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钰道:“那好,咱们就先说国事。”随即面色一端,眼光威严一扫,殿上群臣登时感到一阵寒意。就听他沉声喝道:“哪个叫孙近?”
孙近就站在对面,听他叫自己名字不明所以,道:“我就叫孙近哪,干吗?”
佟钰道:“你知罪吗?”
孙近一怔,道:“我??????我有什么罪?”
佟钰道:“你假意议和,实则勾引金人来大宋敲诈,这罪过还小了吗?”
孙近立时慌了,双手乱摇:“不不不,与大金议和是圣上的旨意,我只是奉旨办事。”
赵构对今天这事也大为不满,受金使逼迫几乎就下不了台,不由怒道:“孙近,你办事不利,还要推诿,罪上加罪!”
佟钰更加来了精神,道:“瞧瞧,是不是,这一时就有两条罪状了。快说,你是怎样与金人勾结的?还有谁是同党?事先你们是怎么密谋的?一一从实招来。”
孙近叫道:“谁与金人勾结了?金人的事我一点不知道,你小孩子家红口白牙,怎么张嘴就胡乱污陷人?”
佟钰道:“一点不知道么?那金使扛着根大木头来大宋,任人都看见了,你会不知道?”
孙近道:“那大木头我自然也看见了,可我还道是大金送给大宋的礼物,谁知道他们是来讹人的呀。”
佟钰道:“原来你们事先密谋以送礼的名义将大木头运进大宋,这一密谋果然狡猾,难怪这里这么多大臣没有及时识破,却是被你们的密谋蒙蔽了。”
大金使节抬着根木头、拿着张纸当堂向大宋发难,满殿大臣竟无言以对,都觉灰头土脸面上无光。待揭破了真相,又觉道理十分浅显。《太极历判》谁没看过?二十年前就看过了,心里面便又有些不服气,要是静下心来认真想,也能想到将大木头放入水中验证这一节,何至于让人家指着鼻子说大宋无人?这时逮着机会,便都纷纷替自己大抱委屈:“可不是吗,我还真当是大金送给大宋的礼物呢。要不是他们事先密谋让咱们放松了警觉,何至于金使突然发难,被诘问了个措手不及?”
“对对,我也是因此掉以轻心,哪料得到孙近与金人还有背后密谋这一手。”
“这一手果然厉害,急切间我们都蒙了,要不然决计不容金人这般猖狂。”
孙近眼见佟钰一口声声指控自己与金人有密谋,而众人随声附和,这罪名可就算坐实了。忙即分辩:“哪有密谋,我们只是商量如何能让大金多得些实惠,并无其他。”
佟钰愈加恼怒:“身为大宋使臣,却尽想着为别国谋利,这不是密谋是什么?”
孙近愈发慌乱:“这??????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是??????是??????”扭脸望望赵构,又望望秦桧。
那秦桧急将眼望向别处,慌忙躲闪。
佟钰喝道:“看来不打是不招了。”纵过去一把将孙近丢翻在地,道:“拿棍子来!”念儿递上水火棍,佟钰顺手一棍敲中孙近屁股。口中却道:“这一棍不作数,我先试试顺不顺手。”又虚批两下,道:“嗯,还凑乎能用。”
众人这才明白,怪道他进门先捡了条棍子,又跟皇上大谈在西南如何当监军打人屁板,敢情是为打孙近提早作了伏笔。
这一棍打得极重,孙近大声惨呼,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佟钰喝道:“快说,你们是如何密谋的?都和谁串通密谋来着?”
“没有密谋,我是奉旨办事。”孙近虽趴伏在地,仍扭着头颈在找寻赵构和秦桧。
“咦,还真是嘴硬哪。”佟钰起手又是一棍,道:“奉旨办事?小小皇上爷子可没让大金扛着木头来威胁大宋,也没让输给大金四十万绢帛银两。”
佟钰权衡情势,与大金议和虽是秦桧、孙近一力主持,但赵构不说话他二人也干不成。然则赵构此刻身为大宋皇上,若连他也一棍子打翻了,大宋群龙无首,却也没什么益处。是以便为赵构开脱,只逼问孙近交待出是与秦桧串通密谋,那这两个大奸臣就都显露原形了。
果然,这么一说,赵构便不再将屁股扭来扭去显得那么焦躁了,安安稳稳地靠在了椅背上,顺着佟钰的意思道:“对呀,孙近,与金人议和的事一直是你在主持,你不是说金人已同意议和条款,怎的他们来了提也没提和款的事就回去了?反倒是来威胁朕,敲诈朕,你是怎么干事的?”
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孙近张口结舌:“是啊,这个??????金人原本是说来签署议和条款的,可如何又变了卦?这??????这臣实在不知。”
白胡须老臣张元干道:“这便解释不通,金使是你招来的,你不知谁知?”
张浚也道:“议和之事你搞得神神秘秘,事先一点风声不透,以至金使来了,满殿大臣都不知如何应对,使大宋受尽屈辱。”
孙近对他却毫无惧色,挺脖颈叫道:“张浚,你见皇上要治我罪,这便落井下石也来踹上一脚。议和的事数你打听的最多,你敢说一点不知道吗?”
张浚道:“可你透露的都是枝节小事,像撤销两淮边备,输给大金绢银,这两件事你就没说。”
孙近道:“那事也不能跟你说,这两件事要是提早传扬出去,朝野上下还不闹翻天?光输绢银增加税赋这一件,老百姓不生吃了我肉,也得活剥了我皮。”
佟钰眼见他们争吵偏离了自己目的,忙即扳回正题,道:“原来你还知道你这是在做恶事。那两件事老百姓要是知道了,别说扒你的皮,便你全家都不得安生。这事你一个人可做不来,说,你都是和谁做的这件恶事?居然连小小皇上爷子都给蒙骗了。”
孙近扭着头又去寻找,佟钰知道他要看秦桧脸色,便啪地又打了一棍,道:“你眼珠转来转去,是不是要找寻和你一起密谋那人?好啊,你用眼睛告给我那人是谁?只要你眼睛瞧着他一点头,我便当场将他揪出来,也好为你减轻罪责。”并故意闪开一条缝,让他瞧向秦桧。
“那些事都是,都是??????”
孙近张口要说,却听秦桧阴恻恻地道:“孙近,你自家的事,不要胡乱咬人。这里也不是你说话的地方,说了也不作数。”
佟钰立马将矛头指向秦桧,追问道:“怎么不作数?他当场交代,就作数。你这么说,是不是有意要包庇他?”
秦桧嘿嘿笑道:“孙近办事不力,连金人真实目的都没有弄清就妄招金使来宋,这罪责他想逃也逃不脱。”转身又对着赵构道:“皇上,孙近身为股肱大臣,却不能得力干事,辜负了皇上信任,应交由大理寺惩处。”
“对!”赵构当即表示赞同:“着即将孙近革职,交大理寺鞫治。来人哪!”
这一招大出意外,佟钰没料到秦桧竟会使出丢卒保帅的招术,让孙近去顶缸,他自己则金蝉脱壳。忙道:“唉,等等,等等,孙近还没交代他同伙呢?”啪啪,连着又打了孙近两棍,喝道:“快说,谁是你密谋同伙?不然,叫你下半辈子再也甭想直立走路!”
许是听了秦桧的话,孙近得了某种暗示,忽然变得十分强硬,任凭佟钰棍上加了手劲,他却头颈也不来回乱扭了,只管闭紧两眼,埋着头死不吭气。这时门外的兵丁拥进殿来,赵构挥挥手,喝令兵丁将孙近押出去。
佟钰心下不甘就这么放过孙近,但又阻拦不住,便顺手又打了一记,这才教兵丁将孙近抬出大殿。转过身来怒视秦桧,沉声道:“你不让我追问他密谋同伙,是什么意思?”
秦桧不怒反笑,道:“这位少年有所不知,国家向有体制,大臣犯罪盖由大理寺鞫审,即便皇上,也不得代为审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佟钰也抓不住他什么把柄,心里的恼怒无由发泄,砰地将手里水火棍撅为两截。看来打屁板并不是百试百灵的妙法儿,对这等死硬不开口的大奸臣,这一招就不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