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晨盛了两碗粥,心虚地看了眼这卖相极为惨淡的两盘菜,“……你别看它们长得丑,其实都是心灵美。”
“……”
薛定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黄瓜,就着小米粥吃了下去。
抬眼看见祝清晨一脸期待的表情,说了四个字:“差强人意。”
她也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尝了尝,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挺好吃的吗?这种程度都不满意,您老也真够挑剔的。”
薛定:“差强人意,形容勉强符合人的期许,怎么就是不满意了?你中学语文不及格?”
祝清晨:“……”
他又挑了一筷子土豆丝,眼都不眨就着粥大口吃了。
“本来没指望你能做出什么可以吃下去的东西,现在做出来了,也没把我家厨房炸了,我已经心满意足。对你,要求不能太高。”
祝清晨想回嘴,但看他吃得也挺开胃,那点置气的心思也就烟消云散。
她就要被赶走了,并不想把为数不多的时间浪费在斗嘴这种事情是。
低头喝粥,热乎乎的汤和米一路化开体内的每一寸。
能与他对坐明亮灯光下,共食,共语,真好。
吃到一半,她问:“你还回以色列吗?”
“回。”
“多久回去?”
这次顿了顿,薛定还是回答了,“三天之后。”
祝清晨一下子怔住,“这么快?”
嘴唇动了两下,“……年都不过完就走,新华社这么剥削人?”
薛定笑了两声,抬眼看她,“是我主动要求提前回去的。”
“……因为我?”
他瞥她一眼,搁下筷子,轻描淡写,“有句话老早就想告诉你了,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祝清晨,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
“……”
他看她那刨根究底的眼神,终究还是摇摇头,说:“因为我自己。过惯了忙碌的日子,隔三差五惊心动魄一次,肾上腺激素飙升,哪怕有时候生死一线,也觉得那种生活是痛痛快快的。”
他喝完了粥,放下碗,靠在椅背上,“你也看见了,这个家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过年的氛围。大概人的文化水平提升了,精神世界丰富了,俗世里的繁文缛节也就能省则省,不甚在意了。老太太不求回家过年,我父母也各有事业要在外奔波,我一个人在家过年,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回去。”
“其实战地记者也并不是只报道与战争相关的事,毕竟这世界上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战火弥漫。就好像有的同事常驻叙利亚,隔三差五也会报道难民营里的节日盛事,足球场上的欢声笑语。我回去,也自然有别的新闻可以做。”
祝清晨问:“那乔恺呢?也和你一起回去?”
“他比我晚几天,家里人多,老人家希望热热闹闹过年,所以他要过完元宵才回。”
她点头,老老实实:“哦。”
既不留他,也没多说什么,反倒盯着空碗出神地想着什么。
薛定越发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没见着伤心,也没看她多高兴,难不成就这两天时间,她已经大彻大悟了?
他一直希望她能想明白,把眼光投向更适合她的人,可一看她这冷静下来的模样,又忍不住胸口一堵。
大彻大悟得也太快了一点……吧?
少女情怀总是诗,他这已近而立的大龄少男,一谈及感情,也挺不容易。
薛定看她半晌,心内慢慢平复了。
他是真心希望,祝清晨能够平安快乐,遇见一个能给她安稳余生的人,这辈子最大的烦恼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而不用焦虑是否会和另一半过早面对生离死别。
*
为参加陈一丁的葬礼,薛定起得很早,祝清晨能跑去公墓看他一眼,自然不会起得比他晚。
屋内暖气融融,酒足饭饱就极易困倦。
两人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祝清晨揉揉眼睛,“我把碗洗了就走。”
薛定看她片刻,终究还是心软了,“睡个午觉再走吧。”
见她放下手,瞬间两眼放光的样子,又赶紧冷着脸补充一句,“睡醒再走也不迟。早走晚走,反正都得走。”
祝清晨看他端碗去洗的样子,没忍住笑,安心去了客房。
他替她铺好的床单被子仍在,并没有急着收起来。
这几日思虑太重,没睡好觉,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祝清晨穿着毛衣就钻进被窝里。被子里的气息与他身上的如出一辙,清冽温润,叫人安心。
她猝不及防地,沾枕头就睡着了……
薛定洗完碗,走出厨房,原以为她会在客厅等他,结果路过客房时才发现,这女人已经十分自觉地躺平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