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宴这么想着不由的加快了速度,他走的是外围,街上空荡的只剩两边商店亮着的门头还是活的,经过一家叫天思园的小店时,蒋宴忽然急踩了刹车,轮胎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刺耳声,车子停了,他胸口撞上了方向盘,一时间蒋宴身上和心上都疼的无法抬起来。
大过年的,存心让自己过不去,哪条路都可以走偏偏开到这里来,忘记一个人多么难,经过曾经一起上下学的必经路,一家旧到门前瓷砖缺角的小奶茶店,每个角落都是他和她的回忆,怎么忘?
高中时,池向向喜欢喝这家店的奶茶,每次晚自习,他都会过来给她买一杯珍珠多多的奶茶,蒋宴真不知道那黑黑的无法嚼碎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偏偏她每次都好吃到挖干净他杯子里的珍珠才罢休。
年少时我们不辜负,后来,你怎么就抛弃了?
“向向。”蒋宴想到这里,眼泪一颗颗的滚,“他到底哪里好?比我认识你久,还是比我更爱你?”
他要问的人远在千里之外,未能听到家乡里有个牵挂的声音在呼唤她。
池向向这个新年过的相当开心,好像长这么大父亲走后,再没有哪个新年有今年这般满足。母亲,丈夫,孩子通通在身边,她的身份由为人子女,成长到为人妻,为人母,从此后进入漫漫的老去也不可怕了,谁叫她拥有了全部呢。
守岁时,她在心中给这一年画上完美的句号。
晚餐后,本市虽然严禁炮竹,但绮山的各家各户还是点燃了礼花,绚丽的烟火在花园里燃起,砰砰的一朵朵散射开来。
但政府劝止燃放还是有理的,因为太危险了,池向向点了一只能打出宇宙星河图案的烟花,结果,那炮底子一下子翻到了,朝着人群的方向猛烈的冲出,狄小池以为是啥新奇的礼炮姿势,看的目不转睛,他爷爷带着他向厕所逃窜时一把护住他的脸,小家伙气的嗷嗷叫。
一直奔到客厅最里面,狄松洲才松了孙子的脸,小家伙眉上疤还鲜明着,万万使不得再被烟花炸一下子。
“怎么回事?”
其他人早被炸散开了,往左右跑,火力没追过来,再一看闹着自己点的池向向此时在哪呢?
她离烟花最近,炮底子倒下时,她一声惊叫后迅速扎进了浓密的花丛里,脸上还被树叶子戳了几下,饶是如此烟花不依不饶,希望她在新年大吉大利,只对着她炸,虽然是朵有问题的烟花,火力有限,但啪啪巨响声吓得狄耀够呛。
池向向点时,他就在旁边,刚想拉一把,她一声不响跳水的姿势扎进了灌木丛里,结果没被炸到,戳了半脸的刺出来。
真乃新年新气象,池向向必将开花发财了!
狄耀替她一根根的拔,一边拔一边笑,直到眼泪水都笑出来,“谁让你把花丛当泳池扎了?”
池向向不介意他笑,却愁死了过节怎么见客,一点点小血点,一时半会好不了。公公这时候神通广大了,翻出一盒藏伤膏,给她涂了两个小时后,小血点全部愈合。
终于愿意出门了。
于是,狄耀在除夕夜的晚上八点带着她敲响了自己恩师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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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教授夫妇住在a大的各园,除了去年深陷造假丑闻中无法回国,其余的每年除夕狄耀都会来拜年。
各园有些年头了,a大的大牛教授们半数都住这儿,房子由青砖墙和瓦片屋顶组成,窗户在小雪里透出优雅的黄光。老教授住的地方明显与其他地方的差别就是安静,人文气息浓厚,连碎裂的地面都充满了时光韵味,踩上去是一种人文享受,填平整了反而失去味道。
路上,池向向闲不住的问他,为什么不白天拜访,上了年纪的人这种冷天的夜不喜欢被打扰才对。
“师母病了。”狄耀的声音充满无奈与叹息,“晚上热闹,她会开心。”
“啊?”池向向更加好奇了,哪有病人晚上不休息喜欢被打扰的。
“抑郁症。”
“......”听说抑郁症患者伴随着深度失眠,师母大概是这个情况,太可怜了,本该轻松放松的年纪,大晚上的睡不着需要人陪着,就算表面开心,精神与身体也该很累。
事实上,到了聂教授家里,池向向看到的师母更加让人怜痛。
师母非常端庄漂亮,橙黄色的披肩搭着杏色的旗袍,显得非常年轻,她给池向向泡了自己制作的花瓣茶,一言一笑间看上去相当正常,如果不是眼睛底下睡眠不足的阴影太过刺目,池向向会以为她是一个生活极端优雅顺心的人。
这么好的师母,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呢?
狄耀对聂教授充满尊敬,两人在学术上谈话焦点并不轻松,老先生非常固执,认为万能基因的论文发表过早,继续研究下去会有更大突破,一旦发表,外国同行们会在此基础上飞速猛进,对国内学术界的进度很有压力。
狄耀为科学做了贡献,还肩负给同胞们鼓劲的任务,太辛苦了。
严肃的老先生。池向向暗叹一句,聂师母识得她心的低笑安抚道。
“没事儿的,老家伙对最好的学生板着脸,不挑刺不舒服似的,其实是装的,他心里早乐翻了,上两周每天守电视守报纸,见人就说狄耀是他爱徒,整个各园同行被他炫耀的心烦了。”
池向向听了好笑不止,再看向一本正经的老先生时便不再害怕了。她自认为这次会面轻松活泼,狄耀也该是这种体验,但显然他不是。
出教授家门时,池向向看到一双熟悉的男士限量球鞋,非常年轻的款式,而且还是定制款,因为鞋边上有拥有者的名字,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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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雪里被打的七零八落的芭蕉叶发出啪嗒啪嗒的大动静,夫妻两人走在一把伞下,池向向手心捏着出门时师母给她的暖宝宝,心情有些沉重。
她理解狄耀为什么一出门就变得沉默了。
dy是狄羽,狄羽的亡母聂宝瑜是聂教授夫妇唯一的女儿,怪不得狄羽除夕不在家,原来是来陪失独的外公外婆了。
“你明白了。”雨打芭蕉声里,狄耀停下了脚步。
池向向也停下,挨着他站着,否则,狄耀手中的伞全偏向了她,“嗯,知道了师母为什么抑郁,不止失去女儿那么简单,他们家好像有遗传因素。”聂宝瑜当时就是抑郁过重,带着狄羽飞车入海。
师母和狄羽同样有精神方面的困境,虽然也是因为聂宝瑜而引发,但未免太巧合了。
狄耀发现她的观察力突飞猛进,但大过年的,他并不想让池向向多愁善感,于是,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伸手把人拦腰进胸膛里,池向向贴在他心跳上,听他低喃。
“我只是想坦白一些关系,以防将来别人告诉你,你会生我气。”
池向向很通情达理的表扬他,“新年新气象,晓得向我透老底了,表现不错。”
狄耀正想笑呢,忽地,身后有个声音生硬的咳了一声,他回头,看到站在雨雪中穿着黄色雨衣,白色球鞋的年轻男人,狄羽追出来了。
“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