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芳琳迅速察觉到他的脸色跟平时不大一样，心知可能有要事，赶紧道：“那你赶紧去忙吧，吃火锅什么时候都行。”
    莫乔点点头，飞快地消失在楼梯下方。胡芳琳和几个女队队员面面相觑。
    “第一次见莫乔这样，不会有什么大事吧？”有人问。
    胡芳琳皱眉，“他既然没说就别追问了，莫乔不是小孩子，真有什么搞不定的，自然会找人帮忙。现在这样，应该是他自己能解决。”
    “好像是他女朋友出了什么事。”有人小声道：“我昨天听孙萌说过一嘴。”孙萌发现四周还有其他人后，就立刻停了嘴，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愈发引人怀疑。
    胡芳琳压了压手，“别讨论了哈，人家小两口的私事，跟我们没关系。”
    “这不是怕莫乔影响训练吗。”
    “莫乔自己心里头有数。”胡芳琳不高兴地反驳道：“再说了，他又没耽误训练。”
    被她这么一呵斥，队里就再也没人敢吭声了，至于回了自己宿舍会怎么样，胡芳琳就没法管了。
    莫乔开着车堵堵停停地终于到了祁慧家小区，刚刚把车停好就瞧见祁爸从楼上下来，他连忙上前去招呼，祁爸见了他先是一喜，尔后又怪不自在地叹了口气，“慧慧跟你说了没？”
    “是去英国的事儿？”
    “是呀。”祁爸一提起这个唉声叹气，“你说她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远门的，出去旅个游都是我陪着，现在一个人要去外国，还去那么久，我光是想一想就担心得不得了。听说英国的东西怪难吃，她又不会做饭，怎么办呀……”
    听祁爸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担心的话，莫乔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操起心来，之前隐隐的一些气恼这会儿全都被担忧替代，“她要去多久？”听祁爸这生死离别的语气，仿佛祁慧一去就回不来了似的。
    祁爸继续叹气，“一个学期呢！她没跟你说啊。”
    莫乔：“……”他还以为跟留学似的一去好几年，原来只是一个学期。也许是之前做了很不好的心理准备，现在确定只是四个来月，莫乔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四个月算什么呢，他随便出国比个赛也得十天，十一月还有世界杯，年底又有冬训，等熬完冬训，祁慧就回来了。
    “你上去陪慧慧说说话吧，我出去遛一遛，散散心。”祁爸摇着头，继续伤春悲秋去了。
    莫乔敲门的时候，祁慧还在纠结该怎么向莫乔开口。听到门铃响，她还以为是祁爸，头也没抬就把门打开了，嘴里还碎碎念，“爸，我头疼死了，你教教我怎么跟莫乔说。”
    “说什么？”
    祁慧手一抖，手机摔在了地上，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你……你来了……怎么都没打电话？”
    “说你去英国的事？”莫乔又问，语气很平静，脸却绷着，有点可怕。
    祁慧心虚得不行，“你都知道了？我爸跟你说的？”
    “王童说的。”莫乔见她那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怪心疼的，再想想她最近受的委屈，愈发地觉得自己不该给她脸色看，遂放缓了语气道：“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头纠结，你傻不傻啊？”
    祁慧还在发懵，“王童怎么知道的？”
    “许畅把你名字报上去了，陈一唯从教育局的亲戚那里听说的。你们班群里都快炸了，你还在这儿犯傻。”
    “不对啊，我都还没给许主任回复呢，他怎么就报了名。”祁慧小声喃喃，“我还没做决定。”
    “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祁慧咬着唇，“我……我还是想出国。”她知道如果自己问莫乔，他肯定会说让她去英国，可祁慧不想把这个问题抛到他身上，这会显得自己很没有担当。
    “好啊。”莫乔点头，反应十分平静。
    “我说我要出国诶，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莫乔走到沙发边坐下，还伸了个懒腰往后靠，“不就是一个学期，四个来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祁慧简直无语，“怎么，你还觉得时间太短了，恨不得我多去几年？”
    “呀，说错话了。”莫乔笑得很得意，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别生气了，去英国挺好的，总比被发配边疆强。你出去走走看看，将来对工作也有好处。”
    “早知道你一点都不介意，我就不等到现在了。”祁慧哼道：“早前许主任就跟我讲让我出国镀个金，我还顾虑着你不同意，切，真是自作多情。”
    “我是不介意啊。”莫乔正色道：“你有你的人生，有自己的理想，我不能永远把你束缚在身边，不能以我忙碌为借口就强迫你牺牲自己的事业。只要我们俩有感情，在哪里都一样。”
    “真的？”
    莫乔赶紧打补丁，“当然……最好不要出去太久，一个学期就挺好的。”太久的话，他还真是承受不了。
    过了几天，许畅打来电话说这事儿差不多定了，让她准备准备，八月份动身。卢雨琳那边，她终于醒了过来，她不愿意跟卢爸回家，由社会爱心人士接到了福利院暂时住下。
    莫乔陪着祁慧去看过她两次，卢雨琳的精神好了很多，见了祁慧也有了笑模样，祁慧总算放了心。
    回家的路上，祁慧忍不住问莫乔，“你说，卢妈为什么要跟自己亲生女儿过不去呢？卢雨琳那么乖巧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惹她生气，她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
    莫乔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儿子不成器，偏偏这个不喜欢的女儿样样出众，更衬托儿子无药可救，对她来说，卢雨琳的优秀就是一种痛苦。”
    祁慧撇嘴，“真是神经病！”
    ☆、第五十九章
    五十九
    七月份莫乔去了趟韩国参加公开赛刷积分，国内几个排名靠前的队友都没去，莫乔没有任何悬念地捧回了一座公开赛冠军奖杯。为了给莫乔加油，祁慧这一次亲自飞去了韩国，坐在观众席给他呐喊助威。
    八月中旬，祁慧与其他同事一起启程去英国。莫乔和祁爸到机场给她送行，一起过来的还有徐雯雯，这也是徐雯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莫乔，她明显有点激动，小脸红扑扑的，不住地朝莫乔偷看，罢了又凑到祁慧耳朵边嘀咕，“啧啧，你真是太强大了，这样的极品也能收服，看看这肌肉，这大腿，妈呀我不敢看了。你摸的时候会心跳加速吗？”
    祁慧满头黑线，“现在这种场合不大适合聊这种话题吧？”听着就怪污的，而且——她好像都没有上下其手过，这么一想似乎有点太可惜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机场这种场合，尤其是一大家子人全都跑来送别的情况下，祁慧就算有什么私密话也没法跟莫乔说，更不可能做什么亲密的举动。直到同事们催着要登机了，祁慧这才急急忙忙地跟莫乔拥抱了一下，转身飞奔。
    飞机一起飞，祁慧的心情就开始低落，心里头空落落的，仿佛没有支点。同行的同事们在小声地聊着天，憧憬着大洋另一边的新生活，邻座的老师跟祁慧不是同一所学校，笑呵呵地主动跟她打招呼，又问：“刚刚送你上飞机的那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长得可真精神啊，跟明星似的。”
    祁慧坦然地点头，“对，我男朋友。”
    “哎，可真不容易啊。”邻座摇头道：“他还挺好，肯让你出来，我们家那位啊，就为了这半年跟我吵了多少架，说什么孩子没人照看，好像那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一样。从我们家宝生下来到现在都三岁了，一直都是我管着，现在就让他管半年他就这样，都是给惯坏的！我不管了，反正我这次非要出去不可，他要不肯就离婚，这不，半句废话都没了……”
    结婚有孩子的女人话题永远都离不开家庭和小孩儿，邻座这位尤其如此，从家里老公的懒散没责任心，到小孩儿喝什么牛奶，进什么辅食，选哪个幼儿园，再到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听得祁慧昏昏欲睡。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起码祁慧就再也没有心情去感叹什么离愁别绪了。
    也不知邻座大姐说了多久，最后她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自说自话，于是礼尚往来又问了祁慧一句，“你男朋友干什么工作的？看起来真显小啊，跟大学生似的。”
    “唔，他是运动员。”
    “运动员啊。”邻座大姐的语气有点怪，说不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态度，“怎么找了个运动员。我跟你说啊，找男朋友不能光看人家长得帅，过日子嘛，相貌过得去就行，重要的还是人品、家境和工作。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啊，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以后结了婚买房子买车，养孩子，哪个不要钱，人还是得现实一点。你看你吧，工作好，长得又漂亮，也肯定是名校毕业，这样的条件，想找个有房有车大学毕业的男朋友还是很容易的——”
    祁慧忍不住打断他，“我男朋友a大毕业。”
    大姐明显愣了一下，十分意外，“a大毕业啊，那什么工作找不到，怎么去做运动员了？”
    走廊那边的同事终于忍无可忍，“人家男朋友是世界冠军，打一场比赛的奖金就够普通人干好几年了，还买车买房，你没看见人家开什么车？那车少说也得一两百万，是吧祁慧？”
    祁慧干笑两声，“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没问过。”
    “你坐这边来。”同事朝她招招手，“咱们俩说说话，我是你男朋友球迷呢，小时候我也练过乒乓球的，就是没什么天赋，打到十岁也没出成绩，就老老实实地回去读书了。之前怎么也没听你提过你男朋友的事儿，早上突然看到他吓我一跳，都忘了找他要签名了。我不管啊，等我们回国，一定得给我补上……”
    换了个座位果然神清气爽，聊的话题迅速从育儿经变成了乒乓世界。自从跟莫乔交往后，祁慧就恶补了很多乒乓球的知识，许多经典的比赛也全都仔细地复习过，这会儿跟同事聊起来也不会怯场。
    到了英国，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大家就被分到了不同的学校。祁慧运气不错，和爱好乒乓球的同事马天超分在同一所中学。这是一所公立学校，规模不大，学生人数也远远比不上她们原来的附中，但是，她们的工作一点也不比在国内的时候少。
    两国的教学方法和教学理念完全不同，这让中国来的同事们感觉很不适应，当然，更让她们不适应的还是学生们糟糕的数学基础，每天祁慧都能被这些孩子们千奇百怪的课堂表现惊呆。很多数学常识——更确切地说，祁慧认为的数学常识，许多孩子连听都没听说过，而其他同学也是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
    “我的天呐，我真的是在教高中吗？”马天超重重地把脑袋倒在办公桌上，觉得自己已经虚脱，“我昨天晚上备课备到了晚上凌晨一点，之前带的教案和课件全都不能用，结果一上课，他们还是听不懂。其实我应该从初中知识开始讲起对吧？”
    祁慧打了个哈欠附和，“我也差不多。今天给他们讲试卷，可是我总觉得昨天发下去的试卷他们可能根本没做。”工作太忙，压力太大，祁慧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伤春悲秋地思念过莫乔了，她觉得他们似乎直接从热恋期跳到了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她如此，莫乔也是如此。
    八月份莫乔有一场公开赛，九月份是全锦赛，十月世界杯，十一到十二月是乒超联赛，整个下半年都安排得满满的。作为最近刚冒出来的一匹黑马，莫乔受到了许多媒体和球迷的关注，这个关注既有善意的，也有看好戏的。国乒队有太多辉煌，一个世乒赛冠军的头衔还不足以征服球迷，而莫乔要做的，就是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比赛获得自己应该得到的荣誉。
    因为时差的缘故，祁慧只能趁着每天中午休息的时候跟莫乔视频聊天，如果莫乔有比赛，更是连人都看不到，只能通过短信联系。
    祁爸有时候会担心他们俩的感情会不会受影响，拐弯抹角地提醒祁慧多跟莫乔联系，祁慧很是无语，“我们俩挺好的，您都担心些什么呀。”
    祁爸都急了，“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呢。你们俩现在不在一起，莫乔那孩子又优秀，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说不定就趁你不在挖墙脚呢，你得长点心啊。电视里头不都这么演，什么出一趟国回来，好好的情侣就分手了。”
    “别人就算有挖墙脚的心，也得莫乔自己同意啊。再说了，他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每天不是比赛就是训练，连电视台的节目都是能推就推，哪有空儿再去找什么别的女朋友。不然你以为他们队里一群单身狗怎么来的。”
    祁爸被她这么一劝，心里好歹放松了些，“反正……你没事儿跟他多聊聊，他前天刚输了场比赛，估计心情不大好。”
    “输球了，哪一场？”祁慧有点意外，她最近忙得要命，还真是没办法每场球必追。
    “就是昨天晚上，全锦赛男团半决赛，输给了刘一杰。”
    “输给刘一杰也不奇怪啊，”祁慧笑道：“比赛本来就有输有赢，哪有一场不输的。他们俩的实力本来就差不多，刘一杰的实战经验还要更丰富，莫乔输给他一点也不冤枉。”
    话虽然这么说，但祁慧还是很快给给莫乔发了短信致以慰问。几秒钟后，莫乔就回了信息，“唔，昨天没打好，状态其实还可以，第三局的时候有个球没拿到，后面就被一杰打出气势来了，压也压不下去。”
    “下次再打吧，你们俩今年还有好几次交手的机会吧？”
    “后边还有乒超，应该还能会师。世界杯一杰不参赛，就我和孙萌俩。”
    “有信心吗？”
    “居然问这种问题，该打！”
    “[可爱]我爸都急了，生怕你输了这场比赛心里难过呢。今年世界杯在哪里啊？”
    “你居然不知道？”
    祁慧有点汗颜，“最近忙疯了，你不知道这些学生有多难缠，忽然好怀念三班的孩子们啊，连胡向宇都可爱了很多。”她发完短信赶紧上网百度，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伦敦”二字，祁慧大叫一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太棒了！”
    ☆、第六十章
    六十
    自从确定世界杯即将在伦敦举行后，祁慧就赶紧去官网抢票。本以为乒乓球只在中国自己有热度，没想到英国球迷也很多，真不愧是乒乓球的起源地，位置稍好的散票已经几乎卖完，祁慧一咬牙，干脆买了张套票。要是哪场不能亲自到场，可以请马天超去看，他一定高兴。
    到十月上旬的时候，这边的学生们终于适应了中式的教学方法，成绩也开始缓步提高，祁慧的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不用再明天晚上熬到十二点编写教案，也不用对着一片红叉的试卷崩溃抓狂，周末的时候甚至还会有同事和学生邀请她们参加各种活动。
    “亲爱的，会打乒乓球吗？”这天中午，同一个办公室的小伙子亨利问：“下个月我们跟隔壁的兰德尔中学有个乒乓球比赛。该死的，我们已经连续输了三年了，我真是一肚子火。真想踢破那群傲慢家伙的屁股！”
    “乒乓球？”祁慧愣了一下，马上又接话道：“是的，当然，我会一点。”乒乓球是国内普及度最高的运动，加上家里还有个乒乓球迷的祁爸，所以从小学起祁慧就开始学着握拍了。和莫乔正式交往以后，她就更成了乒乓球馆的常客，再加上有个世界冠军的男朋友做“教练”，她的球技进步飞快，虽然不如专业运动员，但跟普通人相比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我就知道！”亨利兴奋极了，“只要是中国人，就一定会打乒乓球。你们的国家队非常棒，每次大赛的冠军毋庸置疑一定都属于他们。我很喜欢以前的双子星，还有现在的邓振宇，还有前不久刚刚获得了世乒赛冠军的新秀莫乔，他真是一个长相英俊、气场强大的运动员，我如果是女人一定会疯狂地爱上他。”
    对于这一点，祁慧无比赞同，真情实意地点头，“你说得对极了，他也是我的偶像，我非常喜欢他。”
    “下班后一起去练习吧，也许我们可以组一个混双组合。你觉得叫什么名字比较好？我得回去查一下字典！”
    祁慧笑着提醒，“我觉得你还可以叫上马老师，他应该也是高手，要知道他可是差一点就成为专业乒乓球选手的人。”
    亨利彻底震惊了，“我的上帝，可真是没看出来。哦，我是说，他的体型，不大像擅长运动的样子。”
    是的，马天超虽然年纪还轻，却已早早地开始发福，就体型而言，还真是不怎么让人放心。不过，乒乓球运动员对体型的要求似乎并不那么严苛，祁慧忍着笑道：“相信我，马老师在球场上的速度一定不会比别人慢。要知道，就算是中国国家队，也有不少体重超标的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