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儿佟钰脑子里早已乱成一团,正要清静一下,便趁机道:“既是拿不定准那就慢慢去拿,大家折腾了一夜也都累了,趁天还没大亮各自先回屋睡上一会儿。”
支走众人,佟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不由想起那段绳索。刚才解绳索时只觉系绳手法有些奇特,这时仔细回想好像与一门武功暗合,而这门武功自己似曾在哪里见过,然而急切间又想不起谁有这路武功?
佟钰想起昨晚在柔福公主府里见过的几人,将她们挨个排序,想要设法找出谁与这绳索有关?先是柔福,她学了武功,性情变得暴戾易怒,动辙杀人,与一年前见过的那个半路崴脚的娇弱柔福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她的武功似乎与绳索主人并无关系,倒是与那个绰号乐山圣母的老妇人有几分相似。那老妇人走路无声无息,若不是她开启房门时的一声微响,几乎听不到一丝动静。现下柔福走路也同样无声无息,举手投足和老妇人一般,难道她不是跟拓跋黑学的武功,是跟这老妇人学的?而与柔福和老妇人相比,张喜的武功可就差劲多了,连寻常拳师也算不上,怪道现下柔福也敢呵斥她,本事大了,脾气也跟着见长。然而,她三个都与绳索主人无关,绳索主人的武功可比她三个高明。
那么这绳索主人又是谁呢?来我家绑人究竟是何用意?
佟钰思索不出个头绪,正自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忽然眼前一亮,猛地坐了起来,手中连连比划,惊呼出口:“不错,正是这路武功。原来是他!”
想至此,佟钰再也躺不住,跳下地来左右一看,见佟安和突不古均不睡在床上,想是两人早已下田里劳作去了,便拉开房门来到院中。
宛霓正经过院里,见他出屋问道:“瞧你这神色像得着喜帖子似的,猜到夜间造访那人是谁了?”
佟钰见她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料知她也猜到了夜间造访之人,道:“我只是胡乱猜测,并不确实。不过这贼子也真够胆大的,明知童山三老在这里住着还敢来撩拨,许是别有用意。”
宛霓道:“是啊,这小贼果然有别的用意。”
“咦,你怎知道是小贼?”佟钰眉毛一轩,随即料知她定是一夜未眠,到附近察探去了。
宛霓莞尔一笑,尚未说话,忽然后院传来一阵呼叱之声。两人转到后院,见是童山三老教导念儿正在练功。念儿已额头见汗,小脸涨得通红,看来他们练得时辰已经不短了。
童山三老脸色极是严峻,对佟、宛两人到来瞧也不瞧。黎丘丈人手中拿着一截木棍,时不时就招呼到念儿身上。
河东白堕大声喝斥:“不行,这一式重新来过!缩手缩脚的哪有半点‘金鹏展翅’的样子,像只缩在母鸡翅膀下的小鸡雏。重来,跳得再高点,再高!再高!”
伏地叫子也不停数落:“念儿哪,如今人家已欺上门来,你现下这等武功如何敌得过?须得痛下苦功才行。不然输了给人,咱们童山派还有什么脸面行走江湖?”
佟钰猜测童山三老也已料知昨夜造访那人是何来路,是以觉也不睡,连夜督促徒儿勤修武功。正要上前与他们相商御敌之策,忽而宛霓牵了一下他的衣袖,佟钰便相跟着走开。
宛霓引他径直出了院门,来到一株乌桕树下,指着靠树根处一对清晰鞋印给佟钰看。鞋印不大,显见这人的身量不高。昨天后半夜曾下过一阵小雨,想来这人为了避雨曾在树下站立过,因此留下足迹。
宛霓道:“这处脚印与我在院里发现的脚印相同,是以我断定,昨夜潜进你屋里捆绑突不古的,极有可能是此人。”
佟钰吃惊道:“什么极有可能?我断定就是这家伙!咱们赶紧挨家去找,别让他乘机逃了。”
宛霓道:“这人不在村里居住, 不过要想知道他藏身何处也不难。”说着,当先行去。
两人出了村子奔向正西,直行出二十余里,到了一座小山前。这里山色清新,树木葱茏。宛霓并不稍停,径直踏步上山。顺着山路,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庄园,庄园大门额匾上写着四个字:梅岭书院。园内传出朗朗读书声。
佟钰满腹狐疑:“小情乖乖,这里是所学堂啊,你领我来这里做什么?”
宛霓道:“既然来了,我们进去瞧瞧。”
进入院内,迎面厅堂长窗支起,读书声便是从这里传出。二人走至近前隔窗望去,厅堂内十几个少年正高声诵读。
这当儿,忽听身后有人道:“你两个是来找人吗?”
佟钰车转过身子,见眼前站着一位老者,大约六七十岁,面色红润,甚是祥和,便施礼道:“老伯请了,我二人来此正是要寻找一人。”
“哦,你们要找谁?或许老夫能帮上忙。”
“这个么??????”佟钰有些犹豫:“这人我说不出名姓,也不知是男是女,可说我与这人从未谋面,是以要找谁并不确定。”
老者面色现出几许不豫,道:“既然连找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闯进门来,未免太过莽撞。念你们尚且年少,老夫也不追究擅闯之罪,快快离开这里,不要打扰了别人用功。”
佟钰见他不允许自己找人,不由着起急来,道:“你这位老人家好不讲理,我们可是赶了二十多里路才找到这里的,找不到人我可不走。”
老者也沉下脸,道:“你这话便有些无赖了,休怪老夫无礼!”
宛霓见老者动怒,忙即解释道:“老伯莫要见怪,虽然我们没有见着这人面目,但昨晚他曾进入我们家中捆人,我们是循着这人足印一路寻找过来的。”
老者不由一怔,道:“既如此我可以召集众人,你们当面辨认。”说着,高声道:“大家都出来,让这两位小友瞧瞧可否认得?”
随着话音,厅堂内正朗读诗文的少年,还有其他房中的人等相继走了出来。
佟钰拿眼一扫,见这些人步履矫健,显得个个身怀武功。不禁暗自点头:果然不出所料,这便找到老窝了!然而转头再瞧宛霓时,却见她微微摇头,料知她并没有发现所要找寻的那个人。便对老者道:“你这里人都到齐了吗?有没有没到的?”
老者沉下脸来,冷冷道:“屋中之人均已在此,你尽管上前验证就是。”
佟钰道:“要找的那人没在,你让我怎么验证?别是看见我们找上门来,这家伙故意躲藏起来了。”
老者已是满面怒容,喝道:“原来你二人是上门寻衅闹事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夫这里也是随意乱闯的吗?”
闻听这话,从屋里出来的那些人忽啦啦围了上来,纷纷叫嚷道:“什么人哪这么大胆?竟敢到梅岭书院来撒野,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佟钰却也不惧,道:“干吗呀?仗着你们人多是不是?我知道你们都是学武的,拳脚了得,念诗文也只是做做样子。那好,我就比划几手功夫给你们瞧瞧,看识也不识。”
佟钰随手比划招式,刚一起手,就有人惊呼:“咦,这小子怎么会使这手‘渊龙在天’?”
“哎哟,哎哟,‘龙盘虎踞’和‘龙翔万里’他也会使。”
有人凑趣捧场,佟钰自然大是得意,边使拳脚边道:“你们大家各位定然十分奇怪,我这家字号怎会售卖你家的货色,是也不是?呵呵呵。其实大家都是练家子,揣着掖着也瞒不过人。到我家去捆人的那人,结绳手法就会使这套武功,这就证明我来此地找人是找对了。”
佟钰随即停下手脚,面色一端,质询老者道:“既然你们认了是自家货色,那我倒要请教了,你们随意进入人家家里捆人,究竟是何道理?”
老者面色有些缓和,道:“嗯——这的确是我家武功,但因此说去你家的人就是我门下,似乎仍有些牵强。不如这样,我龙形门门下弟子全都在此,你可以上前仔细辨认,只要你指认出来,老夫决不袒护,一定重重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