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菱点开杭牧的朋友圈,看到他今天下午发的一条,见他发了张《红楼梦》的书页照,看背景,书应该是放在他的床上,配文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苏菱心下一紧,咬着唇点开图片,见照的正是宝玉哭鼻子抹泪控诉那一段:
“宝玉叹道:‘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顽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儿,才见得比人好。如今谁承望姑娘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睛里,倒把外四路的什么宝姐姐凤姐姐的放在心坎儿上,倒把我三日不理四日不见的。我又没个亲兄弟亲姐妹。——虽然有两个,你难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我也和你似的独出,只怕同我的心一样。谁知我是白操了这个心,弄的有冤无处诉!’说着不觉滴下眼泪来。
黛玉耳内听了这话,眼内见了这形景,心内不觉灰了大半,也不觉滴下泪来,低头不语。宝玉见他这般形景,遂又说道:‘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着怎么不好,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处。便有一二分错处,你倒是或教导我,戒我下次,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不灰心。谁知你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少魂失魄,不知怎么样才好。就便死了,也是个屈死鬼,任凭高僧高道忏悔也不能超生,还得你申明了缘故,我才得托生呢!’”
……
苏菱眼皮跳了跳,想到杭牧那样的人抱着本《红楼梦》哭唧唧趴在床上的样子,真是又窝心又好笑。
另外他什么意思,说自己像林黛玉一样小心眼,疑神疑鬼?在意别人的态度生了气,反发到他身上吗?
看把他委屈的。
苏菱点开对话框,输入:
“你有话就直说,什么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当初怎么你了?今天就是没看手机而已,就把你委屈成这样,你要是后悔我绝不缠着你。”
左上方显示了好几次“对方正在输入”,好一会儿消息才发过来:
“明明是你先不理我,先故意气我。什么叫看不出来,当初也不知谁,跟我一处吃一处睡,成天黏着我。也不知是谁,明明答应了嫁给我,骗走我两个大芒果,回头又不理我。也不知是谁,我到哪儿就跟到我哪儿,让我放不下又丢不开,实指望你现在长大了,说话算数了,谁知道,还是动不动不理人,动不动就要撇清。”
苏菱眨眨眼,随后面上似火烧。
“你别说的那么暧昧,以前吃睡在一起,那是因为在幼儿园,老师让我跟着你的。至于结婚……那是过家家,本来就不算数。”
他这么一说,苏菱才想起他们小时候也算是有一段形影不离的时光。不过那是因为幼儿园老师觉得她太迷糊,让杭牧看着她。睡觉他们是总挨着,可榻榻米上明明还有其他小朋友。
至于过家家结婚……那又不是真的。
小时候胡同里的大孩子们总喜欢打扮小孩子玩过家家,有一次苏菱就被打扮成了小新娘,有人把杭牧拉来做新郎,那还是他第一次来玩过家家,两人在几位姐姐的安排下像模像样的“结了婚”。那时他俩才一年级,苏菱反正是什么都不懂。
礼成后,一个姐姐还说:“杭牧,小菱嫁给你,你都不拿出点东西送人家吗?”
当时杭牧愣了愣,然后就跑回家拿出两个金黄的大芒果,苏菱哪管别的,只知道芒果很好吃,吃的脸上都是黏糊糊的汁水。
后来胡同里的姐姐们见到他俩,总说,“杭牧可要照顾好小菱啊”。
杭牧还真就对她挺好的,有好吃的给她,上学时,故意的在胡同口等她一起走。
可是有一次姐姐们在开玩笑的时候被沈凤华听见了,沈凤华的脸当场就沉下来,当天晚上狠狠教训了苏菱一顿,说她为了两个芒果就愿意被叫成“杭家的小媳妇”,真是不要脸,苏菱被劈头盖脸的骂哭了,之后出门就故意躲着杭牧,别人开玩笑也低着头快快跑开。
都这么久的事了,没想到他还记着。真不知道是该说他纯情还是认死理。
不过苏菱的心还是软了下来,见他一直没回复,就主动又发过去一条,“谁说我说话不算话了?我今天去店里,忙的顾不上看手机而已,你自己就脑补了这么多。”
说完又发过去一条,“你吃饭了没有?”
杭牧好一会儿才回过来,“你故意的,不带手机。”
苏菱确实是故意的,她不想心情一直被这件事影响而已,就索性不看。
“我还有别的事做,不想被这件事一直影响而已。”苏菱回复。
杭牧委屈屈发过来,“可我以为,你又不打算跟我好了。”
苏菱的手指在屏幕上犹豫好久,才打出:“傻瓜,吵架而已啦。”
杨秀红端着一碗馄饨贴在门上听,最后探进头看,见杭牧看着手机,脸上的神情像是破涕为笑,杨秀红知道,儿子和苏菱应该是和好了。
她笑眯眯端着馄饨进来,“小牧,吃点东西吧,你还没吃晚饭呢,妈给你煮了点你爱吃的荠菜肉馄饨。”
杭牧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坐起来,“嗯……”
看儿子吃了东西,杨秀红这才放下心,说不够厨房还有,然后就先出去了。
杭建正在书房忙,杨秀红也给他送去一碗。
“秀红啊,你见我书桌上那个资料袋了没有?”杭建正翻着东西,见杨秀红进来就问。
“昨天你拿走了,你忘了?”杨秀红说。
杭建这才想起来,敲着头笑,“对对,放学校了,我这脑子。”
杨秀红把馄饨端过去,杭建正好饿了,端起来就吃。
杨秀红笑道:“你倒是轻松,全不管儿子怎样。”
杭建避开她的眼神,“他也大了,有些自己的事我不好都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