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前男友又有新欢,每个女人多少都会有点介意。
夏小姐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隔三差五就要翻一遍前男友微博的“光荣事迹”,每个给他留言甚至点赞的id她都要点进去看个明白。
“……我又去翻了那新欢的微博,发现那女的只不过是个小职员,恐怕一个月就三四千的死工资。我不停在想,如果他知道分手后半年,我升职了,年薪达30万,他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后悔?这30万,本来他可以享有的。小祝,你说呢?”
这个问题很匪夷所思,祝瑾年顺着她的思路问:“你的意思是,他回头找你,或者,你们还没有分手,你愿意把30万都送给他?”
“当然不愿意。”夏小姐飞快摇摇头,“我只想知道,他知道我离开他之后生活更上一个台阶,会不会后悔,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祝瑾年低头想了一会儿,“他后悔莫及、悔不当初,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想一想,获得他的肯定、他的喜欢,你才有价值吗?实际上,你的老板和客户肯定比他重要得多。你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就是心又不甘,你征服了有竞争力的同事、难搞的客户,却征服不了一个吃软饭的。你跟这个男人完全就是两类人,一个在大城市里打拼,自力更生,一个就靠吃软饭,各自追求不同、生活方式也不同。这就好比西斯廷教堂里的壁画,非要那些只爱看春宫图的猥琐男点头说好,才是艺术?有些东西,审美观到不了那个层次,就是欣赏不来,没见那个大师因此非要画几幅春宫图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吧!”
比喻尽管有些低俗,但句句在理。
这番话,祝瑾年既是说给夏小姐听,也是说给自己听。郝易期就是个过去时,即便他现在痛哭流涕地回头找她,她也不见得会去当那个“几万个适合结婚的人之一”,那么因为看见了他的新欢而忿忿不平,又有什么意思。
夏小姐呆了一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你冒出想翻前男友的微博的念头时,不妨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若干个优点和优势,再在一旁写下他的缺点和让你生气的地方,做一个对比,深吸几口气,再决定要不要看人家微博。可以做到吗?”祝瑾年望着她的眼睛问。
她显得有点犹豫,一时没有答应。
咨询时间已到,祝瑾年只能说:“如果你能把兴趣点从窥探他的生活转移到认识新的男性朋友上,很快你就会发现,他的新欢旧爱都不再能影响你的心情。”
“我尽量。”夏小姐耸耸肩,道谢之后起身告辞。
祝瑾年送她走出咨询室,前台的琪琪抬手示意了一下,引起她的注意,“祝姐,有位先生找!”
“我早上应该没有其他预约吧……”她嘀咕着,顺着琪琪手指方向看过去。
单人沙发上,一张展开的报纸几乎遮住了来人的整个上半身。即便如此,祝瑾年还是有种陌生中带着约莫一点熟悉的感觉。
她走过去,那人许是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和地板的敲击声,移开了竖起的报纸。
是聂羽峥。
他微微抬着下巴,淡漠地和她对视,俊颜依旧。设计简洁的白色衬衫和黑色九分长裤,干练同时还被他穿出一种时尚大气。
祝瑾年的心砰砰乱跳了几下,这种莫名的不淡定让她狠狠鄙视了一下自己,随即自然而然地俯视他,眉一挑,“你是来认识新人的吗?”
“卢律明找到了。”
祝瑾年一愣,急切地问:“他还活……”顿了顿,她冷静下来,沉声问:“他还好吗?”
“他在楼顶废弃的水塔中,浑身裹满透明胶,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明知她急于知道卢律明的死活,他还说得慢条斯理,最后一句,他抬眼看住她,“所幸——活着。”
她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单手扪在胸前,眼中露出些欣喜,“太好了……”
“好吗?”他反问。
她卡壳,莫名其妙地眨眨眼。
经过抢救、恢复清醒后,卢律明也不得不告诉警方,一切都是儿子干的。他靠小志送上来的一丁点水和食物维持生命,获救时已经奄奄一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的额角有伤,应该是被囚禁前和卢酬志打斗留下的,捆绑他的透明胶上遍布卢酬志的指纹,人证物证俱在,证明这一切都是卢酬志所为。
“是囚禁还是故意杀人未遂——卢酬志目前不肯交代动机和犯罪过程。现在,他被羁押在看守所,只能给你半小时的会面时间,走不走?”他起身,身高差距使她的俯视不得不改成了仰视。
“足够。”祝瑾年自信满满地说,小跑到前台,交代了小妹几句,如果今天来了其他case,就移到下午一点后。
“祝姐,那个是谁啊?很帅哎!!你新男朋友吗?!”琪琪眨着眼睛问,双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确实挺帅的。”祝瑾年回头看了一眼起身走向报刊架的聂羽峥,毫不矫情地肯定道,话锋一转,“他就是聂羽峥,我们的老板之一。你跟我一样都是新来的,没见过他,难免因为相貌而对他产生一些好感,但其实啊,他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可怕吗?我不觉得哎。他在那儿等了你半小时哎,讲话也很有礼貌,看起来好有耐心好温柔哦……”
耐心?温柔?
这种美好的形容词怎么可以用在聂羽峥身上?
“那是因为——”祝瑾年语塞,这事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更何况自己还不能把小志的事往外说。她摆摆手,结束了话题,“总之……少看点偶像剧!”
杜格致出来取快递,恰好看见祝瑾年进入电梯,便随口问前台,“她去哪里?”
“不太清楚。”琪琪回答,“祝姐跟聂总出去了。”
“聂总……聂羽峥来过?”
“嗯!聂总是个大帅哥啊!连祝姐都说他很帅哦。”琪琪双手捧脸,花痴眼神还在持续。
杜格致微微皱起眉头,忽然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电梯里,聂羽峥看了眼手表,出口讽刺她在前台和人聊天的磨蹭行为——“你已经用去了4分28秒。”
祝瑾年不以为然,反击:“所谓‘半小时’应该是我与小志的会面时限。”
下到负一楼,祝瑾年却没有等到上次来接她的那辆警用商务车,一转头,一辆黑色奥迪a8l缓缓驶来,在她跟前停下。可能是要通风换气,四个车窗都开着,她眨了下眼,“你的车?”
他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顺路。”
她绕到后头,坐到了驾驶座后面,这里号称是安全系数最高的位置。
和上次的针锋相对不同,去看守所一路,二人久久都没有开口相聊的意思。
看守所离市区有段距离,车里很凉爽,但祝瑾年还是觉得有点闷,四处看了一会儿,发现问题所在。
“有音乐吗?放来听听。”
“没有。”
“广播总有吧!”
他右手离开方向盘,按了一下旁边的一个键。食指修长,骨节分明,兼具艺术家的美感和男性的硬朗。
“……此前,美国军方发布消息称,美方曾将两架叙利亚战斗机驱逐出驻扎着美军特种部队的叙东北部城市哈萨卡……”
“请换一个台。”祝瑾年没听几句就不耐烦道,“小老百姓对这种国际局势不感兴趣。”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美国和叙利亚不是咱们的‘天下’。”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我的梦想没远大到横跨太平洋去操心美帝。”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祝瑾年快要被他的巧舌如簧气死了,“你……”她忍住即将出口的恶言,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别跟他一般见识。硬碰硬估计是行不通的,那么……
“聂组长,你就换个台嘛~”她柔声撒娇道。
她能感到聂羽峥的肩膀很明显地一僵,而后忽然踩了刹车。
因为惯性,她整个人趴在驾驶座后背上,几秒后才坐直,原形毕露,“你干嘛!”
“红灯。”他答。
她不相信地往前看了看,发现他没骗她。
“你不换台,我可要自己换了?”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他偏头,“这很危险。”
“车又没动。”她反将一军,抬杠似的探身上前,用力胡乱拧了一下调台键,顺利换了一个频道,优美的轻音乐传出,她得胜似的坐了回去。
后座的空间很大,她安逸地靠在椅背上,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
轻音乐没持续多久,主播的声音传出——“好,各位听众,优美的轻音乐后,让我们回到节目中,接听下一位的来电。……您好?喂,您好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困惑呢?”
哟,看来随手一调,还调到心理类节目了?兰洁斐曾提过要叫她去当嘉宾,解答一些心理疑问,她要好好听一听。
“主持人你好!我得好好感谢‘火箭炮’胶囊!它让我重新找回男人的自信了!我以前做到一半就软了,硬不起来了,唉!怎么弄都起不来!老婆总是满足不了,都要跟我离婚了!”
不是吧……祝瑾年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评论小红包送给 矮萝卜
☆、千言万语不如一幅图(2)
“原来你喜欢听这个。”聂羽峥点点头,很受教地说。
“我没……”祝瑾年急急解释的声音被广播中男人的激动的大嗓门淹没——
“自从服用了‘火箭炮’,仅仅两个疗程,我就‘一站到底’!花样百出!根本停不下来!一晚上三四次不在话下!连续换五六个姿势,每个姿势都激情四射!老婆抓栏杆,撕床单,被我搞得大喊大叫,床都要塌了!她乐得直夸我,说好像回到了蜜月时候……啊不!比那时还强劲百倍!”
她听不下去了,飞快扑上前去,又扭了一下调台键。
“我想咨询一下……”“好的这位女士,您要咨询什么内容呢?”“我跟我老公结婚五年都没有怀孕,我们全家都很着急,我想问问刚才那位专家……”“嗯,那么请问您与丈夫的性.生活频率怎么样?”“我们以前是一周两三次,现在……”
绿灯亮起,黑色奥迪也随着前方的车流启动,倍感窘迫的祝瑾年知道再探身上去换台就真的是自己作死了,就用力拍了拍前方座椅靠背。
“想听国际新闻?”聂羽峥语气中带着戏谑的笑意。
“想!”祝瑾年坚定地说。
几秒后,男主播正经严肃的嗓音传来——“根据民意调查,另一位宣布参加总统选举的共和党重量级政治人物阿兰朱佩虽然在全国范围内……”
祝瑾年长舒了一口气,开始向他发难,“什么卖假药的,治不孕不育的……你的车里怎么尽是这种频道!”
“是谁动手调的频道?”聂羽峥反问。
“什么样人的车里就会收听到什么样节目。”她强词夺理,非常蛮横地下结论。
聂羽峥看出了她的狗急跳墙,以他的成熟和稳重,自然不会再和她做无聊的争辩和斗嘴,仅飞快地从后视镜中扫了一眼她的方向,她正偏着头看窗外,耳朵却染上了一抹羞怯的粉红。
祝瑾年自我调整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将“广播事件”翻篇,“现在这种情况,小志还需要被心理评估吗?还是说,心理鉴定和精神鉴定同时进行?”
“由我先对卢酬志进行心理评估,如果确定他的行为不属于心理障碍而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司法精神鉴定才会启动。”他回答,“近几天我得到一些反馈,卢律明的妻子蔡美淑患有被害妄想症,卢酬志三岁左右时,她死了。”
祝瑾年眼睛一亮,“确定是被害妄想症?”
聂羽峥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确定。”
“具体表现是……”
“她是个化学老师,宣称卢律明用一种高科技手段控制了她,并在她的饮食中下毒,导致她慢性铅中毒至少一年。她去过至少五次次派出所,拿着医院的输液单,说自己正在进行排铅治疗,要求警察去把丈夫卢律明带回来审问、坐牢。某天放学后,她忽然失踪,两天后在市郊一个废弃的工厂里找到她的尸体,从现场痕迹上看,她攀爬厂房外的铁梯,约三层楼高时坠落身亡,不能判定是失足意外还是自杀,除了警察外,周遭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祝瑾年皱眉喃喃自语:“怪了,为什么她的假想敌也是卢律明?他到底何德何能,把自己老婆孩子逼得都不正常了……”
聂羽峥不喜跟人讨论家长里短的事,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个装着知情人笔录复印件的资料袋,向后递给祝瑾年。
“可以看吗?”她相当谨慎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