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天道:“其实呢,不仅武学可以退敌,文学照样可以拒敌于国门之外,而且比两军战阵更具威慑,更令敌军心胆俱寒。公子且听老夫说个故事,足以证明文学有御敌之功。就在不久前,大金曾派使节出访大宋。然而这位使节并不是为了宋金两国友好来的,他暗中携带了一根巨大圆木和一封国书。这根大圆木甚是奇特,两端年轮花纹一般模样,从外观上分不清哪端是根?哪端是梢?而那封国书更是古怪,书写的也不知是大金哪朝哪代的古老文字,连大金人也多有不识。大金将这两样罕见物事奉为至宝,派使节携来觐见我大宋皇帝,若大宋无人识辨得出,他们便借机发兵江南。这一招果然厉害,一时间大宋朝堂上文武百官竟无人能识。就在大金使节自以为得计,欲要讹诈大宋扬言进兵之际,忽从皇宫外飞身扑进一位英雄。这人身长八尺,威风凛凛,随手抄起圆木丢进一个大水池中。那圆木重逾千斤,几百名金兵才抬得它动。在场金人见他一人就将圆木抬了起来,惊愕得矫舌不下,登时心生畏惧。那圆木在水面上载浮载沉,这位英雄作好记认,宣布他已知道哪端是根,哪端是梢了。大金使节经过验证,果然确凿无误。原来这位英雄学富五车,用的是《太极历判》中‘轻清为天,重浊为地’之法,轻而易举就将大金奇特圆木的根梢辨认了出来。对那封古怪文字的大金国书,这位英雄更是取过来便朗朗诵读,毫无阻滞。这封国书大金使节原也不识,见这位英雄认出,以为是神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拜倒,觳觫不已。大金见我朝有人,随即打消了投鞭江南的念头,不敢妄动干戈。佟公子你瞧,这能说学文派不上用场么?金兵闻听诗文不是照样屁滚尿流,望风而逃了吗。”
“呵呵,你这话说得也是。”佟钰没想到自己的那点事早已天下皆知,心中自是沾沾自喜。不过事情传得有点离奇,什么身高八尺呀,学富五车呀,都给说走样了。尤其学富五车,这是打哪说起的呀?我这肚皮里可装不下那许多书,别说五车,半车也没有,半本还差不多。世上的事真是古怪,不管什么,只要口口相传总不免添油加醋。要是好事就拼命添油加醋说好,要是坏事就拼命添油加醋说坏,以至传到后来都不是那码事了。好歹我这是好事,所以大家都拼命添油加醋往好里赞,事情也大体没走样。学富五车,呵呵??????听着倒是挺舒服受用。不过我也别表明身份,弄个不巧让人当众戳破我这假五车的肚皮,那可糟之糕也。当下道:“学诗文是好事,我巴不得找个好师父呢。只是拜师父不是小事,一个头磕下去就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一辈子的事都交给你。所以你的学问怎样我还得四处访访,若果真有口碑我定准来拜你。小情乖乖,咱们走。”说着,也不等龙啸天再说些什么,逃也似的拽了宛霓扭头就走。
下了山,宛霓不解道:“干吗这么着急走啊?还没查着捆绑突不古的人呢?”
佟钰道:“先不查了,那人躲了起来,这么明着查也查不到。”
宛霓问道:“那我们几时再来?”
佟钰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气恼道:“还来干什么?一次就够了!姓龙的来不来就收人做徒弟,好为人师,就不知他有没有那么大本事?”
宛霓是他知己,对他突然光火自然心知肚明,便劝解道:“我看龙老伯人很好啊,你爹爹也很赞他,本事不会差了。来这里读书有多好,可以随时向先生请教,省得再劳烦你爹娘操心,闹得家里天翻地覆的。”
佟钰登时嗯嗯啊啊地说不出话,好一阵才道:“学堂里的事你又不懂,拜师父那是顶顶重要的,要是拜了差劲师父,一辈子学业都耽误了。人就一个一辈子,耽误了赔都赔不来。”
宛霓道:“不知这里收不收女孩子?我也好想上学堂。”
佟钰扑哧笑出了声,道:“你上学堂干什么?男孩子上学堂是为了将来下场屋博取功名,你又不能下场屋,学了也没用啊。”
宛霓不理会他讥讽,认真道:“我看甄益德医书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要是能够时时请教先生,定然大有获益。”
原来是这样。佟钰想起宛霓近来看书总是蹙紧眉头,估计是遇上疑难了。但她有了疑难干吗不来问我?在早她可是什么都问我的。整天东问西问,有的没的,烦都烦死了。后来问的就少了,小棒槌阿姐死后她就再没问过我什么?原因嘛,可能是她问的问题好多我都回答不出,问了也白问,是以慢慢的她也就不来问了。不过这也很正常,现下小情乖乖的医术愈发高明了,连童山三老有事都来询问她,她的疑难旁人自然回答不出。这说明她的学问高了,旁人就显得差劲了。是以我回答不出,那也属理所当然。呵呵,这没有什么好嫉妒的,夸赞小情乖乖我欢喜还不及呢!只是??????这差劲的旁人里面好像也包括我自己?而且??????说不定还是顶顶差劲的那个!
佟钰有如针芒在背,浑身热剌剌的:小情乖乖的医术愈是高明,岂不等于说我愈发差劲了吗?这情形可不大妙,要是过于差劲,将来和小情乖乖就无话可说了,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佟钰装作思索的样子,连连错动眼珠,道:“请教先生自然是好,只是你得稍等几日,等我将这姓龙的底细盘查清楚,若当真货真价实,大名鼎鼎,我和你一起来这梅岭书院拜师父。”
宛霓欢喜道:“这样最好!说定了,就是这样。”
佟钰肚里虽有千个不愿,表面上仍大点其头:“那当然,我说话几时不作数了?”
回到家,佟钰和宛霓径直奔向后院。童山三老与念儿仍在练功,四人都是满头大汗,看起来好像一直没有停歇。尤其念儿,身法跃动已显呆滞,但在河东白堕呵斥声中,仍然勉力支持。
见着佟钰,伏地叫子歪过脑袋问道:“师父,你见过老龙了?”
佟钰故意不正面回答,道:“我今天出去倒是见着个老龙,但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老龙?人家可是叫雨前先生,开私塾当老夫子的,教小孩子咿咿呀呀学诗文。”
伏地叫子道:“那就是老龙。老龙名啸天、字雨前、江湖人称云中龙。老龙在诗文方面有些本事,早先也曾下场屋中过进士,那年正好是苏东坡的兄弟苏辙苏子由当主考官,将他评了个殿试第二。这事搁在别人自是欢喜不禁,毕竟这是光耀祖宗门庭的大美事。可老龙却不怎么高兴,非但不高兴,还十分恼怒。原来这家伙自负得很,见评了他个第二便老大不满起来,说评第一的那家伙比他差劲多了,非要考官将名次改过来不可。苏子由自是不能听他的,说此事已经圣上钦定,不能更改。这老龙也真是气性,闻听此言二话不说掉屁股就走,连皇上老爷子赏赐的官也不做了。当年这事轰动天下,都夸赞老龙有骨气。不过,这也给老龙带来不小麻烦,朝廷给他安了个谤上的罪名,除去他殿试第二的资格,并从此禁止他再下场屋应考。老龙眼见仕途无望,干脆开馆启蒙,借此糊口。”
佟钰道:“这么说老龙最终还是没能考中进士,那他的诗文也不怎么样。”
“哎哎,不是这等说。”伏地叫子情急之下双手乱摇:“没考中进士不等于说他诗文不行,老龙诗文还是顶尖的。”
佟钰想不到伏地叫子这时还帮着龙啸云说话?疑惑道:“咦,你们童山三老不是向来瞧不起他吗?总说老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比起你三个更加的不行。怎的这会儿又说他顶尖了?”
伏地叫子一怔,神色甚是尴尬,张口结舌道:“我们??????我们几时说老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老龙武学欠着些那是实情,可并不表明文学也不行。”
“哼!得了吧,别在我面前说硬气话了。”佟钰讥讽道:“要我说你们不光文学不如人家,武学更是差劲。其实你们早就知道龙啸天住在离此不远的梅岭,也知道昨晚来我家的那个是龙啸天的人,可你们自知武功不济,不敢打上门去招惹,所以就拼命督着念儿练功,好教念儿替你们挣脸面,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