿福、多禄大哥和多寿,我都要倚重,不能真拿她怎么样。
    只能委屈老牛叔,把他和牛婶一起隔离出去。”
    龚阳微微皱眉,“可他们毕竟是一家人,把他们分开实在不够厚道。”
    “我知道。”叶知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过两年吧,等一切稳定,农场、牧场和作坊都可以承包给个人了,到时候再让他们搬过来也不迟。”
    龚阳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叶知秋把之前拟好的规矩条款拿出来,修改增补一番,交给他拿去刻印。
    龚阳前脚出门,闻苏木后脚便提着药箱匆匆地进了门。查看过她的伤口,确定没什么大事,才放下心来。
    算算时间,医馆开张已经一年半了。他为了履行诺言,做一名好大夫,很是下了一番苦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顾埋头研究生冷邪僻之道,丝毫不考虑病人能否接受。
    而是以大众医术为主,循序渐进地推广他的独门医术。如今“秋木医馆”小有名望,十里八村的人都来看病,城里也有人慕名而来,请他出诊。
    他“小医公”的名号,一日比一日响亮。
    给人看病之余,也兼当兽医,给牧场的牛羊看病。在叶知秋的支持和提议下,他建了一个无菌手术室。把许多不能在人身上使用的治病方法,比如解剖和穿颅术,尝试着用在动物身上。救活不少牛羊鸭鹅,积累了不少经验。
    因为有事可做,有所建树,他比过去成熟开朗了许多。温雅,俊秀,稳重,三者合一,让他的气质愈发出众了。惹得山坳之中几个待嫁的姑娘对他倾心不已,有事没事都往医馆跑。
    可惜他满心满脑装的都是医术,对姑娘们投来的秋波浑然不觉。因此得了一个外号,叫作“无闻公子”。
    “伤在脸上不比伤在别的地方,你是个姑娘家,万一留下疤痕就不好了。我带来的药膏只能止血愈创,你暂且一用。”他边说边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膏递给她,“母亲那里有一种能生肌去疤的药膏,稍后我让高宝回去拿一瓶来给你。”
    叶知秋听他说的话,跟自己吓唬牛婶的时候说的差不多,不由笑了起来,“行,你顺便帮我开一张单子,注明那药膏多少钱,我还要找人索赔呢。”
    闻苏木先去了多禄家,给水杏儿和牛婶疗过伤才来的,对刚才发生的事大致了解,知道她要找谁索赔,同她玩笑道:“一瓶雪肌膏要上千两银子,只怕要赔得人倾家荡产了。”
    叶知秋吃了一惊,“你说的药膏要几百两银子那么贵吗?”
    “宫廷用的雪肌膏是用三十六种珍贵材料调配而成,只有宫中身份显赫的人才能用,价钱自然要贵一些。”闻苏木微笑地道,“母亲手里的雪肌膏,是祖父自行调配出来的。
    用的材料不是那么珍贵,与宫廷用的雪肌膏有些差别,效果相差并不大,一瓶只需二三百两银子。”
    虽然便宜了一大半,叶知秋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二三百两银子,还不把牛婶心疼疯了啊?未免把人逼急了,适得其反,便让闻苏木在药费单子上写上五十两。
    两人闲聊片刻,高宝跑来报信,说有人去医馆看病,闻苏木便告辞离去。
    叶知秋以为自己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谁知刚闭上眼睛,巡护队的小伙子就给她带了一个人来……
    ——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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