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他这么说,纷纷转身离去。佟钰瞧着他们空手而归,心下不忍,道:“你们没有请求官府帮助吗?赈灾济困,正是官府的职责。”
先前那老妇人道:“官府门前都有兵丁把守,老远见着就挥鞭驱赶,谁敢近前罗唣。”
佟钰血往上涌,道:“有官兵把守又怎样?我跟你们一起去,大家一起去见官。百姓们都要饿死了,官府怎能不管不问?”
佟老爷担心出事,忙即喝止:“钰儿不可造次!咱们一家刚刚团聚,休要再惹事端。”
佟钰道:“爹,我们是去寻求官府帮助,又不惹事。”当即一挥手:“大家走啊!”率先向临安方向走去。众人也是为生活所迫,走投无路,见有人带头,都呼呼拉拉地跟在后面。
佟钰大步流星走在头里,佟老爷眼见阻拦不住,只好也跟着前往,预备儿子一有惹事苗头,便即及时制止。本来高长福等人也要跟着前去,佟钰担心有人乘机抢劫,便要他们留下保护家人和村民安全。
进了城,佟钰等径直奔向临安府大衙。但尚未来到门前,从府衙里开出一队官兵,执枪横刀,阻住道路。众人见着官兵,面现畏惧,立时停住脚步,只佟钰一人迎上前去。
官兵中一名带队将官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聚众到此,想干什么?”
佟钰上前拱手道:“这位长官老爷,我等是四乡的民众,只因遭受涝灾家中无粮难以度日,是以请求知府大人,开仓赈济,救民于水火。”
那将官沉着脸道:“瞧你们这副样子,分明是聚众闹事的暴民,来呀,先将这带头闹事的小子抓起来。”立时上来几人,抓住佟钰双臂。
佟钰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抓人,心下恼怒,但脸上仍笑吟吟地解释道:“我们聚众是不假,但不是闹事,而是讨口聚到了一处。相烦官长传禀一声,请知府大人出来与我们商议个解决办法。”
那将官如何听得进他话,只管招呼兵丁道:“将这小子带过来,先打八十大板,看谁还敢闹事?”
几名兵丁拥上前来连推带搡,但佟钰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身形晃也未晃一下。
那将官瞧出蹊跷,道:“这小子有点邪门,闪开了,待本官擒他!”说着话伸手揪住佟钰衣领,运力向外一掀。这将官身高膀阔,足足比佟钰高出两个头,手上颇有几分力道,平时在府衙里当差,捉拿犯人只这一掀,便将犯人重重丢翻在地,半天挣扎不起。这一招他使惯了,也想对佟钰使,但连掀两掀没有掀动,不由焦躁起来,侧身跨步要将佟钰背摔出去。
佟钰见这将官一味蛮横,正要使出手段给他些教训,忽听爹爹在身后叫道:“钰儿,休要惹事!”心道:爹爹向来反对我习武,这将官虽然武功稀松,但若争斗起来,爹爹知道我习武必定担心。便仍站立不动,只将肚皮微微一挺,将那将官顶得连抢几步,跌了个狗吃屎。
佟钰这才回应爹爹道:“爹爹望安,孩儿决不惹事。是这位长官老爷在跟孩儿逗着玩呢。是不是呀,官长老爷?”
那将官不知如何跌了个跤,还道是自己不慎跌的。他自己当众出丑,却把恼怒发泄到佟钰身上,跳起身来伸手去拔腰间佩剑。
佟钰不愿将事闹大,欺近前来按住他手低声喝道:“不要动剑,否则我定要你好看!”随即又嬉笑道:“官长老爷,快带我去见知府大人。”
那将官感觉手上如压下一座山般沉重,哪里动弹得分毫,正自惊奇,忽听身后有人道:“快住手,不得无礼!”那将官立时垂下手,应道:“是。”
佟钰抬头瞧时,见前面站着一个身穿三品服饰的大官。那大官看到佟钰颇为吃惊,施礼道:“原来是佟公子,缘何到了这里?”
佟钰见他面孔生疏,疑道:“你认识我?可我想不起你来了,我们见过面吗?”
那大官道:“前几日在皇宫时本府曾见过公子,公子斥责金使好生威风,令人钦佩。”
“啊,果然是见过面的,呵呵,你贵姓啊?”佟钰见他对自己恭敬有加,打心眼里欢喜了出来。
那大官道:“下官姓李名光,是这临安府知府。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佟钰喜道:“原来你就是知府大人,好极。李大人,我正有事找你。”说着,向身后一指,道:“这些都是附近乡民,由于连年遭灾,家中已断粮数月,只靠讨口为生。而现下讨口也讨不到了,恳请李大人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李光面现难色:“这个??????”
佟钰以为他要推脱,立时端正起颜色道:“李大人,乡亲们没有口粮一天也活不下去,这京城之内天子脚下,要是出了人命,李大人脸上须不好看。”
李光道:“赈灾济民乃下官职责,只是下官这里也无余粮。”他见佟钰脸上神色狐疑,道:“公子若是不信,请随我来。”说毕当先向府衙里走去。
佟钰向后招呼:“大家来啊!”领着众人跟随在李光身后。
来到一所房屋前,李光令人打开大门,道:“公子可以进仓察验,看下官说的是否属实。”
佟钰进到房内,见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一物,只地面上还残留着几粒稻米,显见这里曾经是个粮库。
佟钰道:“李大人,你给我看这个空粮仓干什么?我要看有粮的粮仓。”
晁公武道:“除了这一处,本府并无别的粮仓。”
佟钰道:“你临安府或许没有,别的州府难道也没有吗?不会从外地调拨些来应急。眼下粮食可是大事,不然这么多饥民,吃没的吃,喝没的喝,生出事来你李大人如何脱得了干系?”
李光无奈道:“佟公子向在江北,于这里情形有所不知,江南连遭两年水涝,各地境况都差不多,其他州府的粮仓也早已空了。”
“不对!”佟钰立时瞪起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虽然两年遭灾,但并不是颗粒无收,去年只比平常年景减收七成,尚有三成稻谷入仓,缘何你这仓里不储备一些?这可是失职之罪。”
李光道:“不错,去年确实有三成稻谷收成,但都被地主和米商囤积起来坚不出粜,官府也没有办法。”
佟钰道:“没有办法不会想办法吗?我听说有些地主刻薄佃户,打下稻谷不按契约行事,而是强迫佃户都交了佃租,以致佃户断了口粮。”
李光怔愣道:“有这种事?下官却没有听说。”
佟钰冷笑道:“没有么?我还听说收租时官兵就站在田边为地主助威。你是临安府知府,出动官兵推说不知,这可说不过去。”
李光略一沉吟,道:“这是去年的事了,一时也无法查验真伪。这样,你说地主违反契约以致佃户断粮,可有人证物证?”
佟钰指着那个黄脸病容汉子道:“怎么没有。喂,这位大叔,你将你东家带兵到田里抢粮的情形跟李大人学说学说。不用害怕,有李大人为你做主,你尽管照实说。”
那病容汉子脸现惶恐,道:“不不,我我??????我没什么说的。”
佟钰鼓励他道:“说出来李大人才好为你断案呀,你一家人眼见都要饿死了,还怕什么?”
李光也道:“你据实禀告,果真有官兵到你田里抢粮么?”
病容汉子更加慌张:“是是,啊,不不??????”
人群中有人与他相熟,替他道:“他是秀王家佃户,是以不敢报出东家名号。”
佟钰问道:“这秀王是谁?”
李光道:“秀王赵子偁与当今圣上乃叔伯兄弟,属太祖一支。”
这佟钰倒是知道,宋太祖赵匡胤死后由他兄弟太宗赵匡义继位,此后历代皇帝都是出自赵匡义这一支,到赵构这辈已经传承了八代。而开国皇帝赵匡胤那一支的子孙,反倒不得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