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将玻璃杯内余下的酒液一饮而尽,宋以致笃定的将之放在桌上,笑道,“没有人会在战斗中做准备。”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终于达成一致。
八点半左右时,他们离开餐厅。
“去喝杯茶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宋以致侧眸看她,心情还算不错。
“回家。”弯唇,许念驻足,抬眸道,“有车来接我,已经到了,就在前方,和学长你的车离得有些远,我步行过去。”
“是张伯?”挑眉,宋以致颔首,“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先走一步,下次再见。”婉拒后,许念迅速转身,没有迟疑地快步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而行……
广场上灯火阑珊,将冬日清冷的气氛烘托得多了几分暖意。
宋以致笔直的站在路灯下,他看着她背影一点点走远,直至消失在昏暗的灯光里。
他不知她有没有生气。
许念这个人从不肯轻易显露自己的情绪,商人大多如是,但他希望她能对他有所例外。
再静静站了几秒,宋以致转身,步伐不快不慢的前行……
他承认他故意。
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她的拒绝令他很介意。
所以,他怎么能允许?
夜晚风渐大,透着寒意。
许念抬眸看向前方,然后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可她的脚步却逐渐变缓。
蹙眉,她低头看着地面,分明答应了他下周与他一同回老家,才是今天下午的事情而已,可短短几个小时,却又横生枝节。
眼前他雀跃兴奋的画面久久挥散不去,他还一遍一遍问她是真的么?
是真的。
她明明这么承诺的!
许念内疚地吸了吸鼻子,慢吞吞走到车旁,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问他,“来了多久?冷么?”
闷了会儿,濯易摇头,“不久,不冷。”他脸色绷着,实在是有点郁闷,他祈祷的事情老天毕竟没有实现,还说什么来什么。方才,她就和他两个人坐在浪漫的餐厅里大大方方的谈天用餐对不对?他就没办法这样,没办法与她正大光明的约会,没办法带她散步,甚至连出门接她也要偷偷摸摸的遮住真实模样。
他与那个男人相比,或许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差距……
“你给我买的烤番薯么?”许念视线蓦地扫到牛皮纸袋里的番薯,她笑着捡起来道,“谢谢。”
“不是给你的。”猛地伸手夺回来,目光触碰上她清亮且浸着喜悦的眼眸,濯易抿唇,瓮声道,“你不是才用了晚餐?怎么会饿?我买给我自己吃。”
“你没吃晚餐?”
“吃了。”沉默两秒,想起白日离开公司前她对他的叮嘱,濯易点头,“我吃了,但胖猫没吃,我买给它。”
“它有小鱼干呀!”许念从他手里接过烤红薯,她笑着道,“晚餐是西式,我在国外吃腻了,所以只用了一点,刚好现在觉得有些饿,谢谢。”
烤番薯还是烫乎乎的,许念小心翼翼地剥开,低头尝了一口,看他,“很甜!”
“是么?”嘴角刚要扬起笑意,濯易又猛地收住,他直直瞪着前方,努力绷着不言不语。
“他叫宋以致。”许念一点一点给他介绍清楚,然后想循序渐进的给他提起推迟回老家的事情,“是我学长,在商场上很有智慧和手段,曾经帮过我不少忙,这次他回国有些事情也需要我帮助,嗯,今晚见面就是这样。”
“噢。”侧眸盯着车窗外,濯易心颤了下,他忽的想起那日从她姑姑嘴里说出的话语……
果然,那个宋以致就是能为她分忧解难的人。
他们甚至相识多哉,互相帮助,他了解着他不了解的她的过去……
心倏地坠落到万丈深渊。
他突然想不到,他能给她什么宋以致不能给的东西。
体贴爱护么?
可宋以致他也会在拥挤的人群里排队只为给她买一串糖葫芦……
手背蓦地覆上一层暖意。
茫茫然地偏头,濯易望着她,她右手握着烤番薯,热气弥漫在她姣好莹润的面容上。
“濯易。”许念用力握住他的手,“对不起。”她抱歉地盯着他眼睛,“下周末我有事,我次日周一陪你回家如何?或者,你若着急就先自己回去?”
“好。”怔了一瞬,濯易低眉,藏住眼底浓郁的失落与绝望,他盯着她白皙娇小的手,蔫蔫道,“你忙,我自己回去。”
车内缄默。
许念不知要怎么说。
她慢慢收回握住他的手,选择如实以告道,“下周末宋以致有一场重要的宴会,我没办法拒绝他邀请我做他女伴的提议,毕竟他曾给予过我帮助,所以我得……”
“嗯。”濯易蓦地打断她,他抬起下颔,脸上忽的绽放出一抹笑容,表情乖巧,“我知道,我没事,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你当然要忙正事,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你不是饿么?快趁热吃。”他盯着她只咬了几小口的烤番薯,语气轻快道,“我马上开车回家,胖猫最近都睡在我们给它买的小窝里,我们得快点回去再喂它一点小鱼干才行……”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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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从喧嚣的商业中心驶入僻静林道。
两侧树木高低森森,路灯橘光晕染下,重重剪影像一幅意境深远的水墨画……
沉默了一路,在即将抵达别墅的最后一段路上,许念从车窗外收回视线,偏头看着旁侧安静驾驶着的濯易。
他侧脸弧线坚毅,眼睛专注地望着前方,缄口不言。
知道他会生气。
明明可以用别的理由代替真相搪塞他,但她不想这样。
承诺既然已经无法守住,也不能再多一桩欺骗。
“我怎样才能让你心情好受些?”静了会儿,许念启唇轻声问。
“我很好。”濯易慢半拍的弯唇,他飞快看她一眼,旋即转头看路,“我真的没事,我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他加重语气的补充道,“你已经说了他是你相识多哉的学长,更何况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帮助过你,如今轮到他需要你,于情于理,你都没有推脱的道理,再者,他只是需要你做他女伴而已,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声音逐渐压低,濯易努力挥散脑海里的负面情绪,女伴么?她都没有做过他女伴,他内心其实并没有口头上的那么大度。
尽管他明白她的难处,可……可心里就是酸酸溜溜的,心像浸泡在满满一杯柠檬汁里。
“你放心,我不会无理取闹。”濯易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抓紧,他声音笃定,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也是在提醒自己,“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困扰和麻烦,你只要去做你认为对和你该去做的事情,我没有关系。”
话落的瞬间,车倏地停在别墅前。
濯易去停车,对站在旁侧的许念道,“外头冷,你先进屋。”
见她颔首,他将车调头,驶入车库。
等他出来,抬眼就看见许念仍站在方才位置,一动未动。
盘旋在高空上的冷月亮散发着朦胧白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显得缥缈且不真实。
用力眨了下眼,濯易直直盯着她,其实经常会觉得不真实,最近尤为深刻,他怕她像一缕清风,忽然就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绕过小径,他加快脚步。
等走到她背后,濯易开口,语气带着轻微的嗔责,“怎么不进屋?冷。”
“还好。”许念扭头看他,笑了笑,“等你一起。”
怔了下,濯易低应一声,并肩与她往前行。
“笃笃”,他们彼此的脚步声夹杂在一起,时重时轻,像一曲隽永的音调,谱写着永恒。
“你冷不冷?”许念偏头,他的手垂落在腿侧,她盯了两秒,缓缓伸手握住。
身体短暂的僵硬了一瞬间,濯易略感惊诧地望着她,复而低眉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不冷。”他摇头,心里想,哪怕刚才冷,现在牵着,也不会觉得冷了。
“濯易。”安静地走了一段路,许念晃了晃他的手,“对不起,轻易给了你承诺,却做不到。”
“没事。”
“真的没事?”许念蓦地驻足,她闭了闭眼,有些拿他无可奈何,抬眸盯着他湮没在漆黑夜里的双眼,她叹气道,“你明明不高兴,既然骗我,可你掩饰的并不完美。濯易,你可以告诉我弥补方法,但凡做得到,我都满足你,只是你别这样,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矛盾,偶尔对我小心翼翼偶尔又对我……”
许念蓦地止住,她只定定借着微光看着他,不再多言。
两人交握的手略微变得有些僵硬……
微垂的下颔遽然仰起,濯易看着对面的女人,他攥紧另只手,别眼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暗,语气带着微弱的别扭和自我厌恶,“是,我是演员,但我做不到在生活里也是个戴着面具的演员。我是生气,是失落是郁闷,可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要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不肯罢休?就只是宴会女伴而已,就只是拉拉手跳舞而已,就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别人誉为金童玉女而已……”他迅速看她一眼,再度挪开视线,绷着脸道,“至少哪怕我心里小肚鸡肠,嘴里也不能显露出来,难道我要小气到明知道你有理由,你有你的难处,但我就是不听不管不顾的让你以我为重?”
“我怕我在你心中根本没有这样的分量,我怕我哗众取宠没有自知之明,我怕惹得你厌烦我远离我嫌弃我。”濯易一鼓作气的将心底的话全都倒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矛盾至极,可他只是心存担忧,担忧的始终是她对他的态度。
气氛再度沉寂。
一阵风吹来,拂起她衣领上的白色毛绒,还有她额前几缕发丝。
濯易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握着她手,低头喃喃道,“先进去,风大,别着凉!”
“你别这样。”许念攥住他手,他的不自信他的压抑求全……
蓦地抱住他,她轻声道,“你这神情可真可怜,看得我想抱抱你。”
“……”濯易懵了下,转瞬郁闷起来,“我不可怜,我又不是流浪小动物。”他瓮声瓮气道。
许念轻笑,她下颔靠在他肩上,“到时不和他跳舞就是了。”
“嗯?”低声疑问,濯易下一秒反应过来,她大概说的是下周末晚宴上不和宋以致一起跳舞……
“牵手?”许念思忖道,“我只是挽住他臂弯而已,而且我会戴上手套,你就别再介意这种事情。”
“我才不介意这种小事。”濯易忙犟声否认。
“嗯,你不介意,是我自己想要这样。”许念顺着他的话说,然后又道,“至于与你回老家的问题,我刚才给你提了两种方案,其一,你若担心二老可以自己先提前回去,其二,此行若能延迟数日的话,等我参加晚宴的次日,我便陪同你一起,你自己暂且考量一下,过两天再告诉我答案不迟。”
俯身抱住她。
濯易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赌气的小孩,在被她耐心哄着一般。
好像挺不好意思。
可既然已经这样,那他索性就豁出去的任性恣意一次。
“那我想再问问。”濯易用下颔蹭了蹭她的发丝,低声道,“叫宋以致的你的学长,他对你是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