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过这都是梦,他自己清清楚楚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最初的简单纯粹,到现在已经掺杂了太多东西,互相之间都说不清,倒不如结束,闷在土里,就此掩埋,对彼此都好。
    但是他做不到。
    他不可抑制地想她,在每一个被病痛折磨的夜里,想念她微笑时的温柔,拥抱后的热泪,还有他叫“陈继川”时,语调里隐含着的只有他能读懂的情愫。
    “乔乔——”
    他在心中呼唤过无数遍,忽然想发一发声,却只令双耳得到沙哑的模糊不清的响动。
    她今天哭了,他看得清清楚楚,却仍然冷眼旁观。
    她如果恨他,也是理所应当,她如果不恨他,他便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连做一个王八蛋都浑浑噩噩,他越发认为自己不配活着。
    他早应该死了,干干净净,不给任何人抹黑,也不给任何人拖累。
    但他记得,他当时撑着一口气,心里想的是,我得回来见余乔,决不能便宜了宋兆峰或者周晓西这俩臭傻逼。
    【我回来,我应过你。
    可是我已经认不出我自己。】
    ☆、第33章 冲突
    第三十二章冲突
    十二月底,鹏城再度降温,不少人已经换上厚重的羽绒服,在寒风中缩手缩脚。
    周六,余乔一早起来,先吞过两片安非他酮,一面刷牙一面翻查手机。
    黄庆玲催她按时去看心理医生,小曼问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要不要一起去看姜文的新电影,余乔疑惑,回了句“最近不是那谁的《某某不可以穷》也上了吗?你不看?”
    小曼很快回过来,“我老公的电影当然要看,不过我要和粉丝分会的姐妹们一起。”
    余乔回,“厉害,原来后宫已经都组好了。”
    小曼添加笑脸,“那今天下午见咯。”
    余乔没有立刻答应,她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回拨电话给她,“下午我不去了,有点事要办。”
    小曼大概还窝在床上,迷迷糊糊追问:“办什么事啊?我陪你呀。”
    余乔犹豫,“我想去找田一峰,你也要来吗?”
    “找他?找他我更要来了!”
    余乔开车,先接小曼,把车开到附近商场。
    上电梯,小曼嘀咕说:“不是说去找田一峰吗?又来商场干什么?”
    余乔透过电梯墙面的倒影看她一眼,笑笑说:“迫不及待想见他?”
    “我疯了我,见他?我都怕被他气死!”
    “你也有怕的人?”
    “老说他干嘛。”她挽住余乔,两个人肩并肩走出直升电梯,“你想买新衣服啦?”
    余乔说:“不是,天冷了,我想给他买点衣服。”她还记得遇见他的那天,他只穿着一件灰色套头衫,这衣服在秋天还能挡一挡,寒潮一来显然不够厚。
    小曼一愣,“你说谁?”
    余乔坦然道:“陈继川。”
    小曼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们走到三楼男装区,小曼先挑中一件黑色大衣,“陈继川虽然人挺王八蛋的,但连长得好,身材也不错,穿这个应该好看。”
    余乔却准备买旁边的灰色短羽绒服,“里面穿大衣不实用,还是这个好,这个轻。”招手叫营业员,“麻烦给我一件l。”
    小曼问:“你知道他穿什么size?”
    余乔也不确定,“以前买过,挺合身的,现在……可能瘦了吧。”
    再挑两件针织衫,一双运动鞋,顺带四条平角裤,一万块就这么刷完了。
    两人提着东西上车,小曼等不及问:“那我们现在去找田一峰?你放心,我知道他家庭住址,咱直奔他家里去。”
    余乔低头看表,“时间还早,先回趟家。”
    “要干嘛?”
    “内裤还是洗了再送吧。”
    小曼盯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余乔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在心里已经骂过自己了。”
    无非是贱,并且是自甘下贱。
    但一段感情之所以放不下,多半因为内心底线还可以一降再降,但究竟为了他,底线在哪,她自己也还不清楚。
    就这样得过且过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糊里糊涂乱走乱撞了。
    两个人回到南山公寓,余乔把家里的暖风机找出来,新买来的内裤都洗一遍、滚水烫一遍,才放到暖风机风口上等它干。
    余乔擦干手走出浴室,电视里正在放《父母爱情》,里面热热闹闹的,让整个房间充满了淳朴的生活气。
    小曼原本坐沙发上剥开心果吃,见她来,伸长手握住她的,感慨说:“我头一次见你对一个人好成这样,陈继川到底有什么好啊,都这样了,你还放不下。”
    “不知道。”余乔坐下来,对着她勉强弯了弯嘴角,“说不清,稀里糊涂的,就觉得谁都替不了他。”
    “唉……如果这就是爱,我宁愿一辈子都遇不到这份爱。”
    “话不要说这么满。”
    小曼无所谓地耸肩膀,“我常常有一种感觉,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好像……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
    “不会的,你只是还没遇到。”
    “恐怕要等到七十岁才有真爱。”
    “那到时候手牵手慢慢摇也不错。”
    “嘁,亲嘴要先取假牙。”
    闲聊当中,内裤干了。
    余乔把内裤一条一条叠好放进保鲜袋,再找八百现金塞进红包,封好藏在羽绒服口袋里。
    小曼问:“你还担心他在里面缺钱啊?”
    余乔摇头否认,在红包背后写字,“不是,我听说管带会翻这些衣服的,过年了,人家辛苦一年,额外收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什么呀,塞红包也说得这么正经。”小曼看一眼手机,发觉田一峰没回她信息,死警察又不知道跑哪混去了,“你是想让管带照顾照顾陈继川吧。”
    余乔背对她整理衣服,忙忙碌碌的手一顿,“我只是希望他少受一点不必要的委屈。他……已经很难了……”
    “那你呢?谁为你想过?”
    “我?”她转过身,面对小曼微微一笑,嘴角上翘,那么温柔又那么美好,是任何人都会想永久珍藏的画面。
    她说:“我还活的好好的,没有缺一只眼,也没有受过酷刑,我的苦,真的不算什么。”
    小曼匆匆低下头,抬手遮住双眼,她忽然间很想大哭一场——只为余乔。
    下午两点,田一峰在陆小曼的提前知会下,打算开车去和她们提前汇合,按道理讲周六日一般不得探视,不过陆小曼这人真挺厉害,上面也不知道认识谁,能把勒戒所当自家后院,想进就给安排。
    一个小姑娘能混到这种程度,也真挺难得。
    田一峰抽空从后视镜里检查自己的发型,保证没有一根翘起来的“呆毛”之后才满意,之后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他明明已经帅得天怒人怨……
    正得意,小师妹钱佳一通电话打过来,“队长,咱什么时候去看川哥?天太冷了,川哥估计没厚衣服穿。”
    “噢,我今天就去送。”
    “今天?今天不是放假吗?”
    田一峰答得坦坦荡荡,“他女朋友找了人吧。”
    那边立刻拉响警报,“谁?谁女朋友?”
    “就小川女朋友啊,今天约好给他送衣服。”
    “我也去,回头我在大门口等你。”也不等他回话,急匆匆挂断电话。
    田一峰看着黑屏的手机,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他很快忘了钱佳这段插曲,反正都是去看川儿,多点人也多点力量,大家伙一起好好鼓励鼓励他,说不定就想通了,能不死赖在那破地方不出来。
    这么一想,就觉得这世界其实也挺美好,办几个杀人案也不算多恶心。
    他就这么吹着口哨哼着歌,很快到勒戒所门口。
    今天对面停的是一辆小mini,而钱佳则提着一只购物袋站在保安亭前面左顾右盼。
    他下车,先去敲余乔的车窗,“不好意思啊有点塞车,让你们等久了吧。”
    余乔还没来得及开口,小曼就先顶他一句,“也没多久啊,就大概是山顶洞人进化成你这么个时间吧。”
    这话还真不好反驳,田一峰干脆当没听见,只跟余乔说话:“要不,你还是跟我一道进去吧,他那人就是嘴硬,其实心不坏。”
    “还是算了吧,我实在是有点经不起了……”
    这时候钱佳已经提着东西出现,一巴掌拍在田一峰背上,语气亲昵,“师哥!你怎么那么慢啊,害我都快冻死了。”
    田一峰莫名有些不自在,解释说:“我从东边过来,确实有点远。”
    钱佳的视线已经转向余乔,“师哥,这两个姐姐是谁啊?快给我介绍一下。”
    田一峰老老实实回答,“这是余乔,川儿的女朋友,里面那位陆小曼……呃……是个律师……”
    “噢,你就是川哥女朋友啊?我来了那么多次怎么从来没遇到过你?对了,降温了你也来给川哥送衣服啊,要不要我直接给你捎进去?正好我们师兄妹几个好久没见了,想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余乔抬眼看她,年轻的小女孩不谙世事,爱和恨都直截了当,眼睛里充满了勇敢无畏,是一朵未经风霜的花,美得刚刚好。
    不像她,从她的眼睛里就透着这个世界曾经留下过的残忍与无情。
    她笑了笑,说:“好,那就麻烦你了。”
    她回身准备去拿纸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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