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又是周五中午放假的时候，收拾好课桌上的书本放到桌内锁好以后，唐昊就离开教室准备回家。唐昊自从家搬到学校对面以后，每次放学或者放假都是走在近乎最后，原因是不希望其他同学知道自己家住在狭小的地下室。但是他每天都要进出那家店，自然会有些同学看到了，但是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在这家店定点吃饭的，这很常见。
    此时外面难得的阳光明媚，但是气温却很低，只有大概12c，前几天更低，只有2c--3c左右，已经是12月份了，南方的冷是湿冷，属于魔法伤害，物理保暖手段大打折扣，这里的空气潮湿，再加上冷风的吹拂，衣服整天也是感觉能拧出水来。南方还不供暖，所以一到天冷就开始“抖”。
    屋外阳光明媚，屋内却完全感觉不到，好似与世隔绝。房间内没有开灯，看不大清楚，但是唐昊却没有去开灯，而是凭着感觉径直走到了房间的末尾，也就是那个“铁制的天窗”斜下方，上方透过的光亮，就像是能映照在心里一样，光虽然微弱而又遥不可及，但至少能驱散一丝充斥着内心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如果从这个角度仰起头来看的话，只可以勉强看到一只鞋从上面踩过，听到鞋子走路时不易察觉到的摩擦声。“天窗”透过的光时断时续，好似随风摇曳的烛光，晃的人不禁有些恍惚。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泣声，拉回了唐昊的思绪。这时唐昊的双眼在短暂的适应了黑暗以后，即便不开灯也已经可以视物了。转过身发现妈妈就坐在床上，声音也是从那里传来的。唐昊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妈妈。
    唐昊轻声地问：“妈，发生什么事情啦？”一边问，一边用手拿纸巾递给妈妈。
    唐母感受到了儿子的关心，于是说：“你爸爸去世了，日子难过啊。我心里真的是有苦说不出，经常在外面有人问我男人哪去了，都是想要打听出一些消息来看你的笑话，我就帮自己争面子，还要笑着告诉别人我丈夫在外面打工，很忙，一年到头都难得回来。这样子来哄别人，我为什么要搬家？一是原来的地方，周围的人都知道我的底细，看我和你的眼光不同。而这里的人不知道，我们才能过的和正常人一样。二是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空荡荡的，我就更难过了。”
    唐昊此时也是满眼泪花，只是用一只手轻轻的抚过妈妈的后背，像是要将那压在妈妈背上的痛苦抹掉一样，不断的重复着。
    唐昊说：“妈，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你心里有什么苦楚说出来就好受一些啦，一定要保重身体。”
    唐母说：“刚才侄女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一件事，快气死我了。她和你姐姐赵秀云在一起工作，她今天就问秀云说你爸爸突发疾病去世了，保险公司理赔了没有，赔了多少钱？你猜秀云怎么回答的？秀云说“管他赔了多少钱，反正和我又没有关系！”气死我了，这个蠢货！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女儿，你就是再怎么样来说，清明也算是你的继父吧？这个蠢货就这么不会做人，不会说话。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一下妈妈的难处。”
    赵秀云是唐昊的同母异父的姐姐，而且不是在唐昊家带大的，是在吴玉芬第一任丈夫赵忠全家长大。两年前寻亲，找到了妈妈吴玉芬，这才开始有了联系。吴玉芬为什么要离婚呢？她嫁到了赵家以后，生了个女儿也就是赵秀云。丈夫赵忠全的父亲就一直心生厌恶，总是以吴玉芬没能生出个儿子而耿耿于怀，家庭并不和睦，即便这个儿媳妇再能干，也还是经常挑毛病。
    赵秀云一天天的长大，四岁过生日那天，家里庭院的枣树上挂满了红枣，又大又甜。于是小秀云就摘了几个吃，这时被她爷爷看到了，于是抢过孩子手里的枣就骂道：“你个赔钱货，这枣是用来卖钱的。我跟你说过几次了吧？今天我就敲死你。”说着，就作势要打孙女。
    正在屋里的吴玉芬听到了动静，而且由于公公的声音故意的加大，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看着被吓哭的女儿，一时之间怒火中烧，冲过去就把女儿护在了身后。
    吴玉芬说：“你这个为老不尊的，孙女吃几个枣就要被敲死？那枣才值几个钱？你是掉到钱眼里面了吧？真是没事找事！平时我都让着你，不吭声。没想到你越来越过分！”
    公公说：“没错！那枣不要钱送人都行，但是就是不能给她吃！”
    吴玉芬说：“好！这个家我看是不过了。今天就去离婚，我倒要看看你们爷两个单身汉能过成什么样子！”
    这时，眼看要闹离婚，公公才有些所料未及。因为说到底自己儿子没本事，能娶到这种孝顺能干的媳妇已经很难得了，真要是离婚，以家里的条件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女人了。想到这里，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但是为了所谓的面子问题，还是硬生生的说：“离什么离？碰到点事就喊着离婚，哪有你这样的媳妇？”
    吴玉芬说：“这事都发生几次了？我这样的媳妇，我哪样了？”
    这时赵忠全也走了出来，他起初并没有在意。因为他也知道父亲喜欢刻意找茬，但是自己觉得并无不妥。于是赵忠全说：“离就离，谁怕谁呀？”其实赵忠全只是想用自己表达出的无所谓，来让吴玉芬打消离婚的念头。只是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压抑了许久的吴玉芬第一次说出了要离婚，却是真的铁了心要离。
    得到了丈夫这样的回答，吴玉芬反而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没有其他更多的言语。转身就到家里去找户口本和结婚证去了。不多时，就已经找到并且拿到了赵忠全面前。
    吴玉芬平静地说：“好了，证件已经齐全了，我们走吧，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这时，赵忠全父子呆呆的看着吴玉芬，公公赶紧给儿子使眼色让他阻止，会意的赵忠全假装看看天空，说：“现在已经下午3点了，从村里到县里要两个小时，那时候民政局已经下班了。”
    吴玉芬说：“那就明天吧。”
    赵忠全父子松了一口气，以为成功的给各自一个台阶下。晚饭时两个人一反常态地下厨做饭，热情而又温馨地和小秀云玩游戏。只是吴玉芬的眼神坚定，毫无波澜，好似这一切和自己无关似的，心里想着其他事情。
    吴玉芬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这段苦难的婚姻如果不结束，恐怕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拥有快乐，过往在这个家里所受的气就像一幅幅画一样在脑海循环播放。
    第二天早晨6点，吴玉芬快速地起床，穿衣服，洗漱。寒冷的冬天早晨天亮的晚，只有打鸣的公鸡不辞辛苦地充当定点闹钟在叫着。收拾妥当后，带上证件。看到之前已经喊过的赵忠全还没有起床，心里知道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于是一把就掀开了床上的被子，直接抱走。
    其实赵忠全早就醒了，只是在装睡而已，因为他想要尽可能地拖住离婚的步伐，最好是拖到吴玉芬打消离婚的念头。只是心细如发的吴玉芬太了解他了，一眼就看破了他的伪装。“嗖”地一声，身体好似从温暖的怀抱当中掉进了冰窟一般，只能赶快去摸床头的衣服穿起来。
    穿好衣服的赵忠全就坐在床头，也不去洗漱，就在那坐着。
    吴玉芬说：“走吧！现在走到镇上刚好能坐到第一班到县城的车。”
    赵忠全说：“真离啊？能不能不离？”
    吴玉芬说：“真离！不能！”
    赵忠全看着眼神坚定的吴玉芬，叹了一口气。心里非常的后悔，只是后悔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了，于是跟着一块到民政局去了。
    二人经过一番奔波以后，吴玉芬带着必离的决心，赵忠全带着沉重的心情在民政局把离婚手续给办了下来。当离婚证拿到手以后，吴玉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吴玉芬说：“家里的钱我不会要，也不需要。但是我要把女儿带走。”
    赵忠全说：“那不可能，你带不走。”
    吴玉芬说：“好！现在我的确没有能力把孩子带走，你等着，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把她带走。那个家我就不回了，我先走了。”说完，冷漠的看了一眼赵忠全，扭头就走了。
    后来吴玉芬坐车回到了娘家，又过了五年嫁到了唐华家里，第二年就生了个男孩子，取名唐昊。唐华是当地有名的单身汉，母亲死的早，家里还有个弟弟，弟弟在广东开长途货车，算得上有钱，但是经常大手大脚，爱讲排场，还有个顾自己娘家的妻子，总是问他要钱，没有就吵架，打架都打过多少回，也就没存住什么钱。
    虽说弟弟很能赚钱，但是对待家里的哥哥和父亲真是比对外人还不如，基本上是不闻不问，只是在邻里相亲面前装装样子。所以唐华两父子整天不务正业，父亲喜欢在外打牌，唐华只要哪家给口饭吃就愿意帮别人干活，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打工赚钱，身上没有一分钱，就到这种程度，干完活在别人家里吃饭，别人还给他摆脸色看，但他却毫不在意。
    直到吴玉芬嫁入唐家，才开始扭转这种局面。但是却触犯到了那些喜欢把唐华父子当免费劳力的人的利益，以前只要给口饭吃就能让他们干活，现在一个女人不让他们再这么干了，而且还开始积累自己的财富，他们恨的牙痒痒，三天两头来骂吴玉芬。他们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厉害。我让唐华来给我家帮个忙都不行，大家都是邻里相亲的，你这样斤斤计较干什么？”
    吴玉芬就觉得莫名其妙，这群人真是说的好听。吴玉芬说：“那哪是帮个忙？我看是给你们当免费劳力吧？至于干什么？我家里没点事情干啊？天天就要守在你家里等你那碗饭吃？要点脸行不行？”
    他们一看被戳穿了，于是转头向唐华说：“你也不管管你女人？这个家能让她当去了？”想要挑拨离间，按照他们原来对唐华的了解，一定能成功。
    唐华说：“她当家挺好的。”虽然自己还是没有什么长进，但是那种本能的感受不会错，而且还有了儿子，难道还能向着外人不成？
    吴玉芬说：“你们也真是够闲的，快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走走走！”
    那群人看讨不了好处就都神色不悦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