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表演是本职。
    花艺是静心。
    南月如给她找的花艺大师来自日本,一个很温婉的女人,叫木子,在一日得知南初还修禅时,难得跟她攀谈起来,“花道与禅修是一致的,都是灵魂洗涤,大多数现代人因为在工作家庭的压力下,导致精神压抑。其实都是需要灵魂升华,让自己静下来,在闹市中去寻找自己内心的声音,忘却尘世的烦恼。”
    禅修跟花道对南初其实都没什么用,该失眠的还是失眠。
    “我们的花艺大师,明谷先生,也是佛教信道者,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听听他的禅修,他讲禅讲得特别好。”木子跪在地上,用日语道。
    南初温和笑笑,回日语:“下次吧。”
    木子看了她一会儿,慢慢说:“你最近笑多了。”
    南初自己没觉得,人倒是懒了不少。
    木子:“刚认识你那阵觉得你有点冷漠,心里压着很多事儿,你状态好很多了,花道就是这样,时间一长,慢慢人会静下来,就会找回最初的自己。”
    等木子走后,南初靠着阳台抽烟,房子买在美国中部小镇上,前庭有花草,后庭有两只哈士奇。
    南初与猫狗无缘,对这些长毛的东西过敏,显然这两只流着哈喇子的大家伙也不欢迎这新来的主人,她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在别墅里呆着,南月如跟阿姨不在的时候,就剩她跟俩只哈士奇大眼儿瞪小眼儿。
    这两只家伙是南月如的宝贝,在某个心生恶意的夜晚,南初想把这俩只给偷偷丢出去。
    结果两只体积庞大又懒的狗,跟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她连拖都拖不动。
    南月如警告她三令五申不许打那两只蠢狗的注意,南初才放弃。
    这天,南月如从楼上下来,看着阳台上吞云吐雾的南初,踩着高跟过去,一把夺了她的烟丢在地上,冷声道:“下午没课?”
    南初点头。
    南月如吐槽不遗余力:“你好好练练你的台词,我看了你所有的戏,台词功底太差。”
    南初:“哦。”
    南月如:“你接的戏也就一部还能看,除了贺正平那部,其他接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好好练你的台词,接下去的戏我会给你安排。”
    她现在除了哦还能说什么呢?
    南月如虽息影很长时间,但手里资源不少,能接的片确实比以前沈光宗的资源多,一个月后,就来通知南初,回国去试镜。
    导演挺知名,是她曾经合作过一部戏的男主角,后转做幕后,拍了不少口碑电影。
    其实倒不算是南月如介绍的。
    是刚巧过年那几天,贺正平的贺岁档电影正巧上映。
    南初的表演很让人惊艳。
    她把柳莹莹刻画的入木三分,动静皆宜,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特别是电影最后一幕。
    柳莹莹得知将军已战死,失魂落魄回到小铺子时,隔壁大婶冲她扬手一指,“将军来过,就站在那个巷子口,撑着一把油纸伞。”
    柳莹莹寻到巷口。
    在青瓦石砖底下发现一行刻字,
    ——戎马一生,谁同我等,河山与共,情深义重。
    她泪眼滂沱,手指线莹地抚着那一行凹凸不平的字,想起将军带她纵横马场,荡着她银铃欢笑。
    最后那幕哭戏真是生生把观众的心哭碎了。
    有观众评论,“看了这部戏,唯一的感觉就是南初是个国民妖精。”
    “穿旗袍很美。”
    自动忽略了一些不太好的评论,毕竟黑子随处可见。
    抱着那两条好的评论,南初第一次觉得,她的努力其实也有人认可。
    官博评价很中肯。
    她的演技可圈可点,不足的地方很多,当然确实把柳莹莹这个天涯女给演活了。
    导演就是看到那部电影主动找到在国外休假的南月如,南初的事儿他听过不少,但至少他愿意看看南初的表现,如果真适合,也愿意用她,毕竟对于演员来说,角色比生活重要。
    然而那个可不是什么轻松角色。
    古装武侠剧,有打戏,因为剧在夏天播,配合当时的暑期,大冬天的还得穿着薄薄的衣衫在树林中吊威压。
    南月如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打戏不能用替身。
    导演对动作戏的要求又高,不光打起来漂亮还得实用,不能穿帮,南初身姿挺拔,打起来是挺漂亮的,就是不够劲道,人太软,有点儿花拳绣腿的花招。
    几番下来,导演也没了耐心,挥挥手,让她换替身。
    南初坚持:“您先拍下场吧,我等会再来试试。”
    导演举着喇叭,看她一会儿,觉得这小姑娘还挺有韧劲,点点头:“行。”
    跟她对戏的武打演员是个跟她差不多年纪大的小姑娘,从小学武术,几次陪练下来,有点不乐意了,撅了嘴坐在一边翻白眼儿闷闷不乐。
    南初心道:好歹我也是一十八线小明星,怎么那么不尊重人呢。
    不过倒也是。
    这么大冬天的,让人泡在水里,陪一个十八线练一场大概只有三秒钟镜头的打戏,这事儿搁谁谁也不乐意啊,又不多给钱。
    想想又觉得不对,自己现在怎么也得算十六线了。
    第三十八次被人打趴下,脸上身上都是泥,脚直接在水里泡皱了,皮一层层蜕。
    南初终于琢磨出了点打戏的精髓。
    没隔几天她那认真劲儿连导演都看不下去了,可南月如还是不满意,觉得她少点儿精气,导演觉得这当妈的怎么这么狠心呢?私底下还偷偷问:“是亲闺女不?”
    遭到南月如的大白眼儿,两人私下关系好,倒也没计较,导演后又转念一想,南月如这女人对自己都那么狠心,更不用说闺女了。
    她在演戏这方面确实敬业,入行这么多年,拍了上百部电影电视剧,所有跟她合作过的演员导演都不得不夸她的敬业,人虽然高傲,打戏从不用替身,对每个镜头都精益求精,把角色消化转化为自己的灵魂,慢慢入戏,所以她每部戏的角色都十分深入人心。
    拍那部戏时,南初精神压力高度集中,又美国中国两边跑,一杀青,紧绷的神经松了,人就病了。
    身上全是吊威压跟打戏留下的伤。
    冬天那双脚在水里泡久了,临开春,一到梅雨天气就酸痛厉害。
    虽说身心俱疲。
    可等导演给她传了几个成片的剪辑时,那种满足感是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那种朝着一个目标狂奔的心情是她没有体会过。
    也许这条路上并没有人与她同行,但至少,她离他又进了一步。
    ……
    安江。
    鹿山在祖国的最南边,群山层叠,崎岖蜿蜒,满山苍翠。
    山高树茂,峭壁陡崖,林间树木繁密,郁郁葱葱连绵一片,年前刚下了一场茂雪,天地都盖了一层白色,路面积着厚厚的几尺皑皑白雪。
    深夜万籁俱静,一辆消防车行驶在蜿蜒的山路间。
    惨白的车灯打到鹿山消防支队铁门上,岗哨放了行,车子缓缓驶进队里,停稳。
    车上下来七八个身形高大、穿着消防服的男人。
    一边站在杆架前换衣服,一边闲闲碎碎地聊着。
    “大冬天打野战,那两人也真是够了。”
    “你单身狗就别说话了。”说话的是站在倒数第二个方脸,皮肤哟黑的男人,叫赵国。
    有人附和:“打野战我倒没意见,这车他妈开到沟里,还被反锁在里面我真不知道这俩是怎么做到的。”
    赵国拍拍战友的肩,嘿嘿笑:“那是你见的少啊,我干了消防这么几年,什么奇葩没见过,比这更奇葩的都见过。”
    几人讨论地还挺欢的。
    站头的男人倒是一言不发,背影高大,沉默换完衣服人就往外走。
    结果被赵国拉住,“哎哎哎——陆骁,明天就是除夕了,咱要不考虑考虑整几个节目?”
    林陆骁换回迷彩服,双手抄在兜里,斜瞥他一眼,还不等他说话,赵国就被中队长陈旭川一摁脑门,“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被整天想着搞事情!”
    赵国揉揉后脑勺,“陆骁第一年在咱们这儿值班,总得欢迎一下吧。”
    哪是欢迎啊,就是自己想玩呗。
    赵国挺憨实的,不闹腾,老老实实干活,就指着单位给点儿好福利好寄回去给母亲。
    林陆骁来了不过个把月,长得又帅,又是北浔那边儿派过来的,加上他平时话也不多。
    这帮队员一开始还看他挺不爽的,处处找他茬儿,就觉得人端着架子,不过到底是上头派下来,不清楚背景,也不敢闹得太过分,就暗地里整整他,倒是赵国为人憨实,不敢跟其他几个一起闹。
    不管其他队员怎么怂恿,赵国就是不跟人同流合污,第一他不喜欢与人为敌,第二他挺喜欢林陆骁的,觉得他虽然沉默,不易接触,但他行的正,没这些人这么多歪点子。
    后来很机缘的一个晚上,两人坐一起聊天,赵国把这些话说给他听,林陆骁低头乐了,人往后一仰,手撑在地上。
    这话要是让大刘几个听见。
    估计第一个不同意,肯定高举着大旗满世界呐喊:“从小就属他歪点子最多!别看他面儿上装得正儿八经的,其实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儿!”
    赵国彻彻底底服他是在一次救援后。
    十二月底的时候,泥石流坍塌,掩埋了几户人家,他不知道哪来的经验,指挥得比中队长还顺手,特冷静,虽然私底下有人看不惯他,但救援时还是一条心,十分默契,解决了时效问题,判断下的又快又准。
    自那之后,找茬的人少了。
    见了面,也憨憨地打声招呼,“陆骁哥。”
    男人嘛,骨子里那点儿自尊心还是很重要的。
    有人私下找林陆骁切磋,被他虐的体无完肤,然后这帮二十出头的小子忽然发现一件事。
    男人三十,真他妈是个充满魅力的年纪。
    赵国不由说:“希望自己到了三十也能拥有陆骁哥那般魅力。”
    队友毫不客气嘲讽:“得了吧,你有他那张脸么?”
    有些东西,其实骨子里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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