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2016年10月16日，仓库主任和一分库主任的位置从4月份一直空置着，今天听闻二位大小主任同时来任职。他们并不认识，因为仓库主任苏林是东北人，军衔上校，正团职，据说命令上下达的只是代职，而不是直接任职。能代职多久，谁也不知道。一分库主任方迪是湖南人，军衔少校，正营职，他是正式的任职。
    单位来了新领导，自然是会紧张一段时间。因为大家摸不透他们的喜好，便不敢造次。本来仓库主任来之前都是政委说了算，政委享受着主任和政委的双权限，这下主任要把权收回去，政委自然不自在。但其实这真的很可笑，本就不属于你，强行去拿恐怕会自取其辱。
    苏主任刚来的第一个月什么指示也没有下达，政委以为自己吃定了他。殊不知苏主任在摸清单位的情况，待有了把握以后才会有动作。苏主任是上面大机关空降下来的，以前是军务处参谋长，常年到各单位检查，什么人没见过？
    此时已是11月25日，仓库有一批到期的士官需要进行中士选改上士，上士选改四级军士长。总计想转改的有十多个人，大家都想转，没有想走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名额紧缺，正常情况下是能留一半就已经不错了。于是到期的士官，除了有绝对优势的人都在忧心此事，无心工作。这种状态不是一种良性的，一旦使其他人也受到感染，势必会极大的影响单位士气。
    于是仓库紧急召开了一次军人大会，会上政委义正言辞地说希望大家能够坚守本职，不要有太多杂念。但效果并不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时，沉寂多日的苏主任开口了：“同志们，你们的工作我看在眼里，我虽然来到这个单位时间不长，而且还是代职。但是，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今年，只要是想留队的，一个都不会走！”得到了苏主任的承诺，大家就基本安心了。无他，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刻愿意做出承诺，去给大家排忧艰难，即便最后没有如愿，他们也不会有怨言。
    11月28日，上级下达的命令在仓库礼堂宣布，由苏主任主持。苏主任简短地说：“同志们，我宣布，今年仓库到期想要留队人员，全部留队。我给你们的承诺兑现了，希望你们下一步能够踏踏实实工作，一如既往地为单位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我的讲话完了，谢谢！”
    苏主任的话一落，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唐昊静静地看着苏主任在心里说：“不简单啊！秀了一下肌肉，接下来就该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了。”果然，一周后的仓库交班会，苏主任强势地要回了本应属于自己的权限，除了政委，无人反对。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苏主任根据近期自己了解的情况，知道现在单位的各项建设有些停步不前。原因在于原政委消极保安全的不作为，下面人跟政委提了一些事情还有可能被批评。现在苏主任来了，广开言路，极大的促进了单位正规化建设。
    在这之后，二分库洞库内照明线路全部瘫痪，需要进行重新铺设。正是因为原供电线路设计不合理，所以要采用新的方案。此时唐昊已经有四年兵龄了，唐昊并没有因为阅读其他书籍耽误电工学习，反而因为越学习，理解领悟能力越强。于是，此次的施工电路图由唐昊设计，用曹工的话来说就是：“你能把这个设计图画出来，你就算是出师了。”
    在征询了曹工一部分意见以后，唐昊独立完成了设计图。随后曹工给予了肯定，并且把图纸送往机关苏主任办公室，对唐昊进行了毫不掩饰的赞赏。由此，唐昊走入苏主任的视线。光有设计图纸是不够的，苏主任采纳了曹工的意见，由检修所三人按照图纸共同完成对洞库照明线路的改造。这一工程进行了半个月才算是彻底完工。
    图纸只是一部分，只是提供理论基础。真正去落实的时候，还是由曹工安排该怎么去干。由于唐昊自己画的图纸，所以实操一整套弄完，收获最大的就是唐昊。曹工让唐昊画图纸的目的也在于此。事后，曹工把功劳都推到唐昊身上，这就是一个事迹。唐昊由此获得了当年仓库的“优秀士官”的表彰，这是第一个在本单位获得的表彰，显得尤为珍贵。
    2017年11月29日，又是一年退伍季，在一分库办了茶话会，跟明天将要离开单位的退伍老兵们进行谈心交心。今年还和16年选改士官一样，苏主任把想留队的都给留了下来。但同样有想要退伍的，所以茶话会是为他们几个而办的。
    会上大家面前的桌子上都放着瓜子花生以及水果，糖果。以一种温馨的氛围为主，流露出的是对即将要离队的不舍。但因为苏主任也来参加了，所以大家显得有些局促。
    苏主任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天你们就要离开单位，回到家乡，在此我提议大家以热烈掌声鼓励退伍老兵。”话音刚落，大家都开始鼓掌。
    茶话会有点儿沉闷。苏主任于是说：“你们这些老同志就没有什么要对他们说的吗？你们都不说，那我就说了啊！我来单位一年了，对你们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啊！就比如今年留队了的赵坤，你这家伙就是不老实，本来我不希望你留下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坤说：“我不知道，请主任明示。”
    苏主任说：“上次你在岗亭里玩手机，我正好来查岗，我在外面看到你在玩了，我问你玩没玩手机，你说“没有。”做人还是要诚实一点，玩了就玩了嘛！承认就好了。”
    此时大家都笑了起来，这种糗事被翻了出来，赵坤尴尬的挠了挠头，低头不语。
    苏主任对着退伍老兵中的一个说：“李健，我本来以为你还要继续留队的。你之前不是还想留队的吗？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你这一走，单位的通信可是后继无人啊！”
    李健歉意地说：“对不起啊主任，我之前因为腰痛住了几个月院，自己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了，恐怕留下来也承担不了这个工作了。”
    苏主任说：“那你应该早点培养一个接班人啊！现在谁能挑起通信的担子？在座的各位，有谁会通信专业的？”苏主任扫视了一圈无人应答。他们的确没学过，唐昊之前倒是学了一次为期一个月的通信专业，但是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只能说有印象，所以唐昊也保持着沉默。
    坐在苏主任旁边的刘飞说：“我们检修所唐昊可以，他之前去学过一次通信。”
    李健也说了一句：“唐昊之前帮我干过几次活，我能看出来，他会这个。”
    刘飞是一份好意在其中，推荐唐昊去接这个活是希望能够帮他在明年的9月份的士官选改更有竞争优势。李健则是终于把这个担子推出去了，有人能接手，自己也就没有会被诟病的地方了。
    苏主任倒是和刘飞关系很好，刘飞又是这一次的退伍老兵之一，自然有这个话语权。
    于是苏主任说：“小唐聪明着呢！你们在座的哪个都没他聪明。上个月我们一块出去演习半个月，他一个人负责保障用电。有一天早上要用电，他过去一看发电机的拉绳被拽出来收不回去了，肯定是谁不会操作又去强行操作给弄坏了。于是他就把这个情况上报，我就问他：“能不能修好？”
    小唐特别慢条斯理地说：“不能，是拉绳的复位弹簧断了，要拉到外面去维修才能弄好。”
    我就很着急地说：“那我这就派车拉出去修，你跟着你跟着一块去。”
    小唐说：“不用拉出去修！”
    我就问他：“为什么？这边等着用电呢！”
    小唐说：“拉绳是坏了，可是电启动是好的，还能发电，拉绳等演习结束回去再修吧！”
    我就被他给气的笑了起来，我说：“那你还不赶紧发电？臭小子！”
    小唐说：“请稍等一下，我要趁机更换一下机油，到使用时限了，我给它保养一下。”
    苏主任学的活灵活现，说：“给我气的呀！”然后整个房间的人都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唐昊看着苏主任的神还原，本来唐昊就是个爱笑的人，就算再心境提升也憋不住了，笑出了声。唐昊知道自己是推不掉了，这事得接下来。一是刘飞的好意推荐，二是单位的确是用人之际，三是唐昊的确需要这样一个能够带来竞争优势的机会。不过唐昊不是先看这些，而是心中有了一个忧虑产生了。
    于是，唐昊说：“主任，通信的担子我接了。但是我有一点担心…”唐昊欲言又止。
    苏主任说：“你尽管说！”
    唐昊说：“我把“修理工”看成一棵树，对于通信线路的维护看作是一个分支。现在我这颗树上已经有“电力维修、水利维修、管道设备维修”这几个分支了，再增加一个通信维修我觉得会是拓宽了我的技术面，这是好事！我担心的是您会不会把这棵树直接从检修所移走，让我专为通信服务？我怕一旦如此我会荒废掉另外三个分支，而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您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苏主任看着唐昊笑了笑说：“你还待在检修所，你这棵树可不能胡乱修剪。”
    唐昊说：“谢谢主任，这下我不用担心了。不过我想要修正一下主任刚才对我的评价。”
    苏主任说：“哦？说来听听。”
    唐昊说：“我认为评价一个人光是“聪明”是不够的！聪明和智慧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兼容呢？智慧能够兼容聪明，但是聪明无法兼容智慧。这是本质的不同。但是智慧是常人难以达到的层次，所以相对于大多数的普通人而言。我觉得要在聪明后面加两点：一是聪明的勤奋。二是聪明的善良。”
    苏主任问：“什么是聪明的勤奋？什么又是聪明的善良？”
    唐昊说：“所谓聪明的勤奋，就是高手和普通人拉开差距的地方。高手是花大量时间在重要的事情上面，普通人是花大量的时间在不重要的事情上面，因为他们找不到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而聪明的善良就是说：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善良，他首先得在某个方面给你一个对他善良的理由。有的人可怜是真可怜！可恨也是真可恨！有人问孔子：以德报怨则何如？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唯以直抱怨，以德报德。”这个“直”不是说别人那么坏的对我，我也要跟他一样坏。这个“直”是正直，至少别人对我不好，我要能够说的出来，我辨别他，我远离他。”唐昊在说的时候，完全是沉浸在思辨当中，他专注的样子好似陶醉在其中，让人光是看着他就觉得能够静下来。
    苏主任点了点头，正色道：“你很不错！行，这一块就交给你了。”
    检修所的刘飞是在2016年3月30日进的检修所，推荐人是赵主任，在他走前还安排了人进来。
    刘飞个子高大，得有1米8的身高。为人处事比同龄人做的更到位一些，所以人缘很好，家里非常有钱，听说光是几百万的豪车就有好几辆，是在洋河镇开酒厂的。从他有两次是用车子从家里拉着一箱箱的酒来单位送人可见一斑。市面上卖到150块钱左右一瓶的白酒，单位这边的好酒之人最喜欢的是刘飞他爷爷单独制作的原浆，那个度数奇高，不掺点东西下不去嘴。
    刘飞今年是下士第五年了，去年他从野战部队调到这个后勤单位来，算起来待了有一年了。赵主任好喝酒，刘飞算是基于自身条件投其所好，所以赵主任在走前把刘飞安排到检修所也是一个顺水人情。但是刘飞在最后关头选择了退伍回家，而不是继续留队。
    刘飞在检修所呆着的这段期间给朱所长和曹工送了几箱酒。而且也没有和杨涛那样跟检修所唱反调，所以朱所长和曹工待他也就还不错。刘飞退伍的时候，检修所三人每人给刘飞买了份小礼物送给他。刘飞走之前多次邀请曹工和朱所长以后到他家那边去玩，保证给他们安排的好好的，所以二人自然也对刘飞有些特殊的期待。
    刘飞退伍两个月后，一次唐昊和朱所长还有曹工扫地的时候突然聊到了刘飞。
    朱所长说：“刘飞只在退伍回家的当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这之后就再也没来过电话了。我这个月底小孩办满月酒到时候请他过来一下。”
    曹工说：“他也没有给我来过电话，是不是太忙，但那也不至于连个电话都不打吧？小朱你小孩这事可以请他过来。正好咱们见见面也好。”
    唐昊说：“刘飞退伍以后来过单位多少回了，经常在周末的时候请跟他以前玩的好的那些人出去吃饭喝酒，就没给你们打个电话？”
    朱所长说：“刘飞真来过单位吗？那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
    唐昊说：“真的，来了多少回了。那照这样看，估计是你们不喝酒，所以没喊你们。”
    曹工说：“就算我们不喝酒，那也得打个招呼吧？连个招呼都不打，还是我们检修所出去的人呢。”
    唐昊此时平静地说：“说句不好听的，不管你们怎么想。不要对他有太大的期望值，你们不是一路人。每次他来，也同样没有告诉过我。但是即便我看到了他，我也不会往前走一步，因为我知道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曹工和朱所长显然不认可唐昊说的话。于是朱所长说：“你不懂！不跟你说那么多了。”
    看着二人的表情，唐昊不再多言。心想应该是刘飞之前给二人许下了什么承诺。可是要知道的是，当时刘飞在你们手底下做事，所以许点小恩小惠，有利于他能过好一点。但是现在他退伍了，即便你们在一块儿有一年的工作交情，那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回去以后接触到的人，不是你们这个阶层能够够得着的生活，你们便显得无足轻重。他一辈子要跟多少人共事呀！就这么一年，谁能记得住？说句难听的：“连父母都靠不住，别人说句话我就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