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苗苗还把猫饭放进冰箱里,一盒子装进猫食盆,喵小姐吃了一个星期,开始挑食了,不肯再吃猫粮,加了妙鲜包也只多吃两口,闻到鸡胸肉的味道埋头苦吃。
    苗苗蹲着看它,在它吃食的时候伸手轻轻摸它,黑狸花一点也不排斥,被摸了毛就抬起头来喵一声,跟着继续低头苦吃,好像苗苗没来的一天里,主人就快把它给饿死了。
    程先生倒了茶,跟着蹲到黑狸花身边,把茶杯递给苗苗:“我给它饭吃了。”
    苗苗“扑哧”一声笑起来,眼睛一弯看上去气色都好了,程先生倒有点担心,现在的小姑娘们要美不要命,想要劝劝她,又不大好开口,于是问道:“你奶奶身体好一点没有?”
    苗苗这才想起来答应了程先生让顾奶奶打听梁安琪女士的事:“已经好多了,等她出了院,再联系原来的老邻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你最近瘦了很多,要注意身体。”原来白嫩嫩红润润的小姑娘,现在脸色也不好看,眼睛底下一片灰。
    厨房里开了两盏射灯,墙壁贴着小块红棕相间马塞克,橱柜却是英式奶油白,地砖勾着线拼出错落花案,苗苗从小看顾东阳长大,对卖相好的人有特殊免疫力,没料到今天却脸红。
    赶紧把头低下去,伸手摸摸黑狸花,又有吃又有摸,黑狸花喵起来特别酥,眯着眼睛就要趴到苗苗身上,苗苗挠挠它的下巴,灯光把黑狸花的影子揉成一团。
    程先生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圆影子竟然想笑,笑意还没到唇边,门外响起拍门声,气势磅礴来意汹汹,苗苗一听就知道是那位红大衣姑娘。
    她抱着黑狸花缩到厨房一角,程先生有些讶异,站起来去开门,两个人在院子里拉扯,红大衣这回骂的话苗苗一个词都没听懂,程先生真是好脾气,指甲都要挥到脸上去,可他依旧不动气,问她:“你要不要喝一杯茶。”冷静一下。
    红大衣踢倒了腊梅花盆,声嘶力竭质问他:“你不爱我,为什么给我写情诗!”头发被风吹得纷纷乱,这一跺脚差点跺坏细鞋跟。
    苗苗吐吐舌头,黑狸花却蹲在窗台上,两只绿眼睛灼灼有神,看外面吵得激烈,悠悠甩甩尾巴尖。
    外面好不容易重归安宁,程先生看不出沮丧,倒有些歉意,又被苗苗看到这尴尬场景,苗苗赶紧同他告辞,程先生看看窝回纸箱子的小黄鱼,伸手刚要撸它一把,就被它一抬爪子挡住了,软绵绵的肉垫踩在程先生手掌心上,眯着眼睛喵一声。
    程先生被拒绝了也不生气,打算拿小黄鱼当圣诞礼物,算一算礼物名单,把苗苗加在最末,麻烦了她这么多,却不知道要送什么。
    圣诞节要办餐会,美食部门联系冷餐会,打着旗号试吃,今天这家来送冰淇淋,明天那家来送新咖啡,半个月里人人都胖了一圈,只有苗苗不停瘦下去。
    苗苗一是要减肥,二是要跑医院,每天熬夜还要画学姐的儿童绘本,主角杂色猫咪画的就是喵小姐,十二张画稿交上去,苗苗又掉了三斤。
    就这么反反复复,到了圣诞节的餐会之前,她也依旧没有舞伴,没人来邀请她,苗苗还是塞不进最大号的那条礼服裙。
    干脆请了一天假,去医院照看顾奶奶,躺在病床上成了老小孩,一天看不见,嘴上就要念叨,苗苗和顾奶奶过了七八年相依的日子,不是亲人也是亲人了,一大早炖好粥让顾东阳先送过去,下了班她直接去医院,陪顾奶奶说上半个钟头的话再回来。
    顾奶奶十分看不上西洋节,倒难得说起旧事来:“你奶奶就喜欢这种,年轻的时候还去做礼拜,洋气是洋气,吃苦头哦。”
    运动的时候这些全是把柄,苗奶奶没少吃亏,等苗苗有了记忆,苗奶奶早已经不做礼拜了,苗苗削了一个苹果,苹果皮从头连到尾,削下来一块块装在小碗里,叉上牙签给递过去,突然接到电话,沈星刚下飞机,从撒哈拉沙漠回到钢筋森林。
    顾奶奶看着苗苗笑得高兴,摸摸她的头:“赶紧去,跟小姐妹唱歌吃蛋糕去。”嘴巴上讲看不上,到底在繁华区住了四十来年,小年轻怎么过节日门清。
    苗苗收拾东西去接沈星,半路电话又打过来,这回是苏南:“我买了吃的,你赶紧回来。”三人从大学起,就在苗苗家里聚会。
    苗苗本来以为一个人过圣诞节了,没想到突然三人又齐聚,她一路去买彩纸小蛋糕,天早已经暗了,一条街上的蛋糕店早已经卖空,连切片蛋糕都没有,只好拿妙芙充数。
    苗苗到家的时候,沈星已经背着她的大背包等在门口,整个脸晒成碳色,头发乱糟糟,衣服灰扑扑,苗苗还没说话,苏南在后面惊叫:“你是去撒哈拉还是去挖煤啦?”
    沈星现在最渴望热水,上楼洗年热水澡,往苗苗家地板上一躺,长出一口气,重新活过来,苏南说归说,买了一堆吃食过来,抛下新交的男朋友,圣诞夜都不过,撩着长发拿脚尖戳沈星:“你洗干净伐,骆驼身上有跳蚤。”
    沈星弹起来把苏南精心烫过的长卷发揉乱,扯乱她的红裙子,露出半边白胸脯,苗苗无辜被央及,三个女人在地板上滚成一团。
    程先生就是这时候敲了门,他在宴会上没看到苗苗,提早退场回来,站在门外面就听见里面一阵阵疯笑,这才放心,邻居一个月,听了许多苗苗的流言,一大半在说小姑娘可怜,没爷没娘,跟对面孤老结成对。
    程先生心里一片柔软,看到宴会上有特别定制巧克力树桩蛋糕,特意打包一只回来,拿着彩纸包装的圣诞礼物过来。
    苏南从门里面看见,一把掐住沈星,程先生冲她们点点头,提着蛋糕送给苗苗:“圣诞快乐。”
    第19章 七日瘦身汤
    程先生还没走下楼梯,就听见里面安静片刻,跟着笑闹声又一次响起,老房子薄木板挡不住多少声音,程先生听见两个女孩一长串尖叫的问题“他是谁”,程先生摸摸鼻子,他好像每次都给苗苗添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苗苗知道门板不隔音,涨红了脸让这两个女人声音轻一点,沈星的嗓门尤其大,她在撒哈拉说话都用吼的,吃一嘴风沙,她的声音当然轻不了。
    苏南扫一眼程先生就给他打出四颗星,看见了四颗星的帅哥,声音也轻不下来,两个人难得有志一同叽叽喳喳,一左一右夹住苗苗:“坦白从宽,老实交待!”
    程先生实在太过耀眼,不是顾东阳那种光芒四射的帅哥,他站在那里绝不打眼,可一望过去就记在心里,苗苗一直没谈过恋爱,难道一谈恋爱就是这样的“极品”!
    苗苗被这两个人压住,只好实话实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从两人中间挤出来坐好,打开蛋糕盒子:“他是我老板,住在二十九号的,我们是邻居。”
    苏南一下子失去兴趣,住这种旧房主子的老板,能大到哪里去,苗苗取出蛋糕,小小一只树桩蛋糕做得极其精致,一个小雪人,一个圣诞老人,一颗圣诞树,还有一头小鹿,红的绿的金的粉的,蜡烛还会发光,简直就是哄小姑娘的利器。
    上面插着巧克力牌子,写着圣诞快乐,苏南一眼就咋舌:“这个蛋糕可不便宜。”巧克力牌后面有餐厅的名称,里面光是一块软巧克力蛋糕就要百来块,这么大小的一只,不是提前订还没有的吃。
    苏南“咦”一声,沈星照惯例扔给苏南一个鄙夷的眼神,拉住苗苗软绵绵的手,又摸又捏,边吃豆腐边贼忒兮兮挑眉毛:“他喜欢你啊?”
    苗苗摇摇头:“怎么会。”光看程先生的前女友,都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苏南都不一定行,要美貌要家势,分明南北极,企鹅到不了北极。
    沈星在撒哈拉晒的黑亮黑亮,苏南一见她就说她在cos亮黑果7,好好一个小姑娘,原来起码不黑,现在晒成一根芦柴棒:“当牧民都没人要你。”
    沈星啃着一只卤鸡爪,她最爱吃这个,出去一年多想起来就淌口水,鸭脖鸡翅烤鱿鱼,全是苏南买回来,嘴巴上骂她,心里照应她,大包里还带着面膜蒸脸器,看她手上晒得脱了皮,拿出精油护手霜赶紧给她抹一抹。
    沈星甩甩手,吮着鸡骨头哼哼唧唧:“等我有了钱,就去养小狼狗,盘亮条顺公狗腰,到时候你嫁的富豪老头子不行,借你两个,嘿嘿,通管道。”
    苏南“呸”一声,两个人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和恋爱观上是观观不合,可理想都是一样的,想当大富翁里的钱夫人。
    苏南是“要过少奶奶的生活”,而沈星是“男人排队由我挑”,讨好男人太吃力,不如赚钱养一条小狼狗,美貌如花活好器大。
    沈星啃完了鸡骨头又去啃鸭脖子,吃得啧啧出声,苏南勾住苗苗的肩:“你那个竹马,怎么样啦?”
    要说放下,苏南和沈星都不信苗苗能放下,苗苗大学的时候比现在还要胖一点,拖着一百五十斤的沉重躯壳,在学校的男女比例还没到九比一的情况下,她非常非常安全的度过了大学四年的青春岁月。
    但是苏南跟沈星都知道苗苗有个喜欢的人,寝室卧谈会的时候苏南把苗苗的底挖了一干二净,知道她喜欢她的邻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近水楼台,可惜人家高中毕业出了国,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一天。
    苏南当时一边用黄瓜贴脸一边叹息,把剩下的半根当晚饭:“我们苗苗差一点就是最幸福的女生了,一辈子安安稳稳,喜欢的人就住在对面,隔着窗户就能看见,嫁人呢,就从这个家搬到那个家……”苏南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苏南一般不文艺,文艺的是沈星,说了那么一长串,沈星从鼻子里“哧”一声回应她:“你再看点矫情小清新就能直接用你当生化武器了,人生的意义就是多走多看多感受,生活在别处,小鼻子小眼睛小眉毛的圈在石库门里,一条弄堂才多大。”
    “就不许我们苗苗出出气!”眼看着苗苗瘦了十斤,很是显出一点清秀模样来,苗苗很白,白的透明,手腕上的血管都看得分明,一害羞就整个人发红,头发细细软软的,跟她的脾气一样,眉毛嘴巴都秀气,要是瘦下来,不说大美人,清秀佳人里能挂五颗星。
    她人长的胖,脾气也跟身上的肉一样软团团,苏南尤其喜欢她,觉得竹马就是没长眼,恨不得替苗苗出口气:“咱们减肥美容烫头发,变成美人,让他眼前一亮,后悔前半辈子把你错过了,让他哭着喊着来求你!”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好几个韩剧场景,眼晴闪亮亮,自己把自己给感动了。
    苏南从来捧场,从她嘴里是听不到残酷真相的,沈星却不一样,她无情把苏南吹出来的粉红泡泡一个个戳破了:“拉倒吧,都多少年了,要看上早看上了,烫完头还是果断奔向新生活吧。”
    跟着这两人又吵了起来,半点没给苗苗插嘴的机会,苏南说沈星心理阴暗,非得在朋友心上浇冷水。沈星说苏南恋爱脑,别人是画大饼,她干脆画了一颗蛋糕上的毒草莓,谁听她的谁倒霉,一面掐得你死我活,一面把烤串蛋糕分的一点不剩。
    苗苗哭笑不得,眼看着她们吃大餐,自己泡了一颗柠檬,喝着瘦身汤,满嘴都是洋葱味,这个汤的效果苗苗不知道,只知道喝到胃里火辣辣,喝汤水比喝白水要饱肚皮,肚子是饱的,人就不那么难受了。
    苏南跟沈星掐完,小败一局,扭过头不再理她,拉住苗苗,捏她身上软绵绵的肉:“等你再瘦点我给你介绍男朋友。”怕苗苗害羞不肯答应,给她洗脑子:“真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咱们要主动出击,等成老姑娘了能挑的人就少啦。”
    苏南跟顾奶奶一个口气,沈星吃着烤鱿鱼烤鸡心,翻出一个大白眼,苗苗知道苏南是为了自己好,她从大学投身入婚恋市场,有一肚皮的恋爱经,到了这个年纪,早已经没有了青春萌动,一个个几斤几两重都要秤一秤。
    沈星骂她小市民,苏南却坚持贫贱夫妻不长久,沈星跟苗苗一样没谈过恋爱,苏南谈过这么多场,却没有一场能开花结果,两个人又争起恋爱观来,苗苗到这时候才认真想了一下,她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她的标准跟苏南沈星的都不一样,普通一点,也不必多有钱,也不必长得多好看,每天努力工作,晚上一起看看电影看看书,周末或者去近郊走一走,或者在家里做饭,一个暖肚汤,一个爽口素,再加一道浓油赤酱的荤。
    苗苗没想过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可却想过要跟什么样的人走过一生,她想一想,大概是苗爷爷那样。
    苗苗出生的时候,苗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可苗奶奶只要一提到他,脸上就满是温柔笑意,有时候是嗔有时候是喜,不论是嗔是喜都是满满的怀恋。
    爷爷跟奶奶在一起的时光数一数只有十几年,却让苗奶奶惦记了一辈子,说他天热的时候会自己做橘子水给她喝,一杯橘子水,让她记了四十多个夏季,再出来什么新式饮料,都不如那一杯。
    橘子水是苗爷爷的看家本领,复旦大学化学系一群年轻学生做橘子水去卖,卖的钱支持抗美援朝,苗爷爷就是其中之一。
    艰苦岁月过不下去的时候,还说背个泡沫箱子,去卖橘子水,苗苗小时候一听见外面叫卖棒冰,苗奶奶总要拿出一块钱,买两根橘子棒冰。
    苗苗正在回忆大夏天里橘子棒冰的酸甜,突然收到堂姐的微信,大伯一家出了国,也偶尔会回来,大伯娘的爸妈还在上海,只是他们住在郊区,平常来往少些,过年过节苗苗也要去送礼。
    堂姐从美国买回来奶粉钙片鱼肝油,都是先寄给苗苗,怕老人家不会收快递,圣诞节过年互相祝福,再送点小礼品,出了国反而比在国内的时候感情更好了。
    苗苗以为是圣诞节的祝福短信,点开来一看,堂姐告诉苗苗,她妈妈可能会回来找她,让她无论如何不要见面。
    第20章 七日瘦身汤
    苗苗把这条短信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这说的不是大伯娘,是苗苗自己的妈妈,她可能去找了大伯一家,问过自己的情况。
    苗苗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妈妈,跟她一起睡过几天,那是苗苗爸爸妈妈从日本回来办离婚手续的那两个星期。
    苗苗对妈妈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家里还有爸爸妈妈结婚时候的老照片,两个人站在布景前面拍照片,苗爸爸的西装看着很合身,妈妈的婚纱蕾丝裙子一层叠一层。
    两个人头靠在一起凝视假背景窗户,好像在眺望远方,那时候的结婚照光影朦胧,苗妈妈画着大浓妆,造型好像歌星,据说苗爸爸高大英俊,苗妈妈斯文秀气,从这张照片里完全看不出来。
    苗苗小时候倒有老邻居告诉,苗妈妈是个顶时髦的人,那时候就穿垫肩西装,下面是一步裙,一双白皮鞋手里是小坤包,一条弄堂的人都说她好看,件件衣服都能上《上海服饰》。
    苗苗才刚刚上幼儿园,邻居最爱逗她的就是问她:“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你出国啊?”,人人都在问,小苗苗以为会成真:“奶奶去不去?”
    逗人的邻居一本正经告诉她:“日本只有年轻人好去,年纪大的不好去的。”苗苗抱着苗奶奶哭一场,邻居就笑起来,说这么丁点大的人就重感情了。
    爸爸妈妈没回来,苗苗也没有去日本,夫妻两个一出国还相互支持,过了两年感情生变,撑了两三年,苗苗五岁的时候他们终于拿出机票钱,回来办离婚。
    从苗苗出生起,妈妈就没有带过她,生下来就交给了苗奶奶,一出月子就断了奶,跟苗爸爸两个人去复兴路的三角花园排队等签证,学日语,找同事的朋友在日本的亲戚,拐了一个又一个弯找担保人。
    苗苗还是在爸爸妈妈回来离婚的时候跟他们一起出去玩过一次,苗奶奶给她穿了红色背带裙,头上夹一个小发夹,两条马尾巴一翘一翘,打扮的好像小龙人的里的奇奇,一只手牵着爸爸一只手牵着妈妈,穿过长长的幸福里弄堂,去大世界照哈哈镜。
    苗苗头一回吃到酒心巧克力,大世界的柜台上有卖,一盒五只,包着彩色锡纸,把酒瓶口咬开来,里面有带樱桃味的红色甜酒水。
    天热苗苗出了一身汗,大世界里人挤人,爸爸抱牢她,一转头就看不见妈妈,苗苗急起来,蹬着脚大声叫妈妈,可爸爸却不急,不耐烦的冲她皱眉毛,等好不容易找到妈妈,动态电影也看不成。
    苗苗还记得电影演的是孟姜女哭长城,顾东阳说过好多次,说里面人就在面前动,苗苗一直记在心里,苗爸爸问她想去哪里,什么地方都可以,她才说要去大世界,要照哈哈镜,要吃雪糕巧克力,还想看电影。
    电影没看成,苗苗难得有失望的事,她一直是个很好讲话的小朋友,那一天却执着的想看电影,爸爸妈妈不欢而散,她回到家里还要告诉奶奶电影很好看,巧克力好吃,哈哈镜好玩。
    她只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顾东阳,那时候苗苗比床高一点,顾东阳比床高很多,平时吃了苗苗这么多娃娃头雪糕帽子,这时候很讲义气:“等拿了压岁钱,我带你去。”
    坐哪一路公交车,进去买门票多少钱,顾东阳都知道,苗苗用力点头,两个人头碰头拉勾勾,不去是小狗。
    直到大世界经营不善关门大吉,顾东阳也没能带她去,压岁钱只有一点点,买摔炮卡人小人书都来不及,怎么能存下来去大世界。
    以后十几年苗苗都没有再见过妈妈,她好像把苗苗全然忘记,只有苗爸爸还寄吃的回来的,还有从小到大的那唯一一条白纱裙。
    苗苗一直不说话,沈星伸头看过来,三个人感情这么好,总有这点那点的相似经历,沈星一看就皱眉头:“你妈妈干嘛来找你?”
    苏南把她的紧身长裙拉到大腿根,叉着腿坐在地板上,嘴里还叼着烤串鱿鱼,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脸就已经沉下来,触中心事:“是不是要钱?”
    苗苗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母女两个算一算已经有二十年没见过,连苗奶奶丧礼她都没回来,没电话没消息,被大伯娘骂了不知道多少句“姆妈怎么待她?一只白事包也没有。”
    苗苗爸爸不说话,大伯劝了两句,那时候他们已经离婚七八年,早已经不来往,日本说小是小,一个在东京一个在横滨,车程那么一点点,也依旧再没见过面。
    大伯娘没有不再说,声音反而高起来,苗苗知道她是在计较担保费,骂苗苗妈妈一家门做的绝,人死了都不来见一面就算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都不要。
    指桑骂槐,一半是骂给苗苗爸爸听,苗爸爸不能照管女儿,只得低头听骂,那时候苗苗去路未定,这块“掉下来的肉”就站在屋当中,低头盯着白皮鞋发怔。
    还是大伯打圆场:“算了算了,小孩子在。”半大不大,半小不小,依旧是小孩子面貌,苗苗却已经知道爸爸妈妈不能靠,苗奶奶临走拉着她不闭眼,她走的时候人还清醒,交待了儿子再交待儿媳,存款全部给大儿子,两只箱子里的旧东西给苗苗。
    奶奶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了,只是拉着苗苗的手,最后那几个月她瘦的厉害,苗苗坐在病床前一动都不动,饭也不肯吃,水也不啃喝,顾奶奶给她做了菜泡饭,里面放了满满的小青菜咸鸡丁。
    苗奶奶走的时候是冬天,顾奶奶说这叫不给后人添麻烦,可她把苗苗这个大麻烦留给了大伯一家子,大伯娘冷淡归冷淡,一样照顾她吃穿,堂姐从小就是风云人物,读书留学工作嫁人样样都强,拿苗苗当可怜的小妹妹,虽然不常带她玩,有多出来的电影票,一样会塞给苗苗。
    大伯娘跟堂姐,比一个二十年没见过的妈妈要亲的多,苗苗还想问一问,那边大堂姐已经在忙圣诞晚宴,匆匆接起电影,在她的大别墅里摆出长餐桌,似乎是商务晚宴,一边接电话一边指挥丈夫摆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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