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玉海心念一动,脑筋急速转动。
主子下了一步妙手,自己身为跟班,却不知其妙,妙在何处,可是自己又不问,不请教,不懂得欣赏,这怎么能行?
神之一手。
必须问,让他自己说出来,自鸣得意,然后自己装傻充嫩,击节赞善,叹为观止。
这才是跟班本分啊。
袁玉海小心翼翼道:“是,我就是不明白,先生这是何意?”
楚天舒终于等到这一问,终于可以卖派了,淡淡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事由我起,亦由我消,兵法之妙,存乎一心。”
袁玉海不懂,懂也得装作不懂,何况真不懂,还得问,一脸懵逼,傻傻道:“先生这是何意,我是真的糊涂了!”
楚天舒淡淡道:“首先,那点钱我是看不上的。”
袁玉海恭声笑道:“是,蝇头小利,本就不入先生法眼,首富胸襟,岂是三瓜两枣?”
这马屁拍得响,既恰当又应景又当时,内容、情境、时机无一不巧到好处,惟其如此,方才配得上楚天舒神之一手。
楚天舒心中舒坦,笑了笑,淡淡道:“我问你,如果咱不起诉,日本人是不是还会自己起诉?”
袁玉海恭声笑道:“那还用说,小日本蜗居小岛,弹丸之地,眼界狭窄,胸襟狭小,眼中三瓜两枣,心中蝇头小利,就那点出息!”
楚天舒嘿嘿一笑:“骂得好!老子也是中国人,娘希匹,小日本,老子恨死了!还记不记得老子当年怎么耍小鬼子?”
袁玉海嘻嘻笑道:“记得,当然记得,那是先生经典一战,先是利用小鬼子的资本成了大事,赢天下得以发展壮大,后来又主动违约,赔偿了一大笔钱给小鬼子,却收回了小鬼子拿走的股权,小鬼子看到那么多钱,当时还屁颠屁颠,欣然而喜,后来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木已成舟,后悔不及!”
楚天舒微微一笑,自得之情写满脸上。
袁玉海笑道:“先生妙计安天下,倭寇折财又丢人!先生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将小鬼子玩弄于鼓掌之上而其不自知,等他们回过神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生米已成熟饭,一切都成定局,他们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先生将兵法用于商战,发挥得淋漓尽致,曲尽其妙,不愧华夏商场第一人!”
楚天舒淡淡道:“凡事得讲理, 老子是以德服人,老子做的一切,都是守法经营,依照法律规定和双方协议,讲求契约精神,一切遵守法律,遵照协议,小鬼子有何话说?”
袁玉海笑道:“是,先生明礼诚信,口碑第一,天下人无不敬仰钦佩......”
楚天舒冷冷道:“屁!树大招风,人红遭妒,不骂我就不错了,还谈什么敬仰钦佩!”
袁玉海看他突然变脸,心中惴惴,不敢接口。
喜怒无常,莫测高深。
难道大人物都是如此?
楚天舒沉默半晌,淡淡道:“咱们带头起诉,惹来这么多事,别人能不骂咱?”
袁玉海不敢接话。
楚天舒淡淡道:“咱惹的事,咱自己了结,先起诉,后撤诉,这才显得咱心中光风霁月,高风亮节,说明咱在利益与道义之间做了抉择,道义第一,舍弃利益,别人才会更信咱,服咱。”
袁玉海恍然大悟,心中实在佩服,笑道:“高!先生胸怀智计,无一不高,天下无人可及!”
楚天舒瞅他一眼,淡淡道:“马屁拍得差不多就得了,过犹不及,我高,有多高,难道能搞到天上去?”
袁玉海嘻嘻笑道:“先生,我这不是怕马屁,俗话说,当局者迷,近臭远香,我天天跟在您身边,都觉得您高,惊为天人,在外人眼里,您更是高人,天神下凡......”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袁玉海这马屁拍得高,楚天舒心里着实受用,瞅着他笑道:“什么俗话说,近臭远香,这个词我怎么没听过?多半是你胡诌的,是不是?看不出你这老小子倒有几分鬼才。”
袁玉海心中得意,更多的是高兴,主子一高兴,自己位子就稳了,嘻嘻笑道:“是,是我临机一动,胡编乱造的,不过那些都是我心里话,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先生是神人,仙人,我天天跟着先生,潜移默化,沾了仙气,石头也会开花......”
顺竿爬,又是马屁。
这马屁,又臭又香,水平更高。
拍马屁,技术活,该赏。
楚天舒瞅他一眼,微微一笑,这一次却没跟他再扯下去,叹口气,淡淡道:“其实当时我心里也没想那么多,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
袁玉海不敢接话,也不用接话,知道他既已开口,必有下文,就等着他说。
楚天舒低声道:“嫣儿虽是女儿身,却才智卓绝,不下于我,几个子女中,只有她最成器,最像我,我一心想栽培她,将来承继我衣钵,接掌赢天下商业帝国,发扬光大,大放异彩,可是她却为情所困,不能自拔,唉.......”
袁玉海看他伤感,这回不能不开口,必须出言安慰,低声道:“先生,其实这也怪不得小姐,她和那个龙成本有夙缘,十年前小姐还是一个小姑娘,情窦初开,不幸被歹徒挟持,当作人质,龙成从天而降,救了小姐,此后小姐对他情根深种,念兹在兹,这也是人之常情,等到十年后再见,龙成这般人才,英雄了得,天下少有,小姐更是情难自已,难以自拔,这也很正常。他和小姐本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可惜他们有缘无份.......”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吗,住口不说。
不能再说下去了。
没法说,说不清。
不如不说。
言多必失。
楚天舒脸色阴沉,默然不语,好一会,沉声道:“嫣儿对龙成那小子情深似海,即便他死了,还是丝毫无改,感情只怕更深,所谓爱屋及乌,龙成不幸身死,嫣儿伤心欲绝,离家出走,远赴海外,那是在逃避,可是一旦她知道四海公司有事,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赶回来,不管千里万里,她都一定会回来!”
袁玉海恍然大悟,恭声道:“是,先生苦心,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为了让她回归,我明白了.......”
楚天舒淡淡道:“不止如此,嫣儿一旦回来,必然竭尽全力为四海公司摆平此事,不管千难万难,她都会去做!此事若是成了,她心里会得到一丝安慰,或许会轻松些,舒服些,坦然些......”
说到这里,楚天舒神色黯然,眼睛一红,似乎隐有泪花闪动。
袁玉海心头一震,不由得也是心中凄然。
楚天舒,竟然哭了!
多少大风大浪,生死边缘,他都泰然自若,斗志昂扬,这一次,现在......
可怜天下父母心!
袁玉海年近半百,有妻有子,他自然懂,眼睛一红,强行忍住,低声道:“先生,我明白您的心意了,这场官司,咱们不但不能赢,而且非输不可!”
楚天舒神色回复自然,淡淡道:“你明白就好,把我的意思告诉彭博。”
袁玉海恭声道:“是,先生......”忽然间心念一动,脑中灵光一闪,抬头望着楚天舒,迟疑一下,低声道:“先生,既然这样,我倒有个主意,不知......”
楚天舒淡淡道:“说!”
袁玉海低声道:“暂时不要撤诉,等小姐回来,让她决定,让她做这件事,只要给彭博交代一下,让他一切听从小姐指令......”
他一句话没说完,楚天舒何等样人,心念电闪,不由得大喜,呵呵笑道:“好主意!不但如此,而且这样一来,嫣儿她就非回来不可,因为她不知道我的心意,她想着只有她回来,才能说服我,改变我的决定!好啊,好,好主意,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