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只是这种意识昏迷的情况，也不知道要维持多久的时间。”
    医生对麦小糖说：“一个星期内可能醒来……但也可能一辈子醒不来，毕竟她头部受到撞击，里面的淤血什么时候能消掉也是个未知数。”
    “谢谢医生。”
    麦小糖在医生离开后，坐回陈婉的病床前。
    过了会，她用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缺少睡眠，身心疲惫的情况下，她也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手机铃声响起，不是从她那发出来的，而是床头，陈婉的手机传来的，叫醒了差点打瞌睡的她。
    “喂？”麦小糖接了电话，顺便晃了晃有些酸痛的脑袋。
    说话的人口音很重，还不停地在哭，她一时半会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您慢点行吗？先别哭，我听得不太清楚。”
    等那边的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才勉强听清那人道：“小婉呢，俺是她姐，俺要找她……家里这边出事了，她得回来一趟帮帮俺们……”
    麦小糖怔了一下，想起陈婉的家人住在邻市的乡下，陈婉平日里不怎么与他们联系，那边也很少来往，今天突然打电话过来，肯定出大事了。
    名义上，这电话里的女人也算是她姨，她看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陈婉，柔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妈现在有事不在，你告诉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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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清走进办公室，慕念城修长的指尖正搭着下巴，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敲击着什么。
    “什么事？”
    “哦，嗯……”冷清踌躇片刻，“麦小姐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说的忐忑，毕竟现在两人已经离婚，明面上算是撕破脸皮。没成想昨日签了合同，今天麦小糖就打电话过来。不过毕竟同她接触了一段时间，冷清相信她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找他。
    慕念城神色未动，继续盯着屏幕，还在为一个新的项目思索着，不疾不徐：“然后呢？”
    冷清心里咯噔一声，boss真是投入的快抽身的也快，不到24小时的功夫已经能将麦小姐的事情置身事外了，他愈发觉得唇舌难动，硬着头皮道：“麦小姐想找你借钱……三百万左右，不是为了她自己啊，好像是她妈家里出了点事……当然也不是她亲妈。”
    啪啪啪的键盘声停下来。
    慕念城终于没继续盯着电脑，他端起咖啡，抿了口咖啡，抬头看着他，“冷秘书，你说这种时候，小说里一般怎么发展的？”
    “啊？”冷清睁大了眼，哆哆嗦嗦又不失讨好地，“那，那照您这钻石王老五，霸道总裁的配置，肯定是要好好教训前妻一番？虐身虐心？威逼利诱？软硬不吃……契约情人？”
    “滚！”
    “诶，好嘞。”
    冷清没再敢看boss，麻溜地滚出了办公室。
    他打电话给麦小糖的时候，后者已经坐上开往邻市乡郊的长途汽车。
    听着他吞吞吐吐的话，麦小糖倒是很平静，反过来还安慰他：“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毕竟哪有我这样过分的前妻呢？他不愿意借钱很正常，我就是试一下，倒是连累你被骂了，冷秘书，真对不起。”
    “那麦小姐，那钱怎么办？”
    “我再想办法吧。”麦小糖苦笑一声。
    她挂了电话，看着外面沉郁的天色，雨水模糊了车窗，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她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最近，全国大范围暴雨，洪涝不断。陈婉老家所在的山区出现山体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把她老家厂子砸了不说，不少人都被埋在石土堆里，光是厂子的损失费，估计就有三百万。厂里的员工来闹事，天灾人祸齐齐飞来，陈婉老家里的人就撑不下去了。
    麦小糖，至少现在，妈还好好躺在医院里。
    大灾大难面前，她感谢老天没立即收走陈婉的生命。
    “麦小糖，只要你继续接近慕念城，你和你妈受到的伤害就会越来越多……”
    莫晗的话犹言在耳。
    她以前胆子很小，后来终于有了勇气，却被现实的残酷和人心的险恶打击的再次缩回了壳里。
    现在，她只能屈服于江家，屈服于莫晗，只希望这一次的低头，能换得暂时的平静，和陈婉的安宁。
    眼角潮潮的，不知不觉中，她在昏暗颠簸的车中睡了过去。
    长途汽车开了六个小时。
    越到后面，汽车上的人越少。直到售票员叫醒昏昏沉沉的她，“下车吧小姑娘，你要去的村前面被路障拦住了，不让进啊！”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车门边，外面下着暴雨，冷风裹挟着雨水扑到她脸上，她浑身一震，完全醒了，连忙打着雨伞下去。
    山路泥泞，她小身子骨如同根茎细嫩的牵牛花，被风雨吹得摇曳颤抖，入目一片飞沙走石，不远处有记者在围着领导说话，身边跟了诸多警卫，她擦了擦眼睛，给陈婉的姐姐陈美打了电话，走了十多分钟后，终于看见她和陈婉的那些亲戚们。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小婉呢？”
    陈美和身后的亲戚们在她表明身份后，往她身后看了看，啥子人影都莫见着，很是失望，“她不来，你过来干啥子哦！”
    “我妈她生病了，没法过来，让我来看看，我带钱了。”
    她连忙把包里的卡拿出来，递给陈美，“这是我的一些亟需，十来多万，我在想办法多借一点……”
    “不是生病，是不想来吧？好歹是生她养她的老母亲咯，不愿意过来，叫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打发俺们。”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撇嘴，一把抢过她的卡，“十万多块顶个鸟用哦，俺们厂子倒闭了，欠的可是几百万，这点钱算个屁啊。”
    她说着把麦小糖手里的包也抢过来，“这个包也要好多钱吧，有钱买包，没钱救济俺们，你们这些城里人，一个个蔫吧坏的！”
    麦小糖制止不了，只好道：“我们先回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吧，也好让我了解一下情况。”
    他们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回走，等走到陈美家，麦小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淋湿了。
    “俺们村儿搞了个厂子，俺家是大头，哪想到这次下雨，厂子被山上的石头给压没了……这下好了，死了不少人不说，厂子的钱，俺们得自己赔，那些厂子里死人的家属也找俺们闹事，怎么搞呀……”
    陈美愁眉苦脸地说。
    那抢了麦小糖包的妇女，直接包口朝下，里面所有东西掉到地上，她在里面挑挑拣拣，顺着说了一句，“陈美她娘也压在里面呦，也不知道啥子时候才能被救出来……”
    “什么？”
    麦小糖噔地站起身，陈美的妈不就是陈婉的妈？“她被压在山里面，你们不想法把她救出来！？”
    “救个啥子嘛救，俺们怎么救嘛，一个石头一个石头翻？她也七八十岁了，估计……”妇女撇着嘴角，“俺们不要命的啊？倒是你喽，才出了十多万，其他两百九十多万，你都要想办法呀！不然俺们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麦小糖胸口上下不停起伏着：她必须要去找陈婉的母亲，不然，如果陈婉醒了，知道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知道她当时就在这里，却什么都没做……
    她现在不愿意失去陈婉的心情，一定和陈婉不愿意失去自己母亲的心情，是一样的，更何况，陈母是她的亲生母亲！
    思及此，她果断往外走，“她可能被埋在哪了？快跟我说，我要去找她。”
    “你疯了？”
    一屋子的亲戚都惊呆了，陈美连忙站起来，“小糖啊，这种事情，你等着……”
    “我等不了！”
    麦小糖摇头，“大姨，我问你，要是今天你被压在山底下，姥姥会去救你吗？”
    陈美语塞，发黄的脸上出现一丝罕见的羞愧之色。
    麦小糖不再多言，“总之，我不能等在这，什么都不做！”
    她拿起雨伞，打开门走出屋子，望着天空落下的豆大的雨珠，闭了闭眼睛，就往暴雨中冲了过去。
    发生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地方，已经来了些救援人员，可能事故发生不久，前来增加救援的队伍还没到，麦小糖在山脚下往上看，沿着泥滑的山路往上走，很快找到了陈家人说的那片地方。
    她索性扔了雨伞，在大块大块的碎石上站着，雨水冲刷得几乎让她睁不开眼，她咬着牙，一时半会也不知怎么找人，只是有求救的声音从地底发出，冲破了雨水的嘈杂，“救、救命啊……”
    被吓了一跳，麦小糖连忙往地下看去，好容易看到一块石头有松动的痕迹，声音隐隐从里面发出来，她连忙往那走，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搬一块块重达十几斤的石头，“你坚持住……我马上就把你……把你救出来！”
    这样连续搬了几个石头，她筋疲力竭，却也看到了那个人的腿，终于露出笑容，直接跪在尖锐的石头上，想继续搬下去的时候，高处一块石头滚下来，正好往她的方向翻滚过来。
    她低着头，一直没看见，直到她把搬起的石头放到一边，才望见那石头朝自己滚过来，整个人却像是被钉住一样，不知往哪跑，甚至她的脚，都不知该往哪里动。
    忽地，一个人直接抱起她闪到一边，那块石头滚下去时，同她擦肩而过。
    “谢谢……”
    被好心人重新抱回地上，她刚向他道谢，看见他的脸，却像是嘴上被拉了条链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
    慕念城英俊的面容，在这个阴暗的雨夜，犹如一个吸血鬼般，美丽，却阴鸷。
    狂怒，在他脸上毫不掩饰！
    “我为什么在这？”
    他盯着她，心口积蓄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冲她大吼：“麦小糖，你说我为什么在这？！你让我不管你，我就真能不管你了？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蠢事？你知不知道，要是我现在不在这，你刚刚就已经死了！麦小糖，我没你那么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