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时，你是怎么打算的？”
    慕念城看了一会小糖，转过头问他。
    韩时握着手里的烧烤支架，面色淡然地说：“再待一段时间就回部队。”
    “那如今呢？你这次回来，不是因为伯父想让你娶妻了吗？”
    慕家和韩家的关系其实并不太好。
    慕念城和韩时却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是顶过了家庭的重重压力，才结下了颇为深厚的革命友情。
    “我这次回来，是打算找个未婚妻的，但是她对我没这方面的想法，就算了。”
    韩时的眸子敛了敛，“至于她……”
    他望了一眼微笑着和麦小糖说话的方如今，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从前，现在，以及未来，我的世界里都不会有她出现。”
    -
    陈婉正在菜园子里忙活。
    她悉心种下的蔬菜种子，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今天终于在土壤里冒出一点小苗苗，可把她高兴坏了。
    这样亲自种出来的蔬菜，纯天然无农药，一点一滴都是她努力栽培，等长大了炒菜给小糖吃，一定能让她的小脸更红润些！
    她正喜滋滋地回到厨房里，客厅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洗了手，她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有一个未知号码给她发了几张照片。
    看到照片的瞬间，她脸上的喜意顿时褪了个干干净净，一下变得惨白，“小糖？”
    照片里的，正是昨天麦小糖去剧组，被要求b组导演拍摄强-暴戏后，被那三个男人推到地上的情景。
    未知号码生怕不能刺激到她，一下子发了三四十张过去，一张一张下来，麦小糖被撕破衣服，裸露出来的肌肤被人乱摸，她痛苦惊恐地流泪和叫喊的样子，全部映入了陈婉的眼里，她的手一抖，手机就差点掉了下去。
    “小糖，小糖怎么了！”
    她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脸上的皱纹因为突如其来的事件变得更加明显，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似的，腿一抖，径直跌落在地上，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她给那个未知号码打电话，却根本打不通。
    她立即颤抖着打电话给麦小糖。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小糖，你接电话啊……”
    她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过去，那边还是没有接通。
    “对了，找小慕啊！”
    她又立即拨了个电话给慕念城。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怎么连小慕都没有接电话？”
    原本麦小糖没有接电话的时候，她心底还存着一丝希望。
    可现在，居然连慕念城的电话都打不通，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中，心被狠狠地揪在一块儿，“小糖，你在哪呢？”
    未知号码突然又发来一条消息：“想去找麦小糖，现在就立即去海天娱乐城，你女儿就在里面，正在陪人喝酒。不准报警，不然，你再也见不到她一面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把陈婉彻底炸懵了。
    “海天娱乐城？海天娱乐城是什么，在哪啊？”
    她抹了两把眼泪，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问了好几个在小区里开商店的老板，她才知道“海天娱乐城”在什么地方，更是在他们怪异戏谑的目光中，隐隐地猜到了那可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呢。
    小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跟一个朋友出去玩了吗？
    昨晚，小慕也打电话过来说小糖在她那里，让她不要担心的。
    有小慕在，她是不用担心啊，可是那些照片……
    小糖和小慕现在也打不通电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不到一天的时间，所有东西都变了样了呢？
    陈婉一边哭着一边在小区外招的士，她从来没有打过的，因为打一次至少要十几块钱，她不舍得，能省一点钱就省一点，多给小糖买一只画笔都是好的。
    她坐在出租车上，想着生活越来越好了，小糖却出事了，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在车上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前面的司机以为发生什么事情，还好心地安慰她：“大姐，你别着急，怎么搞的？”
    “我女儿……”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女儿在什么海天娱乐城陪人家喝酒，师傅，海天娱乐城是什么地方？”
    听到这句话，司机沉默了。
    他的沉默，在陈婉看来已经是一种回答，想到照片，想到小糖现在可能遭受了什么糟糕的待遇，根本抑制不住，在车上就痛哭了起来。
    她来到海天娱乐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她下了车，看到前面一幢三四层楼的建筑，名字就是“海天娱乐城”，想也不想地就往里面闯，直接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拦住了，凶神恶煞地问：“干什么？现在是白天，咱们这儿不开业！”
    “大哥，我女儿在这里陪酒，她叫麦小糖，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她，求求你，我担心她，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男人根本没心情听她的哭诉，嘴角下撇，一脸嫌恶地看着她，不知她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什么小糖？不知道！要想找你女儿也等晚上来找，进门还得先交钱！滚滚滚，滚一边去，免得晦气！”
    他直接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地上。
    陈婉的手心碰到了地上的石子儿，立即见了血，她疼得在地上发抖，却眼神焦急，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又去找那个男人，这次，直接跪了下来：“大哥，我求您了，我真的要找到我的女儿，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人说她在这里陪酒……你能不能帮我找找看，我女儿是不是在……”
    “疯了你！死老太婆！”
    那男的直接想往里走，被陈婉抱住了腿在那哭，他觉得今天实在倒霉，想也不想地把脚一甩，直接踹到了陈婉的头上，把她生生往后踹到好几米远，倒了下来。
    陈婉在地上躺着，觉得头发出剧痛，有某种粘稠的液体，正慢慢地顺着她的头部，在往旁边的太阳穴缓缓流下来。
    她痛，但她依然要找到小糖，只是当她想爬起来的时候，手脚忽然无法控制的痉挛起来，同时，一种麻麻的感觉从脚底和指尖慢慢泛开，逐渐在侵蚀着全身。
    她的糖尿病……
    今天的胰岛素，她还没注射呢。
    陈婉的后背腻了一层汗，意识开始模糊，眼里却依旧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着。
    “小糖……”
    “小糖，你在哪……”
    “小糖，你不要有事啊……”
    她躺在地上，慢慢地阖上了双眼，逐渐不再动弹。
    在她躺着的不远处，有一辆奥迪。
    奥迪车里，一个女人戴着墨镜，手里握着麦小糖的手机，看着陈婉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唇角泛起的笑意愈发明显。
    仿佛，看着寻女心切的老人即将死去，她的心里不是动容和同情。
    而是一场愉悦到极致的享受。
    麦小糖和她的养母，真蠢啊。
    一个，被她抢了男朋友，抢走了家人，一身污名再难洗。
    另一个，只要她发了几张照片过去，就能把她玩得团团转。
    这些人，注定是生活中的蝼蚁，彻底的loser，只能被人把玩在手心，一辈子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她的笑容愈发甜美，扶了扶墨镜的边缘，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陈婉在地上躺着，没过一会儿，就有不少人聚集到她的身边。
    “她怎么了？”
    “不知道啊，你看她的头，像是被人踹了一觉，晕过去了……”
    “真可怜啊，我们把她送到医院吧？”
    有个好心的女孩刚对她的男朋友说完这句话，就感到身侧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从她身边挤了过来，虽然大大的黑超遮挡住她一半的面容，还是能看出来，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天呢，真可怜。”
    她惊呼一声，捂住了唇，用不大也不小的音量说的话，正好能传进围观者每个人的耳里，“可是——不管是谁帮了她，这个老人，一定会说是那个人撞了自己吧，看她打扮，好穷的样子啊……”
    老人会讹钱！
    一有了这样的认知，围观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收起了自己的同情心，匆匆地离开了。
    很快，陈婉身边只剩下那个戴墨镜的女孩。
    女孩在无人的时候，冲躺在地上的陈婉勾起一个冷然的笑意，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车上。
    看着陈婉在正午的烈日下被炙烤着，依旧毫无反应，她才放心地发动了车。
    她一直开车开到了江山市的护城河边上，打开车窗后，再次看了眼麦小糖的手机，看着上面上百个陈婉的未接来电，微笑着——
    把麦小糖的手机丢进了护城河里。
    她要的，就是陈婉死。
    就是让麦小糖发疯。
    这世界上，蛀虫就应该死。
    她只不过是在贴心地帮死神的忙罢了。
    -
    等烧烤支架弄好，慕念城和韩时把食材煮的差不多熟了以后，就招呼着麦小糖和方如今过来。
    “我来帮你们把烧烤的东西放到碗里。“
    麦小糖主动地伸出手想从烧烤架上拿东西，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烧烤架，倏地缩回手，吃痛地叫了一声。
    “小糖，你没事吧！”
    “你怎么样？”
    两句话，从韩时和慕念城的口里同时说了出来。
    方如今意外地看了眼韩时，见他望着麦小糖时紧锁的眉头，关切的神色，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有些支撑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事。”
    麦小糖朝两人笑了笑，摸着胳膊肘直抽冷气。
    慕念城刚想走过去看她的伤势，冷清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摁了，冷清又不依不饶地继续打，让他不得不接了电话，“喂，什么事？”
    韩时已经走过去查看麦小糖的伤口。
    “还好不严重。”
    他松了口气。
    “小糖。”
    慕念城握着手机，看着她，语气尽量保持着平稳：“我们现在，必须得回去一趟。”
    他冷然肃杀的神情，让本来尚算轻松愉快的气氛突然急转直下，其余的三个人都摸不着头脑。
    麦小糖心里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目前还不太清楚，但是……”
    慕念城凝视她的眼眸：“你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