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屋外,传来太监慌慌张张的禀报。
酣睡中的舒悦凝被惊醒,不悦的从睡榻上坐起,尤带着几分困意,低声道:“何事慌乱?”
“郡主,北胡犯境,连克六城,如今已经打到平郡了!”
“什么?”舒悦凝的瞌睡瞬间消失不见,从睡榻上猛地跳下,也顾不得穿鞋子,仓促间披了件衣服便往外面走:“快,快将几位辅政大臣请到议事殿去!”
“三位大人已经来了,此时正等在前面,还有几位将军也一并跟来了,就待郡主过去!”
闻言,舒悦凝拔腿往外走,宫人见状忙追了上去,手里提着她的一双鞋:“郡主,郡主还没有穿鞋……穿鞋……”
舒悦凝停下,盯着为她穿鞋的宫人瞧,方才真是太过着急,反失了分寸,这样大的事情,哪里是她一人能够做主的?纵使她做了主,朝中手握兵权的大将们,又有几个能听她调遣?
思及此,她反而不着急了,待鞋子穿好,招来两名内卫,令他们将消息火速送往行宫,请今上务必回京主持大局,而后理了理衣服,方才不紧不慢的前往议事殿。
她到时,殿内已经密密麻麻的站了许多大臣,除了辅政大臣和带兵打仗的武将外,还有不少五品以上的官员。
他们的消息还真够灵通的,看样子,一个个都来得比她还及时!思及此,舒悦凝沉着脸,迈步走了进去。
立时,朝臣们围住她,七嘴八舌的诉说着边疆的危机,有人说当务之急是发兵夺回失去的城池,有人说应该派出使者前往北胡议和。
无论主战抑或主和,都言之灼灼,各不相让,不大一会就争得面红耳赤。
舒悦凝不语,由着他们争吵,待觉得双方都累了,方才淡淡开口道:“我已经命人将边疆的急报送往行宫了,陛下不日将返京定夺此事!”
她话落,殿中鸦雀无声,一个个面面相觑。
倏忽间,殿中再次沸腾起来。
“军情如火,怎么能等下去?”
“是呀,是呀,当务之急是发兵北疆,怎么可以耽误呢?”
“不,当务之急是派出使者前往北胡,游说北胡的陛下收兵!”
“笑话,北胡现下已经连夺我大商六座城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派出使者有何用?理该立刻发兵支援北疆,夺回我六城,攻入北疆!”
……
不管是什么意见,都有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事情紧急,不能耽搁!这一点,舒悦凝何尝不清楚呢?她倒想立刻发兵,可惜武将们未必会信服。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看向神情激动的赵平浪:“赵将军,我知边疆危急,可陛下不在京中,我们皆无兵符,怎能发兵?不若,将军现下先备战,待陛下回京后,我等一并说服陛下出兵,如何?”
她话一出,殿中立刻又安静了。主和派大多是文官,一个个不满的看着她,却碍于面子,没有反驳。至于武将,大多主战,听她摆明了立场,他们的神色缓和不少。
尤其是赵平浪,看她的眼神不如方才那般犀利,点头道:“郡主所言极是,我这就传令下去让各部开始准备!”
“大家散了吧,一切待陛下回京后再做商定!”舒悦凝说完,便向外走去。
既然与她争论无用,众臣便不再纠缠她,立刻闪出一条道让她离去。
走到殿外,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不作理会,坐上步辇。
“郡主,请等等!”这个声音,是属于桑潇风的。
舒悦凝不想与他交谈,催促抬步辇的太监快些起驾,太监们慌慌张张将步辇抬起,才走出几步,桑潇风便冲了上来,用手抓住步辇。
“郡主,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舒悦凝侧头看他:“若是朝廷里的事情,你回去写个折子,若是其他事情……”说到此,她微微一顿:“想来,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事情!”
桑潇风的脸色有些不好,抿了抿唇:“我有件事情求你!”
舒悦凝愣了愣,在她的记忆中,桑潇风一直是孤傲的,不会祈求别人,更不会祈求她,就连竞争饶骑都尉时,他处境那么困难,也没有主动开口求她。
她凝视他良久,心中颇不是滋味,讽刺一笑,道:“你现下是长福公主的驸马,不久后将是威武将军的乘龙快婿,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需要求我?”
桑潇风注视她的双眼,一言不发,眼中包含着期盼。
舒悦凝被他看得无法拒绝,暗暗叹一口气:“先说说是什么事情吧,毕竟我能力有限,纵使想帮你也要看能不能帮到。”
“我想去北疆!”
“你想带兵出征?”问完,不等他回答,舒悦凝先苦笑一下:“这样的事情只有陛下能做主……”
“不,我只是想保家卫国,至于什么职位和身份去,我并不在意,哪怕只是个士兵也无妨!”
他说这话时,眼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腰杆挺得笔直,令舒悦凝感到了万丈豪情,一时间,她竟然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如果陛下同意出兵,这个忙,我倒是能帮……”说着,她顿了顿,又道:“但现下北疆吃紧,若真要出兵,待陛下回京后大军就该开拔了,怕是等不到初二那天,这样你和赵小姐的婚事岂不是要耽误?还有赵将军那里,你既然绕开他这个很可能带兵的主帅转而求我,定是料到他为了女儿是不愿意你出征的,你若是去了,岂不是要开罪于他?”
“我顾不上许多了!”他答。
舒悦凝不知道他顾不上许多的原因是什么,或许是国家危难,成亲这样的小事已经不值一提,也或许是憋屈多年的他终于有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他不能放弃。
军功,一旦他有军功傍身,谁也不能阻止他功成名就,哪怕是讨厌他的今上!
舒悦凝沉思良久,开了口:“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帮你!这是你第一次求我,我想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了!”
她的话说得直白,是真的希望与桑潇风不再有牵连了。桑潇风自然听得出来,脸有些发青,却装作感恩戴德的样子,拱了拱手:“多谢郡主成全”
“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陛下到底会否出兵迎战还是未知之数,若不成,哎……”
“不管结果如何,末将皆对郡主心存感激!”
舒悦凝没有再说话,向着随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驾。
接下来的时间,舒悦凝是在焦急的等待中过去的,行宫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今上接到消息后立刻启程,两日内应该能抵京,那样于战事应该没有多大的影响。可今上并非明君,若贪图在行宫中享乐,而对北疆的战事置之不理,那离亡国怕是不远了!
舒悦凝并不热爱大商,可身为其中一员,她不希望看到它倾覆,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她是懂的。怀揣同样心思的,在大商不是小数,尤其是朝臣们,一个个都急得上火。
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直到第四天,北疆传来战报,大商已经丢了七座城池了,可是今上却没有出现在京城。
朝臣们连忙聚在一起商议,最后得出一致的结论,让舒悦凝这个御前红人亲自跑一趟行宫,请今上回京主持大局。
舒悦凝倒也不推辞,当即答应下来,正准备出发之际,今上的圣旨来了,一同带来的,还有一块调动兵马的兵符!
舒悦凝位于群臣之首,听着传旨太监宣读圣旨,只觉得荒唐无比。今上以京城气候不宜休养为由拒绝回京,又说北胡不过蛮夷之邦不足为惧,此等小事全交由舒悦凝定夺,是战是和她说了算,就连这人人都觊觎的兵符,今上也毫不在意的让人给了她。末了,今上为了方便她行事,正式任命她做了监国,让她终于可以名副其实的管理朝政。
她将圣旨和兵符接过,当即转身面对群臣道:“北疆战事危急,刻不容缓,令威武将军赵平浪为主帅,率十万大军赶赴北疆驱逐北胡,保我大商河山!令大司农立刻准备粮草随军出征!”
说着,她看向站在末尾的桑潇风:“命桑潇风为先锋将军,随军出征!”
听她片刻间就做出了迎战的决定,群臣们倒也顾不得去计较她得了监国之位,也顾不得去计较今上将关乎社稷的兵符给了她。武将听闻要迎战,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请命。
至于文官,都惊得脸白了,纷纷阻拦。
“郡主,不可呀,如今北胡正气势当头,哪里是……”
不等带头之人说完,舒悦凝淡淡道:“从现在起,敢言议和者,以通敌卖国之罪论处。”
她话一出,几个想力争议和的文官立马闭了嘴。一时间,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畏惧,用看今上的眼光看着她,其中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暴君!
舒悦凝毫不在意,命众将士立刻前去准备出征之事,两日后便开拔赶赴北疆。
这一天,过得异常繁忙,粮草、军饷、征兵,还有京城的布防,这一件一件的事情商量下来,待她走出议事殿时天已经亮了。她这才意识到,竟然熬了一天一宿。
她打了一个哈欠,准备回宫休息,迎面走来了赵平浪。
“参见郡主!”
她因为呵欠连天而显得眼泪汪汪,十分疲惫的说道:“赵将军这么晚来……”说着,她看了看鱼肚白的天际,改口道:“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是为了小女的婚事!”
舒悦凝一僵:“赵将军是特意来问罪的?”
“不!保家卫国,是男儿的本分,桑潇风他身为皇室一员,更应该将天下安危视为己任,我感激郡主做出了决定,让我免于两难之地!”
他将两难二字说得十分苦涩,不用问,舒悦凝也能猜到赵颖定是在家中闹过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向行事爽朗的赵平浪也有欲言又止的一天。
舒悦凝不忍心让他太过为难,开口主动道:“赵将军可是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但说无妨!”
“能不能……让桑潇风在京城中多留几日,待初二他们完婚,再让他快马加鞭追上大军?”
舒悦凝愣住,本以为赵平浪找她是为了让她收回成命,不想,竟然只是让桑潇风晚走几日!
看来,赵颖对桑潇风是情根深种了,不愿意让桑潇风失望,遂以这样的方式来成全他。大战之前成亲,等同于将一生交付,若桑潇风回不来,她就成了守寡的女人,虽然本朝不讲究这个,再嫁也不难,可毕竟有了影响。
可惜,桑潇风不能对她交付真心,因为他已经有了长福公主!一心二用,又怎么是真心呢?
虽然感触很多,可毕竟是他人的事情,舒悦凝不好评价,“今日是二十七,大军二十九出发……将军是想让他几时出发?”
“拜完堂就走!”
“拜完堂就走?”舒悦凝沉吟片刻道:“不如让他多留两日,与第二批粮草官一同前往北疆?”
赵平浪有些羞愧:“不,不用!小女这样已经算是胡闹,不可再纵容她了!”
舒悦凝看得出赵平浪所说都是心里话,也不再多言,点点头道:“好吧,我下一道手令,让他拜完堂再与三军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