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老商量完, 安西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老就过来敲门,两人先去楼下的餐厅用过早餐, 再一起出发去周老家。
安西有点好奇, “周老,您家就在北平,您昨晚怎么还住酒店?”
“哦, 这个啊, 酒店举行交流会,有许多中外学着参加, 学校也为我报了名,为了方便,酒店就统一安排了住宿。”
“那交流会结束了吗?”
“还没有,今天是最后一天。”周老摇头。
“您不参加了吗?有事您可以先忙, 我这边不着急的。”安西一听, 立刻道。
周老摇摇头,“没什么意思, 说是说中外交流, 可他们说的内容都很浅显, 不能说没用,可作用也不大。我昨晚就想离开了,这不是碰到你了嘛,就多住了一晚。”
吃完饭, 他们走到酒店门口,一辆崭新的黄包车立刻跑了过来, 李车夫笑着道, “周老先生, 您出来了,车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周老点点头,“我家离的不近,需要坐黄包车过去,这是我包下的,你要是放心,我让他介绍认识的人给你。”
安西当下点头,有相熟的,肯定比陌生人好,“那就麻烦了。”
那个车夫一听,立刻转身对着身后招呼了一声,“生子,来客人了。”
“来喽,”当下就有一个人到中年,看着瘦削的男子,拉着一辆半新半旧的黄包车过来。
李车夫笑得谄媚,“先生,您别看我这兄弟生的瘦,很有一把子力气,黄包车拉的又好又稳。他是个仔细人,车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就是时间长了,难免显得有点陈旧,您千万别介意。”
安西点头,等生子拉着车过来了,仔细看了一眼,旧是旧了点,但干干净净的,这就可以了。
没多说什么,直接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黄包车,自己坐中间,两个孩子放两边,然后用双手护着。
见他们坐好,周老那边也上了车,往前带路。
路上安西问下价格,到周老家跑一个多小时,才只要五分钱,因为是带着两个孩子,生子就没有加价。
真的有点便宜,他又问了包车的价格。
生子一边慢跑,一边小心翼翼的道,“李哥的车是今年新换的,要稍微多一点,包月一月三块钱。”
听着是挺少,但大家都非常羡慕。像他们这种接散活的,最远一趟也不过挣五分,一天能挣个两毛就已经是累死累活了,再交给车行一半,每天就只能留下一毛。
一个月下来,顶多也就是三块钱。看着和包月一样,但差别大了去了,包月就只要服务一个人,每天来来回回的,也就是四五趟的样子,而且能保证三块钱到手。
散活就不一样了,看天气也看运气。
有这一个月三块钱,就能保证一家老小的嚼用,还不用撑着身子死熬。
安西想了想,“那我包你一个月吧,也是三块钱,只是我的时间不确定,可能随时需要车,因此你要谁时候着。”
“好嘞,谢谢先生。”生子兴奋不已,立刻开口答应。
路上,看到了一个挑着框子叫卖的老农,安西瞄了一眼,是大颗大颗的水梨。
让生子停下,安西问老农,“老伯,你这梨子甜不甜?”
“甜,可甜了,这是最早的一批,您别看长的粗糙,但汁水足,好吃的。”老农满脸皱眉,手上瘦的都快成皮包骨了。他颤巍巍的拿出一张手帕,拿起一个梨,狠狠擦了几下,递到安西的面前。
安西也没推脱,接过来咬了一口,清甜多汁,确实不错,“多少钱一斤?给我来五斤。”
老农一听,连忙从另一个框里拿出一个藤条编织的篮子,往里面装了十来个梨子,“先生您看,总共五斤多快六斤,一斤一毛钱,收您五毛。”
安西饶有兴趣的看了那编织篮一眼,做工虽粗糙,但造型有趣,带着一股子西南风情。
“这是你们自己编的?还有吗?”
老人连忙把篮子都拿出来,一共五个,每一个都不一样,但都很好看,“是我老婆子编的,不值钱,先生您要是喜欢,就都给您了。”
安西没多拿,再挑了一个,给了老人一块钱。
重新出发后,问过生子,知道现在还有其他的水果可买,就让他绕了点路,再买了点水果,装满了两个篮子。
等到周老家的时候,周老已经回来二十分钟了,和夫人韩娟正等着呢。
安西带着两个孩子下车,对着二老不好意思笑笑,“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说着把两个果篮递了过去。
韩老夫人嗔怪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以后可不能这么见外了。”
她顺手接过果篮,一看到那两个篮子,不由的惊喜道,“呦,这两篮子可真好看,你是哪里买的,我还没见过这种样式的。”
安西笑着介绍,“这是西南一个少数民族的特色,那里的姑娘们喜欢编织各种造型的篮子,尤其在春天,百花盛开的季节,她们会编织花篮,用来装水果。我也是路上碰到了,觉得有趣才买了两个,可是人家是买梨子的,这篮子是用来装梨的,我总不能做那买椟还珠的事吧,于是就一起提来了。”
这话逗得韩老夫人失笑不已,“你个促狭鬼,要这么说,这篮子我收下了,梨子水果什么的,你就带回去吧。”
安西也笑,“那哪行啊,上门送礼就送个空荡荡的篮子,这显得我多不懂礼数啊!老太太,您可不能害我呀。”
两人说说笑笑好一会儿。看的出来,韩老夫人是个活泼爱笑的老太太,并且对安西极有好感,拉着说个不停。
倒是周老,看他们说了这么久就是不停,连忙打断,“好了,好了,我这还有事呢,你们别聊了。”
说着他就指着安西身边两个孩子对老夫人道,“这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孩子,我今天带安西去学校,孩子你先帮忙看着。”
安西听闻,连忙蹲下来对着两个孩子道,“今天你们先在韩奶奶这,不可调皮,晚上我忙完就过来接你们,好吗?”
方芷嫆是个没心没肺的,听了跟没听一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桌上篮子里的水果,眼神中都是渴望,嘴角还有可疑的水渍。不过她也乖巧,即便想吃,也没吵着要。
安西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这是要送礼的,等晚上回去看到再买一些吧。
方止戈的性情会更敏感一点,牢牢抓着安西的一只手,时不时抬头打量韩老夫人两眼,见到她慈和的微笑,顿了顿,才缓缓点头。
安西摸摸两人的头,牵着他们的手交到老太太手里,“麻烦韩老师了。”
虽然已经退休,但从刚才的话中,韩老太太更喜欢别人叫她韩老师。
韩老师牵着两个孩子,满脸笑容,眼中都是慈爱,“哎呦,真是两个可爱的家伙。安西你就放心吧,我们戈戈和嫆嫆这么乖,哪里需要担心。”
看这边交代好,周老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安西出门,门外,两位黄包车师傅正等着,他们坐上车,直接去了北平大学。
这个世界的北平大学并不是很大,但学术氛围很浓,从大门到周老的办公室,一路能看到很多学生。
他们或围在一起讨论某个学科,或一人抱着书静静的阅读,或者缠着老师问各种问题。
周老大概平时比较和善,一路走来,遇到了好几拨询问的学生。
看的出来,他是以为负责任的教授,哪怕着急,可一旦学生问了,还是耐下心来一一解答。
同学们也识趣,看到周老面露焦急,大部分都踟蹰着没有上前。
周老见此,拉着安西一路小跑离开了。
学生们:......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所以?
周老身边的人是谁?他们这么匆匆忙忙的要去干什么?
即便再忙着学习,也不耽误同学们八卦,尤其周老还是全北平大学的名人。
没错,在北平大学,你可以不知道校长是谁,也可以不了解自己的任教老师,但不会不知道周老。
要知道,当初北平大学就是周老和钱老合办的,现任校长和上任校长都是两位的学生,钱老去世后,周老就是唯一的元老了。
如果不是他一心研究和教学,其实他才是真正的校长。
那个长的格外白净的年轻人,能得到周老的青眼,真是太幸运了。
“你们说,他是不是周老的亲戚?”
“应该不是吧?不是说周老的亲人都去了国外,这些年,学校能拿到源源不断的捐款和资料,还要多亏了周老的儿子。”
“我看也不像,应该是学问很好吧,周老一向欣赏有才华的学生。”
“你们是没看出来吗?周老带着他去了办公室啊,你们说,周老在办公室还能干什么?做研究呗!”有个机敏的学生这样说道。
“诶?他看着比我还年轻,难道也是研究中西方文化的学者?”
“应该.....是吧!”说话的人不确定的道。
“是,就是不知道他是学生,还是老师。”还是那个机敏的学生,“突然有点期待呢,能被周老看中,一定有真才实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