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你,也得死。”
    赵楼一字一顿。
    赵凛并未被他恐吓到,定定看了赵楼几息。
    “孤死不死与你无关,你应该先想想自己怎么死。”
    赵楼眯着眼睛看了过来,赵凛低哼了一声,“你所言无法证实,如果你能证实,孤到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造反重罪凌迟处死。
    赵楼已经猜到了赵凛的来意。
    “我没有实证,你也不可能找到先太子的尸身。你若是能查,可查我生母容太嫔是如何死去。”
    赵楼将容太嫔在她出藩后被毒死的事情告诉了赵凛。
    他说着,目露恨意,“都是皇子,生母都不是皇后,他能坐拥江山,我却连带着生母去藩地都不可!”
    赵凛目露嗤笑,“你也不必为自己开脱,你谋逆一场又残害了多少人命,难道这些人无有父母家人?”
    “那你父皇呢?他手上又有多少人命?”赵楼哼笑,“除了我生母容太嫔,你可以去好好查查先太子病逝的别院行宫,那行宫里的人据说都染上疫情死了,但那么多人,不可能死绝,你说呢?”
    确实没有死绝,那位跑出来的老太医就是活下来的人。
    他暗暗思量,赵楼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同他道,“有件事,你只要答应我给个痛快,我就告诉你。”
    赵凛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赵楼。
    赵楼没有他的承诺,还是说了,“当时为先太子主治的是太医院前院判黄太医,黄太医曾在你父皇幼年得天花的时候,尽心尽力救治,三天三夜没合眼,你父皇对他颇多敬重,他是并非是因你父皇之令前去行宫为先太子治病,他当时进行宫是个巧合。但还是被困在了行宫里。不过我想,你父皇未必会下狠手杀他,到底从前在宫里,你父皇生母死得早,黄太医对他一直照料,你父皇登基之后,黄太医更是时常进宫伴驾……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恶人……”
    赵凛看了过去,赵楼看向那盏幻灭的灯,火苗明灭未定。
    赵凛不再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
    “孤会让你免于凌迟,可你的死,也要对得起被你祸害的无数人。”
    赵凛走了,为襄王赵楼安排了一场劫狱,可这场劫狱注定是不成的,赵楼死在了所谓的劫狱之中。
    乱箭穿心。
    襄王死了,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他造反的缘由。
    而京城,戚贵妃脱簪散发跪在乾清宫门前。
    戚家为襄王谋逆所做的事情,赵凛当然不能轻言放过,已经让杨柏泉在言官中散布消息。
    只可惜戚婧身死,戚贵妃以此为借口,跪在乾清宫门前,求皇上为戚婧做主,为戚家洗脱冤屈。
    “……堂妹不愿随着反王赵楼谋逆,赵楼便害死了堂妹。堂妹自幼丧父丧母,在臣妾家中同臣妾一道长大,同臣妾姐妹情深,可却就这么被赵楼害死,臣妾不知有多心痛!堂妹没了,那些不知内情的还诬告戚氏同反王联合!戚家何曾谋反?臣妾求皇上还戚家一个清白!”
    她哭得不能自抑,几乎昏倒在地。
    “若戚家不能清白,臣妾、臣妾也活该被扣了罪名,谁让臣妾没能护好堂妹,迫不得已将她嫁给了赵楼续弦!是臣妾对不起叔父婶娘!对不起堂妹!更对不起皇上信重,将谋逆扯进后宫,让皇上蒙羞!臣妾有罪!”
    戚贵妃说完这话,叩头请罪到额头磕破,后又撑着娇弱的身子,在乾清宫前跪了三个时辰。
    直到天阴欲雨,已有豆大的雨里陆续落下,四公主赵心瑜不顾阻拦跑来一同跪求,皇上实在看不下去,发了话,说会查明此事,还一个真相。
    戚贵妃就这么回了景仁宫,没有任何惩处,甚至皇上还遣了太医为她看伤。
    戚之礼没有戚贵妃幸运,盖是因为他确实在赵楼谋逆之前去过襄阳。
    御史对他一通口诛笔伐,戚之礼病倒了,到底是为什么病倒不得而知。
    皇上让戚之礼待罪在家,一切等查明再说。
    赵凛听到京里来的消息,未置一词,只是令人收拾行囊先行返回济南,等候太子南巡大驾折返一道返回。
    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折返济南,有人却从济南到了。
    程玉酌见到此人时愣了一下,他鬓边竟然凭空多了一缕白发。
    “侯爷?”
    韩平宇看到程玉酌也愣了一下。
    “原来司珍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
    韩平宇这话没有什么特殊意思,程玉酌还是莫名心虚了一下。
    她低头道是,说是皇后娘娘的命令,问了韩平宇要不要替他进去通报。
    韩平宇点了头,并未瞒她。
    “韩某事后才知,当时在火器一事上面,竟暗中助了藩王一把,我有罪,不求太子殿下能宽恕,只求能让韩某追捕叛逃反贼镇国公以赎罪。”
    程玉酌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形。
    因神火枪并未落在襄王手中,所以赵凛暂时没有追究,可不代表不会事后清算。
    程玉酌见韩平宇满脸悲愤,劝他,“侯爷不必过于自责,不知者无罪。”
    可韩平宇还是摇了头。
    他没有多言,程玉酌便也不好再说,替他去了赵凛处通报。
    赵凛一听说韩平宇来了,特特瞧了她一眼。
    程玉酌不想理会他,赵凛低头一笑,还是专点了她问。
    “程司珍说说,这韩平宇要不要定罪?”
    程玉酌知道他是故意的,不过还是公正说来。
    “韩侯爷并不知情,传送火器也是意外,便是有罪也可戴罪立功。”
    赵凛啧啧,“咱们程姑姑对这韩平宇格外信任呢。”
    他说着要伸手去抓程玉酌。
    程玉酌一闪身避开了,接着便道,“奴婢这就是传韩侯爷进来。”
    赵凛没抓到她,还听她故意说什么“奴婢”,气哼哼一声。
    见她已经快速撩了帘子出去了,嘀咕一句,“没心肝儿的人!”
    程玉酌很快领着韩平宇进了房内。
    韩平宇跪地请罪。
    赵凛瞧见他鬓角添了白发也是微微惊讶。
    程玉酌在旁看了他一眼,赵凛只好道,“韩卿,起来说话吧。”
    韩平宇不敢,程玉酌上前扶了他,“侯爷,太子爷让侯爷起身呢!”
    她扶了韩平宇,看得赵凛一阵不乐意,低咳了一声。
    韩平宇闻声不敢违逆,立刻起了身,“多谢太子殿下!”
    又低头跟程玉酌低声道,“多谢司珍。”
    程玉酌给他递了个安慰的眼神,瞧得赵凛又是一阵气闷。
    她怎么对韩平宇这么有耐心?
    韩平宇就算不是犯罪也是犯错,她倒是可怜上他了!
    赵凛实在看不下去,重咳了一声,“程司珍先下去吧。”
    程玉酌最后瞧了他一眼才下去,赵凛明白这一眼的意思,是让他给韩平宇些机会的意思。
    赵凛心下不满哼哼。
    他去瞧韩平宇,那一缕白发着实刺眼。
    韩平宇已经说起了他要想赎罪的想法。
    “……镇国公是臣家舅,臣早年丧父,曾得过家舅亲自交到武艺兵法,只是他在后面这些年,因为夏家一蹶不振而疯魔,早已不是从前的舅父模样……臣知道那神火枪极有可能从臣手中出境,心中悔恨不已,臣思来想去,希望能为此恕罪,镇国公曾教导武艺兵法于臣,臣对他路数颇多知悉,他如今逃窜仍旧四处作乱,臣请太子殿下准臣带人前去捉拿,以免他再行坏事,祸害百姓!”
    镇国公带着自己的人和部分襄军逃窜,故意给朝廷添堵,四处放火杀人。
    偏偏镇国公熟络朝廷兵制,又警醒过人,屡屡逃窜。
    朝廷抓了镇国公家留守的女眷,镇国公竟也不闻不问,仍旧带着侄子为祸。
    今日韩平宇主动请缨,赵凛不必韩平宇请求,也不用程玉酌好心提醒,心里已了答案。
    暗送神火枪一事,韩平宇本也不是主谋,主谋乃是其母老夏氏和袁白彦,他也只是被利用罢了。
    赵凛见韩平宇惴惴不安悔恨交加,叹了口气应了他。
    “孤准你去,只是,”赵凛特特看了他一眼,“孤要提醒你,莫要轻信于人,便是自己的父母兄弟也不可。”
    韩平宇一愣,顿了一下,叩头答应了。
    赵凛叫了李敢进来,领了韩平宇前去追击镇国公的卫所领兵。
    韩平宇得偿所愿,心中一阵酸涩。
    程玉酌端了茶水给他润口。
    “侯爷连日跑马,喝些茶润润口吧。”
    韩平宇谢了她,心中感动却不敢再想。
    如今自己已经是戴罪之身,就不要谈什么嫁娶了。
    只是韩平宇想到了方才太子提醒他的话。
    他突然问程玉酌,“司珍觉得,父母兄弟有几成能信?”
    程玉酌略一愣,明白过来。
    “照理说,最亲近莫过于父母兄弟。只不过人与人总不一样,所求也不相同。所谓信与不信,论亲疏远近不如就事论事。”
    韩平宇闻言,顿了一下,口中反复念叨,终是长叹一气。
    他同程玉酌正经行了个礼。
    “受教了。”
    韩平宇走了,程玉酌送了他几步,见他飞奔而去,盼他能戴罪立功。
    可被赵凛叫去,却被他趁她不备掐了一把腰。
    “你怎地对他如此好?”
    程玉酌不想理会,想从他怀中闪开。
    赵凛更生气,掐她更紧了,轻咬了她的耳朵,“没心没肺的坏人,你就不能对我上点心?”
    程玉酌耳边丝丝酥麻,她要躲闪,可听了他的骂,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济南,永兴伯府。
    韩平宇领兵追击逃窜镇国公的消息传到了袁家。
    袁白彦急了,同他父亲反复商议。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韩平宇是说了什么还是没说?太子又知道什么了吗?”
    他爹永兴伯也觉得不妙。
    袁家本来在里面只是助推一把的作用,这计划还是老夏氏提的。
    而且襄王兵败之后,袁家也立刻休了小夏氏切断关系。
    没有官兵上门一直风平浪静,老夏氏更是处境危险也未见被抓被问。
    可谁曾想,先是听说韩平宇同老夏氏吵了一场,接着当夜韩平宇便快马走了,竟是寻太子去了!
    且韩平宇还真就见到了太子,然后便是领兵捉拿镇国公一时。
    韩平宇要大义灭亲,可他们袁家不想被灭了啊!
    永兴伯呵斥了袁白彦,不许他再来回踱步。
    “韩平宇应该不会乱说。他可以大义灭亲镇国公,那镇国公到底是反贼,但他还能灭了他娘?他娘可是主谋,咱们不过从旁帮衬,他没有灭了他娘,也就轮不到我们袁家出事。就算他交代了老夏氏,我们也说被老夏氏蒙骗便罢了,反正没有证据能证明什么!”
    袁白彦觉得他爹说的有些道理,可让小夏氏精神失常的药是他下得,把小夏氏趁机送回镇国公府也是他出的主意,以此分散外人的注意力,又迷惑了韩平宇。
    若说主谋,他同老夏氏都能算。
    袁白彦不敢多提此事,心中总是不安稳。
    在程姝房中住了两日,稍有不满意便发作,又嫌弃盈盈夜里若是醒了,就要程姝哄着才能继续睡,将他的睡意也一并扰了,便生气去了王姨娘处。
    程姝巴不得他不在。
    他心中恐惧不安,程姝跟了他多年怎么能不知道?
    可把这些撒在孩子身上便是另一回事了。
    那晚盈盈吵了他,便被他不由分说训了一顿,吓得孩子半夜没睡着,连伯夫人不乐意了。
    可他却转过脸来训斥程姝不会照顾孩子。
    “等明年娶了新夫人,便把孩子交给新夫人吧!”
    程姝惊诧,他才刚休了小夏氏就要娶新妇,她越发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袁家气氛紧张,济南城也跟着紧张起来,不为旁的,正是太子南巡大驾折返回来了!
    正好程玉酌也随着赵凛一行,一道返回了济南。
    程玉酌离开程家又在此时返回,不用旁人说,众人也晓得她是伺候太子去了。
    她一回来就约了程姝见面,伯夫人二话不说就许了。
    程玉酌把程获的事情说于了程姝,惊得程姝半天没说出话来,等回过神来,流泪不止。
    “阿获找回来了!爹娘在天之灵保佑!”
    程玉酌抱着她为她抹泪,程姝也抽了帕子替程玉酌拭泪,姐妹哭了一场,程玉酌又提及了程姝离开袁家的事。
    程姝已经有了孕像,她最担心的就是两个孩子。
    “袁家这样,我是绝不会把盈盈留下的,可孩子怎么带走?我肚子里这个若是个男孩,袁家更不会放手了!”
    程玉酌也颇觉头疼。
    以袁家的状况,不论怎样,都不可能允许程姝带走孩子。
    除非程姝和孩子一起失踪。
    程姝可以更名,但万一遇到袁家人还是麻烦,总不能藏进深山老林。
    程玉酌只好安慰程姝不要急,“袁家只怕免不了清算,我们倒可以见机行事。”
    程姝点头应了,回了袁家。
    当晚,多日不见的袁白彦突然来了。
    他不光来了,还带了两匣子珠钗。
    “我瞧着小琴有些日子没添置新钗环了,这是银楼新出的样式,说是江南新流行的式样,小琴试试?”
    袁白彦笑着说着,温言细语地,程姝恍惚了一下。
    若是放在早些年,她必然高兴,只是如今着实高兴不起来。
    “世子爷何必同婢妾多礼?世子爷可是有事?”
    袁白彦见她神色冷淡,笑着赔礼道歉,“小琴必是恼了我前两日的话了!那日吃了酒,说了浑话,你怎么能记仇?”
    程姝可就笑了,“世子爷这话说得,婢妾怎么能同世子爷记仇?既是前几日的话,今日便也不用提了。”
    她揭过,袁白彦暗道正好,拉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指尖摩挲了几下。
    “我听说你姐姐如今在太子身边伺候?太子南巡遭遇襄王谋反,定是身边缺人了,你姐姐是六品的女官,是管事的人,定然在太子身边说得上话吧?”
    程姝心下冷笑了起来,面上不露。
    “世子爷要做什么?”
    她这么问,袁白彦也就不藏掖了。
    “让你姐姐打听打听,太子有没有提到咱们府上,又是如何说的,可有露出什么意思!”
    程姝更是心中冷笑了,她现在就可以告诉袁白彦,太子要清算袁家了!
    她看了袁白彦一眼。
    “世子爷,我姐姐只是寻常宫人,怎么能打听这许多?”
    袁白彦皱眉,“我可听说你姐姐在太子跟前近身伺候!”
    这连程姝都不知道。
    她讶然,又觉好笑,“宫里规矩森严,就算如此,也不能乱打听。再说,打听了也不能改变太子的决定。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世子爷不应该担忧才对。”
    她前面的言语,已经令袁白彦不快了,袁白彦压着火,可到了最后这句,简直如矛头刺进了袁白彦最亏虚的心里!
    袁白彦登时就恼怒了,“你一个婢妾懂什么?”
    程姝如今看透他小人嘴脸也越发忍不住了,又刺了他一句。
    “婢妾事不懂,可在这个时候,越是打听不就越是心虚吗?”
    “你……!”袁白彦眼里冒了火,狠狠瞪住了程姝。
    正这时,盈盈在厢房闹了两声。
    程姝正好不想再同袁白彦争吵,起身就要走,“婢妾去看孩子,先告退了。”
    袁白彦让她办的事她不肯答应,还在此恃宠狂妄。
    “程小琴,你要弄清楚,不管你姐是什么人,你都只是个妾!”
    程姝被这话扎的心口一疼。
    袁白彦现在要求她姐姐办事,尽然还拿这事压人,她攥紧了手。
    “世子爷说的是,我只是个妾,自然什么都办不了,世子爷还是另寻他法吧!”
    她这么反唇一讥,简直如同将插在袁白彦亏虚处的刀又狠狠拧了一把。
    袁白彦气红了脸,腾地一下站起来,一下掀翻了桌子。
    咣当一声,桌子扬起翻到。
    可让袁白彦万万没料到的是,他一手掀翻的桌子,竟然砸到了程姝的小腹上!
    程姝当即呼痛跌倒,脸上惨白一片。
    袁白彦震惊看去,鲜血从她裙上洇了出来。
    大片大片的鲜红,扎了人眼。
    程姝小产了。
    程玉酌接到消息脚下晃了一下,幸而被赵凛及时扶住。
    程玉酌急起来,要往袁家赶,赵凛连忙派人派车去送,谁想程玉酌竟在袁家门口受了阻拦。
    袁白彦拦了她。
    “这是袁家的事,程司珍莫急,袁家自会请大夫为她调理。”
    程玉酌只觉这孩子掉的奇怪,问了袁白彦,“世子为何不许娘家人探看,便是妾也有娘家吧?”
    袁白彦并非想和程玉酌作对,当下话锋转了转。
    “妾是有娘家,可更要在意夫家。小琴是为袁家操心才小产,司珍若是疼她,不妨替她排忧解难。”
    “排忧解难为何事?”程玉酌皱眉。
    袁白彦笑笑,“司珍在太子身边伺候,若能打听一番太子对袁家的看法,自然就是为小琴排忧解难了。”
    程玉酌闻言再看袁白彦那笑,只觉一阵反胃。
    他竟然拿程姝要挟自己!
    程玉酌只道自己闯不进去,也跟袁白彦勾起嘴角笑了笑。
    “世子爷说的真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世子爷,太子爷严查清算,不巧永兴伯袁家正在清算之列。”
    话音一落,袁白彦大惊,腾腾退后了两步。
    程玉酌反过来问了他,“世子爷若是让我见见我妹妹,我便替你在太子爷说两句,你以为如何?”
    袁白彦定定看了她两眼,到底是软了态度。
    “司珍可要说到做到。”
    程玉酌没有应他,继续向里走去。
    袁白彦只好挥手让人大开了门请程玉酌进去。
    程玉酌一眼瞧见盈盈趴在程姝床前,程姝惨白着一张脸,心都揪了起来。
    程姝摸了摸盈盈的小脑袋,让奶娘将她抱下去,告诉了程玉酌小产的真相。
    程玉酌抱着她心疼地不行。
    “袁白彦如此对你,这袁家一日都留不得了!姐姐这就救你和盈盈出去!”
    她沉了脸,直接问程姝,“袁家同镇国公联系的事情,你可清楚?”
    程姝愣了一下,旋即又明白过来。
    她咬了唇,下了决心。
    “姐,袁白彦身边有几个专管暗地消息的随从,抓到这几个人,袁白彦的事便都清楚了!”
    程姝将这几个随从的名字告知了程玉酌。
    只是说完,又忍不住拉了程玉酌的手。
    “姐,世子和伯爷所为,伯夫人并不知道,伯夫人性子偏弱,伯爷从不与她讲那些事,且她这些年对我和盈盈颇多看顾,能不能……”
    程玉酌回握了程姝的手,“你放心,姐姐晓得了。”
    程玉酌将袁家的事告诉了赵凛,可她说了,又低下了头。
    “此事我有私心,太子爷秉公处置便可。”
    赵凛见她面露惭愧,笑了起来。
    “有私心才是常人,没私心,阿娴岂不成了圣贤?非也,圣贤也有私心!”
    赵凛见她抬头眼中一片不解的迷雾,更是笑了,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便是君王也有私心,就不要说你了,袁家本也有罪,又不像韩平宇一样负荆请罪,还妄图逃脱罪责,罪责更重,且你有所不知,袁家多次为镇国公和襄王通风报信,抄家也不为过!”
    程玉酌讶然,赵凛捏了捏她的手。
    “不过我并不想将此事做绝,正好程姝也是个契机,你去同袁家说,若是答应放了程姝和孩子,孤就留他们家一个囫囵,不然,抄家不过是一夜的事,结果还是一样的。”
    程玉酌眼眶竟是一热。
    她心中多时的为难,他早已知悉,早已替她安排了。
    程玉酌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什么。
    赵凛却在她耳边开了口。
    “我不求阿娴什么,只要阿娴能舒心就好。”
    程玉酌心下软成了一滩水,赵凛笑着圈了她在怀里,“阿娴,可愿随我回宫?”
    他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这一次,程玉酌没有在做出任何别的回应,轻轻点了点头。
    赵凛简直如喝了蜜一样,瞬间朗声笑起来了。
    “我的阿娴点头了!”
    程玉酌耳朵和脸腾地一下全都热了起来。
    他这么大声,还要昭告世人吗?
    袁家二话不说地放走了程姝和孩子,甚至答应以后不和盈盈相认都可以。
    袁家落魄对盈盈来说不是好事,不相认或许不是坏事。
    永兴伯被削了爵位贬为庶人,世子袁白彦流放五年。
    袁白彦被抓的时候竟要舍家逃窜,可惜被当着满济南城的面,五花大绑押了回来。
    满城指指点点,袁白彦脸色青紫。
    他见到太子,又见到站在太子身边的程玉酌时,还不肯死心地不停朝她打眼色。
    赵凛冷笑,“她已经为你留了条命,不然,孤早就灭了你满门。”
    袁白彦怔住,却见太子转头,用轻柔到不能更轻柔地声音,同程玉酌说了一句话。
    “阿娴,还是你心太软了,日后随我回宫,可不能这样。”
    袁白彦倒抽冷气,见程玉酌低了头,而太子抬手拉住她的手,牵着她转身离去了。
    袁白彦脑中轰轰作响。
    忽的想起自己从前说过的那句话。
    “就算程玉酌做了太子妃,程小琴也不可能扶正!”
    袁白彦脑中大乱,呼吸不上来,只看着太子赵凛拉着程玉酌离去的背影眼睛刺痛。
    袁白彦几乎晕倒,怎么被拉下去的,都不知道了……
    袁家只留了部分祖产,程姝走得那天,一根珠钗都没有带走,将从前袁白彦为她偷偷置办的田产塞到了伯夫人手里。
    伯夫人看着全然不懂事的盈盈,眼泪流个不停。
    她将田产地契掖进了盈盈怀里。
    “袁家什么都给不了盈盈,这些给她以后当嫁妆吧!到底是袁家的血脉!”
    程姝和伯夫人都流了泪,盈盈还不懂事,只是见祖母和姨娘都流了眼泪,伸手给她们擦眼泪,“祖母不哭,姨娘不哭。”
    伯夫人没忍住,最后抱了盈盈在怀里,“去吧!去吧!”
    袁家被抄产那天,韩平宇带兵突进深山,抓到了镇国公。
    镇国公被俘恨声大骂韩平宇恩将仇报。
    韩平宇面无表情地说,“不止如此,待我回家,还要带了我娘去太子处请罪。”
    他说到做到,快马回了济南就绑了自己的母亲去太子处请罪。
    满城哗然。
    归宁侯韩平宇可是最孝顺的人。
    老夏氏不住地打他骂他,将他打得满脸血痕,韩平宇一动不动,一闪不闪。
    他只跪在太子院外。
    程玉酌都看不下去了。
    赵凛没有去瞧一眼,只是幽幽说了句,“老夏氏倒是保了她儿子,韩平宇也保了他娘。”
    韩平宇到底是立了大功,归宁侯府没有被查抄。
    归宁侯老夫人被送往寺庙剃度修行,赵凛调了韩平宇到京城当差。
    消息出来,朝野一片议论。
    太子功过分明,求贤若渴,令群臣一片赞颂。
    明察秋毫,明君所为。
    那个他们不熟悉甚至有些不认可的太子,渐渐从水雾中走了出来,周身遍布金光。
    待到南巡大驾快要进京的时候,关于太子战襄王的话本子都已传了出来。
    赵凛没有刻意宣扬,也没有刻意压制,静观事态发展。
    赵凛让替身替他巡游,自己带了程玉酌一路微服走走停停。
    两人难得有闲暇也有闲心,一个不急躁,一个不沉闷,颇过了几天合拍的日子。
    赵凛被冯效几个议论,“太子爷每日合不拢嘴!”
    而程玉酌却常常闹得脸红。
    只是到了涿州,两人却在一茶馆,见有人在传一本叫做《祸乱野史》的话本子。
    这本子不太能见得人,因此只在私下里传来传去,这书虽说写的不是当朝事,可处处对准了本朝,甚至连襄王之乱也这般迅速地写了进去。
    赵凛大感兴趣,让人买了一本来看。
    程玉酌跟在他身旁也瞧了两页,这一瞧可不得了,书中襄王形象诸多美化,竟然仁善慈悲为民做主,俨然是仁康太子和先太子的化身,而他造反被逼无奈,是被皇帝迫害不得而为之。
    换言之,此书竟然意指皇帝嫉恨襄王迫害与他,才导致那位仁善的襄王造反!
    程玉酌不敢再看,赵凛也合上了此书。
    茶馆的人还在叽叽喳喳地低声议论。
    两人不由地对了个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怪异。
    赵凛立即返回了南巡大驾,准备着人调查,并同杨柏泉问询此事。
    只是赵凛带着程玉酌刚到了太子南巡落脚的行宫,李敢便一脸为难地上前通报。
    “太子爷,魏阁老府上魏姑娘求见。”
    赵凛和程玉酌闻言皆是一顿。
    魏阁老府上魏姑娘,正是那位准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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