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相偎而眠

    金岳霖去世之后,墓地依然选在了八宝山。
    无论从生到死,金岳霖始终都没有离开林徽因半步。
    在中国东南沿海地区,数以万计的海民中间,妈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她以大慈大爱的胸怀,守护着用生命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博生活的海民们,而海民们也为她立了庙堂,虔诚祭祀。妈祖对海民的保佑延续至今,而海民们对妈祖的敬仰一样绵延至今。
    可以说,妈祖和海民是相依而生,相伴而逝的关系,他们的血肉紧紧地粘连在一起,永远不会再分开。
    对于金岳霖来说,林徽因就是那位神圣的妈祖海神,在他看来,林徽因的一颦一笑,莫不牵动着他的心弦。林徽因开心,他也开心;林徽因烦恼,他也烦恼;林徽因卧床不起,他更是如芒在背,恨不能自己也大病一场,陪着她一起痛苦……林徽因这座神,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实在是太高贵了,高贵到他几乎难以承受。
    不过,就算是难以承受,他也愿意独自承受下去,这是他对自己的许诺,而诺言是没有办法更改的。
    林徽因这座海神,以其独特的魅力,赢得了金岳霖这个海民的心,有了这个死忠粉丝的守护,林徽因应该可以微笑着长眠了,她此生再也没有遗憾了。
    八宝山公墓的前身是元朝至正年间海云和尚所建的灵福寺,1949年,这片土地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征用,1970年,正式定名为八宝山革命公墓。
    八宝山革命公墓是八宝山公墓的主要部分,离此不远,还有八宝山人民公墓、老山公墓和老山骨灰堂,这些都是普通公墓。
    在八宝山公墓,长眠着许多曾经在政坛上颇有影响力的元老级领导人物,比如,周总理、任弼时、张澜等;对他们的去世,我们表示沉痛的悼念。
    只要是去过公墓的人们,非常清楚公墓区是分为墓区和骨灰堂两个部分的,一代才女林徽因的墓地就坐落在墓地里的二墓区;梁思成因为曾经担任过全国高官,所以,他的骨灰被安放在骨灰堂了。
    金岳霖与他们二人,生前是密友,死后依旧相伴相依,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一段情缘了。
    他们之间的这段缘分,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时至今日,仍然有数以千万的凭吊者,怀着崇敬的心情,远道而来,只为了瞻仰他们心目中这几位传奇人物。
    从空中俯瞰,整座八宝山公墓呈花朵状,浑圆丰满的花瓣向四周不断伸展着,宛如那些静静长眠在九泉之下的英灵之花,是那么地美丽,那么地明艳。环绕在墓地周围的,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松柏之间是蜿蜒的小路,漫步在这静谧的小路上,感受到的是一种别样的肃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有一位长者尤其引人注目,她就是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女儿梁再冰。
    2004年6月10日,这一天,对梁再冰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6月10日,是她母亲的生日,2004年6月10日,恰好是林徽因先生诞辰100周年的纪念日。
    在这一天,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女儿梁再冰、儿子梁从诫,以及他们的家人,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院长秦佑国等一行人的陪同下,来到母亲的墓前扫墓。
    清华大学建筑系的创始人,正是梁思成夫妇。与全天下的父母一样,梁思成夫妇也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透过夫妇俩这种想法,我们也能够看到他们对建筑事业是有多么地热爱。
    可惜的是,女儿梁再冰在高考时,以2分之差落榜;不久,儿子梁从诫在高考的时候,仍然没有逃脱命运的安排——他再次以几分之差落榜,不过,让夫妇俩足以**的是,尽管儿女双双与清华大学建筑系无缘,不过,他们俩仍然在北京大学完成了他们的学业。
    他们的骨子里,流淌着父母对事业的那种近乎痴迷的执着,这是父母留给他们的最珍贵的遗产。
    梁再冰与梁从诫首先走进骨灰堂,找到了父亲梁思成的骨灰安放之处,这时,他们俩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流淌下来。
    他们有很多的话想跟父亲说,可是真正到了父亲面前,却又无言了。眼泪呵,尽情地流吧,父亲,您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地过好这一生的!
    站立在母亲的墓前,梁再冰仔细盯着墓碑被损坏的地方,这些损毁之处,据说已经很难被修复了。母亲生前受了那么多苦,去世以后,仍然逃不过后代那些无知狂妄之徒的肆意凌辱,想到这里,梁再冰一阵心疼,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着。在这个时候,沉默就是与逝者最好的交流。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要离开了,梁再冰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重新恭恭敬敬地向着母亲的墓碑行了三鞠躬。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清华大学建筑系也专门为林徽因先生召开了“林徽因百年诞辰纪念会”,作为林徽因先生的独女,梁再冰走上台,准备为这次会议做一个演讲。
    未语泪先流,好容易等心情平静下来,梁再冰缓缓地说道:“回顾我妈妈一生的历史,我的心情很不平静,想到的事情太多了。以前我很不愿意回想这些事,因为她的一生特别值得惋惜。母亲的一生很短,只有51年的时间,中间又经过了抗战中最艰苦的一段生活。这次因为要纪念她的百年诞辰,我翻阅了很多过去的信件、材料,对母亲又有了新的认识,对她的工作和思想又有了新的发现。”
    不仅仅是梁再冰,就算是我们这些普通的读者,在一遍一遍翻阅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的时候,我们的心灵也一定会一遍一遍地受到冲击。无论是林徽因、梁思成、金岳霖三人之间贯穿一生的友情,还是他们在各自的事业上做出的不平凡的成就,都值得我们施以最崇高的敬意。
    金先生、梁先生、林先生,晚辈在这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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