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眼看着车夫要将帘子放下,舒悦凝忙阻止道:“我闷得很,这帘子就莫放下来了!”
车夫一愣,看向桑宁远,桑宁远笑说:“晚上风大,这里是高山,比不得京城,你当心着凉!”
什么风大,分明是怕被人看到,尤其是怕被云郡主和显王看到!
思及此,舒悦凝使性子:“我不怕吹风,我怕闷!”说着,她横了桑宁远一眼:“世子爷不是说不怕云郡主吗?怎么现在连让我吹风都不敢了?”
桑宁远摆了摆手,示意车夫赶车,车夫应了,坐回位子,驱马前进,无人再提帘子之事。
情况有些出乎舒悦凝的意料,她本以为这样能够惹烦了他,最好是一怒之下将她送回院子里去。可没想到,他今天的耐心好得出奇。
马车疾行,风呼呼吹来,不大一会,舒悦凝就吹得鼻子发红。实在是……自作自受!
不过,她忍!
忽然,肩头一暖,扭头查看,原来是桑宁远敞开了大氅,将她裹了进去。
这么一来,她就不得不小鸟依人般靠在他怀里。
舒悦凝身体微微僵硬,余光扫到前方,显王府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不由一惊,定睛看去,果然是显王府!
原来桑宁远软禁她的地方离显王府并不远!
她笑起来:“宁远,我们下车走走吧!”
桑宁远看向她:“怎么?坐马车不好吗?”
“我许久没有散步了,今日不知怎么忽然有了兴趣,怎么?你不愿意陪我吗?”
桑宁远低头看她,淡淡道:“你是故意的!”
“对,我是故意的!怎么?只准你强迫我,我就不能为难为难你了?”
“你这性子,小爷还没说同意不同意,你倒先给小爷脸色看了!”
“少说废话,若是个男人,就和我下去散步!”
她口气差到了极点,本以为,这一次桑宁远一定会生气,谁料到,他只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好吧,如你所愿!”
舒悦凝惊住,目瞪口呆的任由他拉下了马车。
两人离显王府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走到了显王府的大门口,门口的侍卫明显看到了他们,皆投来惊诧的视线。
舒悦凝的身体僵得不像样子,手脚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了,像个木偶一般,跟着他前行,渐渐的,将显王府抛在了身后。
走到转角处,她忽的长长松口气:“你就不怕被云郡主遇上吗?”
他直视前方,专心致志的走路,漫不经心道:“我为何要怕?你是我的夫人,她也是我的夫人,我与你在先,与她在后,有什么可怕的?”
听他说得理直气壮,舒悦凝想也不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拿到黑骑军的令牌了?”
桑宁远停下脚步,直视她的双眼:“为什么这么问?”
“你装失忆,装不认识我,装得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黑骑军吗?今天忽然不装了,不是拿到令牌是什么?”
“你以为我娶她是为了得到黑骑军?”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呵……”舒悦凝脸上出现了讽刺的笑容,到了这一刻,她不怕惹怒桑宁远,只怕他不生气:“你不是为了黑骑军娶她,难道是因为喜欢而娶她?”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上充满了嫌恶和鄙视的神情。
桑宁远轻声问:“你在乎吗?”
“我凭什么要在乎?你以为我会在乎一个瞧不起我、软禁我,逼着我与孩子分离的混蛋吗?”
面对神情激动的她,他并无多余的表情,只淡淡道:“你说粗话了!”
“对,我就是说粗话了,我其实最喜欢说粗话,你如果想听,我能说一箩筐给你听!”
“看你这个样子,好像我以前养的一条小猫,只要不给它鱼吃,它就喵喵喵的对着我叫个不停!”
舒悦凝微囧,这个比喻,让她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的霸气从侧漏光了!
“走,上马车里去,我要带你去的地方还有些远,想来你也饿了,车里有点心,你先吃几块垫一垫。”
舒悦凝决定战斗到底,誓要把他气得将她丢回院子里!
“我不……”
她话还未说完,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去,几个男子鬼鬼祟祟的站在他们身后,死死盯着她,那目光可怕得像是要吃了她!
这些人,莫非是来杀她的?
好似为了验证她的猜测,桑宁远一把搂住了她:“不想死就跟小爷乖乖回车里!”
“他们是……”她一边跟着桑宁远走向一直跟在他们身侧的马车,一边问到。
“显王府的死士!”
舒悦凝哀嚎,这一个晚上,尽做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了。没能回到院子里不说,还接二连三的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坐到车里,桑宁远让车夫赶快走,跟随着他出来的几个死士立刻机警的骑马围在了马车中间,护着他们,一路往城西驶去。
单凭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舒悦凝就能断定云郡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比起被云郡主抓走或者杀掉,舒悦凝更愿意呆在桑宁远给她做的笼子里面。
她当即不再找桑宁远的麻烦,老老实实窝在他怀中。
马车一路疾驰,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星星点点的光亮,仔细看去,方发现前面是一条河,河上漂着几艘画舫,而那光亮则是画舫上高悬的灯笼映照在河水里反射所致。
“走吧,我们下去!”桑宁远说到。
舒悦凝惊魂不定的看向后面:“那些人没有跟上来吗?”
“他们不敢跟上来!”
“你说什么?”
“他们虽然是显王府的死士,可是却不敢随意违抗我的命令,方才我已经让人去驱赶他们了,此时,他们应该是回去复命了!”
“什么?他们既然没有追上来,你为何不早说?还让车夫将马车赶得那么快!”
桑宁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不赶快些,万一饿坏了你该怎么办?”说着,他一顿,又道:“再说了,若非他们,你怎么肯老老实实跟着小爷过来?”
舒悦凝一噎,原来她的把戏全部被他识穿了!
只是不知,他知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
思及此,舒悦凝下意识去寻找柳绿,结果没有发现她的人影。
“走吧!”桑宁远已经率先跳下了马车,将手伸到了马车里面,作势要搀扶她。
她忙回神,心里发憷,不会是桑宁远早发现了她的计划,悄悄将柳绿关押起来了吧?
心不在焉的跟着桑宁远进到了一艘画舫里,期间,桑宁远与她说话她都没有留神听,一直等到满桌的食物摆了上来,她还在想着柳绿的下落。
“来,尝尝这道酸辣鱼合不合你的胃口。”
酸辣的东西,舒悦凝平时大爱,可惜她现下没有胃口,恐怕酸辣龙肉放在她面前,她也无心品尝。
见她不高兴,桑宁远没有生气,夹了一块鱼仔细将鱼刺剔除,就往她嘴边送。
因为拿不准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舒悦凝此番态度倒是收敛不少,并不敢再像方才那般和他叫板。他喂她吃,她就张嘴吃。
如此一来,一个喂得专心致志,一个吃得索然无味,不大一会,竟将大半菜给吃了。
直到她实在是吃不下,桑宁远方才停手,看着她,道:“凝儿,现在换你喂我!”
舒悦凝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要你喂我吃饭!”桑宁远义正言辞的说到。
“你自己不能……”
她话未说完,便听他说道:“你不想知道柳绿去了哪里?”
她一震,圆睁双眼望着他。
“你若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就喂我吃东西,等我吃饱了,自然会告诉你!”他说着,脸上还是一副神情的模样,看不出半点怒气。
他到底是发现了,还是没有发现?
舒悦凝猜不透,因为猜不透,就存在了无数的可能性,为着这无数的可能性,她只能表现得谨慎小心。
她拿了筷子,捧着碗,夹了一块鱼肉递到桑宁远面前,桑宁远不满:“上面有刺!”
舒悦凝一看,果然有刺,她正准备放下筷子挑刺,哪知桑宁远忽然凑近,一口将鱼肉含走,而后用力嚼了几下,草草将其吞下。
舒悦凝看得心肝一颤,不知那尖利的刺划过舌头和食道的感觉如何!
接下来桑宁远的话,更加让她的心肝颤抖,他说:“凝儿,我要你记住,你给的,纵使是刺我也接受!”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暗示她,他已经发现她今晚的计划了吗?
顿时,舒悦凝心乱如麻。
饭终于吃完,有画舫里的侍女上前收拾了东西,而后桑宁远领着她到了外面。
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与她一起观看了一会岸上的景色,提出要为她抚琴。
舒悦凝此时哪里有心思听他抚琴?见他不提柳绿的下落,她索性自己主动询问:“柳绿她……到底去哪里了?”
“你说呢?”
这一刻,他的眼光太过锐利,舒悦凝不敢回视,索性低了头,语气略显慌乱:“我、我怎么知道!”
“凝儿,你真不懂事!”桑宁远到。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令舒悦凝感觉怪怪的。
“我一心为了你好,想让你快乐的时间多一点,你偏不领情!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柳绿已经回你们住的院子去了。”
“她、她回去做什么?”
“当然是对付你用暗号唤来的那些人呀!”
舒悦凝倏忽抬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什么?”
“你看,不高兴了吧?我原本打算陪着你玩到子时,若你不再提此事,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至于那些人,杀了就算了!可是你看你,偏偏不能体会我的用心,破坏了你我难得的兴致,自己也弄得不开心,何苦呢?”桑宁远说着,露出悲悯的神色。
舒悦凝被他看得手脚冰凉:“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还是不懂?柳绿她,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死士!”
一句话,将舒悦凝打进了万丈深悬之中!柳绿,又是柳绿!
可笑她舒悦凝自以为聪明,竟然一次又一次的相信柳绿,她怎么就忘记了,她和她之间不过几月的情分,哪里比得上她和桑宁远?
舒悦凝握紧了拳头,尖利的指甲钻到了手掌心里,可是掌心的刺痛根本缓解不了她心上的疼痛。
慕容子墨在滇州的眼线,因为她而尽数被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