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钰见杜伯当一定要宛霓提问题,不禁好笑。道:“杜老伯,小情乖乖果真没有别的事,这我最清楚。不过,我倒有一样事要问问你,你那三椒鱼的做法是打哪学来的?”
杜伯当眨巴眨巴眼皮,道:“打哪学?还不是打你那学的。”
佟钰道:“我可没这么教你。我说煎三椒鱼一定要用花椒、胡椒、望天椒,可没说一定要时鲜。而且花椒结籽在十月,望天椒成熟在八月,两样不在一个月份,你怎么凑齐这时鲜啊?再说胡椒。听听,胡椒,一个胡字说明它就不是大宋的产物,你又上哪弄时鲜去?”
杜伯当微一愣怔,道:“那你说如何做法?”
佟钰道:“如何做法我得问问我二姨娘,那是她的拿手菜。只是我现下还没有找到我家人,几时能找到也没定准,是以一时三刻也告给不了你。”
闻听这话,杜伯当脸上神气情变得十分古怪,吞吞吐吐地道:“你家人?原来你是在找??????那也??????哈,嘻??????”
佟钰道:“是啊,那年你把我掳出家门,谁知就在当天晚上我家里也遭逢变故,全家人都被官府抓到大牢里,幸亏后来有人将我家人救了出去。但是,救我家人的这位大恩人我一直没有打听到,也不知我家人现下躲到了哪里?”
杜伯当眼里更增了几分狡狯,道:“要找你家人,那也算不得??????嘻嘻。大恩人??????这说法??????”
宛霓见他闪烁其辞,听出话里有话,道:“杜老伯,佟钰哥哥为找他家人十分焦急,老伯若是知道下落,万望予以转告,我们感激不尽。”
杜伯当错动眼珠,道:“下落么??????这要看怎么说。感激么??????也不过是奉承两句好听的,又值得什么?要是??????来点别的??????嘻嘻,那就另当别论。”
佟钰眼瞧杜伯当大卖关子,立时醒悟,急忙一把抓住他胳膊,道:“杜老伯,你要是告给我家人现在哪里,我就当你是大恩人,给你金子银子,随你要!啊不,还要拜你为师!”
伏地叫子先自不干:“不行,他那两下三脚猫,怎配当人师父?”
佟钰急于要找到家人,顾不得许多,道:“行,我说行就行!杜老伯,你快说,我家人在哪儿?现下我就给你磕头拜师。”
伏地叫子道:“决计不行,现下连你家人影子还没见呢,磕错了头,那可不得了!这瞎火一团黑惯会胡吹大气,他的话不可信。”
杜伯当却也急了,道:“谁说我惯会胡吹大气?他家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转眼就见。”
佟钰不待他再说,早已嗖地一下蹿进了他的房间,但随即又电光石火般地从窗口里跳了出来,厉声喝道:“杜伯当,你这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杜伯当神色安祥,翘着下巴两眼望天,道:“我又没说你家人在这里。”
佟钰急不可耐,道:“那在哪儿?”
杜伯当道:“喂喂,你的家人可是我救的,就算不认我这个师父,这大恩人总该认吧?这般嘴脸对待大恩人,可不成话。”
佟钰立时缓和了脸色,道:“是是,是小侄的错,这便给老伯赔罪。只是我家人现在哪里?还望老伯予以明示。一旦见着我家人,小侄立马磕头拜师,决无二话。”
杜伯当大喜,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那,你家人逃出大牢,时时还要躲避官府追捕,自是要找个隐秘的所在容身,哪能在这人来人往的闹市落脚?不过离此地也不算太远,我这就带你去见你爹娘。”
佟钰恨不得立时见着爹娘的面,连声催促:“行行,我决不反悔!我爹娘在哪儿?快带我去。”扬手又招呼众人:“大家都去。”
当下杜伯当在前领路,几人朝城西奔去。路过柳树林,又把突不古叫上。路上,佟钰问起杜伯当是如何将自己爹娘救出大牢的,但杜伯当抵死不说,只道:“见了你爹娘自己去问,没得这会说了,又有哪个小人说我胡吹大气。”
刚才是伏地叫子这么说他来着,这老儿,现下还记着这事。佟钰瞥眼见伏地叫子手里提着已窝成铁环的长铁杆,脸上兀自气咻咻的,想起人家平时许多好处,不禁有些歉意。此刻他心情极佳,便顺手接过长铁杆,用力捋直后还给了伏地叫子。
杜伯当领着佟钰等人来到一处村落,这村落不大,只二十余户人家,距临安城也仅十余里地。到了一处宅院门前,杜伯当径直推门而入,看样子竟似是这里常客。
站在当院,杜伯当冲一间房里叫嚷道:“喂,老佟,快出来瞧瞧,瞧这是谁来了?”
房门拉开,步出一人,道:“你又来罗唣,好不惹厌!我已说过多少遍了,我儿的确不知我们居住在此。现下他生死未卜,即便大难不死,也决计寻找不到这里,你折磨我们也是无用。”说话时,神情极是冷漠。
“爹!”佟钰却已认了出来,抢上几步,扑身跪倒。
那人大吃一惊,迟疑道:“你?你是??????”
佟钰道:“爹,我是钰儿,您瞧瞧,我是钰儿呀!”
那人果然是佟老爷:“钰儿?是钰儿,果真是我那钰儿!钰儿——”一把将佟钰揽在怀里,父子相拥,喜极而泣。
这时,房内有人急声呼道:“是钰儿吗?我听到钰儿的声音了,钰儿在哪儿?”随着话音,步出两位妇人。
佟钰叫道:“娘,二姨娘。”一家四口,搂抱着哭作一团。旁边众人,亦是欷歔不已。
哭了一阵,佟钰娘拉起佟钰:“儿啊,让娘看看你。”说着,伸手抚摸着佟钰的脸庞、鼻子、眼眉。道:“都长得这般高了。”
二姨娘也喜滋滋地道:“比他老子还高着半头呢。”
佟钰见娘亲两只眼瞳蒙着云朵般一层白翳,关切问道:“娘,你的眼睛?”
佟钰娘道:“自打那年不见了你,娘的眼睛便不济事了。初时,影绰着还能见着点亮,后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唉,你大姨娘也是这般。”
佟钰道:“我见过大姨娘。”当下将见到大姨娘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佟老爷、佟钰娘、二姨娘俱感惊奇。佟老爷道:“你大姨娘最是疼你不过,只可惜她这辈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言下颇有懊悔之意。
这当儿,杜伯当忽道:“老佟,一家子团聚该当大喜才是啊,别老哭哭啼啼的,让人瞧见还以为是丧事呢。”
佟老爷抹去脸上泪水,道:“说的也是,这几年你在我家,唯有今天说话还算中听。”又指着满院众人道:“钰儿,这都是哪来的贵客?怎也不引见了大家亲近?”
佟钰从老至幼,先将童山三老引见给家人相识。佟老爷眼见这三人形貌各异,惊奇之中又生出几分惧意,虽然此前从未谋面,仍连连拱手,口称:“久仰,久仰。”
宛霓、念儿却不等佟钰引见,一齐拥上前来,“伯父,伯母”地叫开了,引得佟钰娘和二姨娘喜之不尽,一人一个搂在怀内,亲热得不肯放手。
突不古则俯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学着佟钰的样,直呼:“爹,娘,二姨娘。”
佟老爷过去将他扶起,招呼众人进屋,并吩咐厨下治备酒席,款待客人。一众人欢欢喜喜,唯有杜伯当感觉遭逢冷落,不满地道:“喂,老佟,你们这是娶了媳妇赶媒人,念完经打和尚是不是?你们一家子团聚了,就把牵线搭桥的大恩人抛在一边,这不是过河拆桥嘛!乖徒儿,你也该当践行前约,拜我为师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