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看着他,虽然跟他不止一次喝过酒,可他这么个喝法,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很快,李修齐干了整整一瓶啤酒,大家的兴致也被他带了起来,一群糙汉子开始喝起来,我也被倒了一杯酒。
以前也偶尔会和同事们这么聚,我也没瞒过自己能喝酒,他们也没人会因为我是女的就特别对待,大家做派向来都是量力而行,各自喝各自的,没人会劝酒。
我慢慢喝着自己的酒,吃到一半时起身去了卫生间。
出来洗手时,听见隔壁男卫生间里有人在说话,听着声音耳熟。
“还以为老李能跟咱们女法医在一起呢……”
“是啊,我也听他们说来着,可人家还是嫁了豪门啊,老李也不干了……”
“他两还是挺般配的……”
我没再往下听,快速走了出去。
原来同事之间还有我和李修齐的八卦,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回到包间里,正好看见李修齐站起身在听着电话往外走,和我走了个碰头。李修齐看了我一眼,侧身让我先走,我迅速看他一下走了进去,他也走了出去。
大概过了五分钟,李修齐才推门回来。
我旁边的位置空着,没想到他进来直接就坐了下来,没回原来的位置。
“没想到你能来,我以为你会跟他一起去外地。”李修齐在我旁边说着。
我转头看着他。“他很快就回来了,我要上班没时间去。”
李修齐笑笑,“听他说,你们准备年底结婚。”
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我稍微一愣,“还没定,可能吧。”
李修齐没再继续问,有同事和他说话,他起身又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和大家继续喝着聊着。
饭局结束的时候,大家纷纷搭伴打车离开,最后只剩下我和李修齐,还有那个崇拜他的年轻刑警。
都喝酒了,不能自己开车,我准备去路边打车回家,刚要回头和他们告别,就看见年轻刑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刚才我明明看见他一直和李修齐在说话的。
就只有我们两个,气氛似乎有些莫名的尴尬。
我刚想先说要走了,一辆车开到离我们不远的路边停了下来,李修齐看着那辆车,抬手挥了挥。
车停稳,门打开,李修媛从里面走了下来。
“你也在啊,正好,去我酒吧吧……二老我安排的酒店怎么样?”李修媛看见我笑着打招呼,然后看着李修齐。
“挺好,他们早就休息了。”李修齐回答。
我看着他们,估计说的二老指的就是向海桐的父母,是李修媛帮他安排了住处。
两人说完,都朝车子走过去,见我没动地方,李修媛又走回来,“走啊。”
“一起坐坐吧。”李修齐也说了一句。
我对着李修媛笑了下,“不去了,想回家早点睡觉。”
李修媛回头,去看李修齐。
我朝路边看,正好有出租车过来,伸手拦下马上坐进车里。
出租车从李修媛的车旁开过,我看到李修齐站在那儿,很久都没动,知道车子拐弯我看不见了。
凌晨两点,我被铃声惊醒,是同事打来的,有案子要出现场。
很久没这样半夜爬起来去现场了,我坐起来问什么案子要去哪儿,同事的回答让我马上就清醒了。
案发地是我在熟悉不过的地方,半缘酒吧,李修媛开的那个。
有一对情侣在酒吧喝酒吵了起来,起初有人围观,可后来两个人看上去又和好了,也就没太注意,结果酒吧要打烊的时候才发现,坐在角落的两个人,一个昏睡叫不醒,另一个已经没了呼吸死了。
我下楼的时候,出现场的车子和同事已经在等我。凌晨车子少,我们很快就到了酒吧。
一进去,同事看到李修齐就一愣,我拎着勘察箱走进来。看见他正和李修媛站在一起。
“你看,刚才你不来,现在还是来了。”李修媛冲着我苦笑,郁闷的说着。
为了正事来酒吧,我的感觉也挺怪的,尤其是本来不想来的,可偏偏又来了,我看了看和同事说话的李修齐,一时不禁晃神。
好像又能和他一起工作出现场了。
“你们忙吧,一会儿再说。”李修齐拍拍同事肩头,神色冷肃。
我拎着箱子从他身前走过,彼此都没说话。
现场是酒吧最隐蔽的一个角落,沙发上侧卧着一个男人,脸色平静的像是在睡觉,可是他已经没了任何生命体征。
“另外一个呢?”我问同事。
“女的被送去医院了,喝得太多像是酒精中毒了,一直昏迷。”
我开始检查死者,没有明显的体表外伤,初步判断应该是原因不明的猝死,正检查着,死者的响了起来。
“靠!”拿起看的同事叫了一声,“老婆来的电话,那刚才那女的谁啊……”
我闷头继续,看来又是一段不止两个人的感情了。
同事接了电话,跟对方说明着情况,很快挂了电话走回来说,对方自称死者的妻子,知道消息就哭开了,应该很快会到现场来辨认。
我的现场工作也基本结束了,起身摘了手套,其他人开始把死者往收尸袋里放,那个妻子还没到,李修媛和李修齐朝我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我说让他看看,他也不肯过去。”李修媛问我,同时看了看李修齐。
“猝死,具体原因得尸检以后确定,生意要受影响了。”我拢了下匆忙出门没梳好的头发,回答李修媛。
“那就跟那姑娘没关系了吧……”李修媛又问。
我还没回答,李修齐先开了口,“不一定,猝死并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性……对吧,左法医。”
被他一叫,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在酒吧顶光全开的灯光下一片暗影,脸色很静。
“对。”
“不是吧,那女孩都昏迷了怎么……”李修媛正说着,有服务生跑过来喊她。李修媛没再往下说转身离开了。
我弄好头发,侧头看着正要装进收尸袋里的死者。
“来这儿之前睡着了吗?”李修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没看他,点点头,“睡着了,喝了酒睡得快。”
酒吧门口猛地传来嘈杂声,说话声和哭声搅和在一起,一个女人和一个老者从外面走了进来。应该就是死者的家属了。
同事迎过去,我看到一个年轻女人一直在哭,身边的男性老者皱眉听着我同事讲话。
我也皱皱眉,拎着勘察箱往外走,现场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面对家属的工作用不到我,我觉得酒吧里空气很闷,准备出去透气。
李修齐也跟了出来。
因为酒吧出事的缘故,附近有不少围观看热闹的人还没散,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来有难度,正四下看着,就听到一声钥匙开车锁的声音。
“车里坐着等吧,你这打扮会被拍下来的。”李修齐在我身后说着,朝不远处李修媛的车走过去。
我顿了顿,拎着勘察箱坐进了李修媛的车里。
车窗被李修齐摇下来一点儿,“有烟吗,给我一根。”
他说着,冲我伸出手。
我下意识摸兜里,摸了空才想起来自己的烟在包里没带出来,“烟没带……你怎么也抽烟了。”
在滇越录口供的时候,我看过李修齐要了烟,可他没抽。
“医生说的,如果某些嗜好能在可控范围里帮你缓解情绪,那就可以试试……”李修齐声音懒散的回答我。
这是哪个医生说的,我蹙眉看着他,林海说的吗?他又去看心理医生了?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子里转,可我没问出来。
“我正在戒烟,能不抽还是不抽的好,口香糖要吗?”我兜里有,拿出来递给李修齐。
李修齐没作声。沉默接过了我的口香糖,放进嘴里嚼着,车里安静下来。
过了好半天之后。
“我明天就回滇越。”李修齐转过头,看着我说。
我没看他,想了下问,“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吗,你怎么会知道凶器在哪儿?”
这是我一直憋在心里要问的,一直没机会开口。
等了半天,李修齐也没说话,我只好去看他,看见他一脸冷峻神色的望着车外渐渐发白的天色。
我的响了。是同事打的,应该是喊我要回去了。
“我先走了,你……”我本来想说你自己小心,可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就咽了回来,开车门想下车走人。
“欣年,等一下。”
李修齐转头看着我,眼神里隐隐似有痛苦神色。
他原本在滇越有些黑了的脸色,此刻看上去却透着些苍白,像是一个极度疲倦的人在努力保持着精力,保持的很艰难。
我心头一跳,觉得?子有点发酸。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为了这个人的神色变化跟着心念转动,我都不记得了。
我不应该有这种反应,不应该。
“有话,说啊,同事在等我。”我默然说道。
可是李修齐却一言不发,只是就这么看着我,目光直直,像是要看进我心里去。
我怕这种注视,很快转头,“我走了。”
车门被我用力关上,同事们都开始往车里进,那两个来认人的家属也相互扶着一起走出来。我赶紧也大步走过去,再没回头。
车子开起来了,我没忍住回头朝李修媛的车子望过去,车里隐约还坐着他,可很快就看不清楚了。
本来没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可是天亮以后准备去上班时我才发觉,自己发烧了。拿了体温计自测,竟然有39度。
浑身发冷的厉害,我知道自己这样勉强去上班也会影响工作,还有尸检要做,就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请了假找出药吃了,准备睡一下。
药劲上来以后,我睡得昏昏沉沉,但是并不踏实,半梦半醒的又开始做梦。
梦里的我,好像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还有也是十八岁的曾添在我身边,我们背靠背坐在一起,也不说话,我觉得心里很难受,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