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凝与慕容子墨对视,说不出的尴尬和懊恼,想解释一下,又觉没有必要,更没有立场。僵持片刻,上官仕走了过来:“郡主,所有人都到齐了,比赛是否开始?”
“王爷,比赛要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吧!”舒悦凝到,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解释。
慕容子墨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低声道:“原来你的心思,如此善变!”说完,他轻蔑的扫了上官仕一眼。
舒悦凝的脸一变,欲为自己争辩,慕容子墨却不给她解释,大步走开。
舒悦凝顿觉郁闷,慕容子墨这个标准的种/马,凭什么指责她?比起他来,她真正是洁身自好了!
“郡主,我们过去吧!”上官仕提醒到。
舒悦凝收敛自己的脾气,与上官仕走到起点的位置,只见参赛者牵着自己的马站成一排,等待抓阄决定位秩。参加比赛的马有的高大、有的壮硕、有的四肢修长,还有的皮毛油亮,总之看上去和他们的主人一样精气十足,威风凛凛。
只除了站在最末尾的桑潇风,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而他牵着的棕色马不算高大也不够矫健,长相更是一般。纵使舒悦凝不懂马,但也看得出这是一匹寻常马,与其他的名驹比起来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舒悦凝提议道:“这场比赛,由我来负责他们抓阄!”她本就是主考官,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倒也没有人和她争。
因为前两场比赛有死有伤,原本二十个人现下只剩下十人,这倒是给骑术比赛带来了便利,毕竟人数太多会影响参赛者的速度和发挥。
因为路不够宽,比试只能五人一组,分为两组,两组的优胜者再赛一场决出胜负。所不同的是,开始比的是下山,最后一场的决赛则是比上山,最先到达山上的就是这一局的胜出者。
虽然,骑术比赛的顺序没有擂台赛那么重要,但也还是会影响到参赛者的发挥。当然,它与擂台赛相反,抽到第一次出场的要占便宜些,尤其是胜出者。
越早比,天气越凉爽,无论是马抑或人都要轻松些。最重要的是,第一组的优胜者可以和自己的马一起休息,等到第二组决出胜者,再参加最终比赛。而第二组的优胜者却得不到休息,只能立刻参加比赛。还有起跑的位置也有影响,一号、六号靠内侧,五号、十号在最外侧,这在平路上无所谓,可在山路上却影响很大。
舒悦凝将写了数字的纸条放到坛子中,亲自端着坛子到比试者面前,让他们依次当着她的面抓出纸条,展开。她的身后,跟着记录位秩的考官,那考官一边记录,一边报数。
前九名比试者抓到的位秩分别为:八、五、十、三、六、二、九、七、四。
待舒悦凝端着坛子走到桑潇风面前,很明显,只有一号位置了。舒悦凝并未让他多此一举的抓阄,而是笑道:“这次运气不错,桑潇风一号,记下来吧!
桑潇风笑笑,没有说完。
记录位秩的考官一看,确实只差一号了,当即记下。
前五号陆陆续续站到指定的位置上,一声锣鼓响,比赛立刻开始。
舒悦凝站在山顶,目送参赛者们策马离开,见他们消失在山后面,立刻走到了另一面,先是看到一条一条环形的山道和茂密的树木,片刻后,参赛者们风驰骏马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桑潇风的马儿跑得不快也不算最慢,刚刚第三的位置,虽然甩了后两名一大截,却也差了前两名一大截。
上官仕陪着舒悦凝静静看他们跑了一圈环山道:“郡主无须担忧桑将军,这一轮,桑将军必胜!”
舒悦凝见上官仕十分笃定,不像是为了宽慰她,疑惑道:“暂且不说桑潇风身上的伤,单就说他的马,看上去腿短身小也就罢了,皮毛还不够顺滑!而其他人的皆是名驹,他哪里来的胜算?”
“郡主有所不知,这种马是附近一带的农户养来专门载人上、下山的。在平地上面,它们确实不如名种良驹,但在这十曲八弯的山道上,它们跑得却比其他马稳。”
“光稳有什么用?还需快才是!”
“郡主刚才上山时应该有所察觉,这里的弯道太大,上山时尚且不稳,何况下山?马速度过快会出事,反而稳中容易取胜。”
闻言,舒悦凝刚想指出其他两个参赛者已经将桑潇风甩出将近一里地的事实,忽然,带头的马匹在转弯时前蹄打滑,猛地将骑在马上的人甩出很远。那人自掉在地上后便没有了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后面的参赛者紧接而至,因为速度太快,眼见着路上横了一人一马,他们却无法躲让开,只能踩踏上去。
谁料,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地上的马儿被踩到肚子,不要命的挣扎起来,奔驰中的马受到惊吓,四蹄乱蹿,一个不慎,竟撞到了山壁上。
待桑潇风骑马追赶上去时,两人两马皆无法在参加比赛。眨眼之间,他从第三变成了第一。
发生事故的路段周围恰好没有树木遮盖,山上的考官们看得清清楚楚,直道可惜。
很快,桑潇风骑着马消失在密密的树木和石壁之中,待他再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他已经超过后面参赛者一里多地了。
亲眼看到桑潇风第一个到达终点,舒悦凝惊讶无比:“落后的那两匹马,看上十分壮硕,我还以为会得冠军。”
上官仕解释道:“壮硕的马,耐力往往不够,他能赢并不奇怪!”
“是因为它们太肥了,所以耐力不够吗?”
上官仕一愣,笑了起来:“那两匹马,确实太肥了!皮毛光滑成那样,估计是因为马的主人平时太爱护它们,不舍得让他们累着所致。”
山顶离山脚太远,舒悦凝看不清楚桑潇风脸,甚至只能凭着他衣服的颜色和他牵着的马儿认出他。短暂的胜利后,他并未与众人寒暄,而是坐到了一棵大树下休息,放马吃草。
第二组比试很快开始,有了第一组的经验教训,这一组的参赛者不再不顾一切的驱赶马匹,反而采取了稳中求快的方式,这也就避免了人员和马匹的损伤。
约莫一刻钟后,第二组比试结束,优胜者是齐疏。
舒悦凝听到下面的官员高声宣布结果,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拳脚比赛的获胜者吗?若他再赢这一场,就胜了两场。
那样,桑潇风若是明天赢不了,总共便只赢了一场比赛。届时,还需加试一场,与明天的优胜者争夺文试的资格。
桑潇风虽然不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强撑,依照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能比完四场比赛已经不易,怎么可能再加试?
不容舒悦凝多想,桑潇风和齐疏分别骑马站在了山下的起点上,随着一声锣鼓响起,决赛正式开始。
一开始,桑潇风的马便落后了许多。若非要做个比较,可以说,齐疏的马是霹雳,而桑潇风的马只是马而已。他们穿过一片密林和石壁,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是齐疏领先,再穿过一片密林和石壁,又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还是齐疏领先。
舒悦凝以为胜负已定,无心再观看,走到最近的阴凉处坐下。
上官仕却依旧站在山崖边,仔细观察,眼见随着时间的推移,桑潇风与齐疏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上官仕感叹道:“这个桑潇风,今天运气不错!”
舒悦凝握了握拳头,笑道:“他都要输了,还说他运气不错?”
“不!他不会输!”
“哦?”
“若他没有抽到第一组比赛,今天他恐怕胜不了。齐疏马术超群,又很会相马,选的马只比他的好!可惜,齐疏是第二组,刚刚下山,又要上山,马早已经疲惫,速度越来越慢了,早晚要被他追上。”
闻言,舒悦凝立刻站起来,顺着上官仕的视线往下眺望,桑潇风的马并不比方才跑得快,可是齐疏的马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越来越短……
当两人再次绕过弯道,从密林中冲出时,桑潇风已经超过了齐疏。
而此时,距离终点还有三里的路程。
齐疏大概着急了,只见他不断的扬起马鞭抽打他的马,可惜收效甚微。
这也怪不得他的马,现下刚好正午,正是燥热的时候,他的马接连两场比赛,中间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上,能坚持这个速度已经算是很难得。
最后时刻,或许是齐疏焦急的情绪感染了马,马忽然长嘶一声,不顾一切的狂奔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阵风,快得令人惊讶。
在齐疏的不懈努力下,他与桑潇风的距离越来越短,越来越短,眼看着,只差半边马身子的距离了……
比赛,也定格在了这一刻,桑潇风骑着马率先到了终点,只比齐疏快了半边马身子的距离!
负责记录的官员立刻高喊道:“桑潇风胜!”
骑在马上的桑潇风看上去十分疲倦,胜利的喜悦甚至不能在他脸上增添半点血色,他的额头贴着凌乱的碎发,脸色比出发时还要白。
而他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濡湿,牢牢的贴着他的身体。
舒悦凝看到这里,对上官仕道:“桑潇风的伤口迸裂了,一会待大家都走了,你再把他领到我的马车里!帮他上点药!”
“末将没有带伤药!”上官仕到。
“我带了,就在马车里。”
她话落,上官仕一愣,很想问她为何会带着伤药出门,可话在喉咙间,怎么也问不出口。
山顶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去,桑潇风一直骑在马上不动,偶尔有人过来向他道贺,他也只是微笑着回应,并不多话。
眼看人走得差不多,上官仕上前:“桑将军,郡主请将军到马车里一叙……”
上官仕话尚未说完,噗通一声,桑潇风已经从马上摔了下来。
上官仕急忙扶起他,将他送到了舒悦凝的马车里面。
马车里面狭窄,容不下太多人,舒悦凝虽然着急,却也只能等在外面,让上官仕在里面为桑潇风上药和止血。
车夫,早被打发走,舒悦凝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开始发呆。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她抬首看去,只见慕容子墨手中抱着个坛子,一脸阴沉的站在她面前。
“舒悦凝,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吼到。
舒悦凝小心的打量四周,确定已经没有其他人,这才将高悬的心放回原位,装傻道:“什么怎么回事?”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理直气壮到。
“不明白吗?那好,我就让你明白!”说着,慕容子墨将坛子反过来,倒了倒,什么也没有倒出来:“你来告诉我,里面为什么没有抓阄用的纸条?”
舒悦凝的心咯噔一下,继续装傻:“一个破坛子而已,里面有什么东西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土地公!”
“这是抓阄用的坛子,比赛之前你还端过它,这还不到半天功夫,你不会就认不出来了吧?”
“那又如何?”
“参加比试的总共有十人,你让前面九个人抓了阄,最后一个是桑潇风,没有抓。但因为前面九个人没有抓到的只有一,所以,你理所应当的让人将桑潇风记成了一号,是不是?”
“是!可我这么做合情合理,反正他抓不抓都是一,难道还会抓出其他数来?”
慕容子墨冷笑:“若你在了坛子里放了十张纸条,他抓与不抓确实没有区别,可问题是,你只放了九张字条在坛子里,这区别就大了!坛子里,根本没有一,别人怎么抓得到?你为了他作弊!”
“你含血喷人!”
“怎么?还是不承认?那好,我现在就让给你端坛子的宫人前来作证!问问她,从你手里接过坛子后,有没有看到里面剩下的那张字条!”
舒悦凝忽然就焉了下去,她本来想过自己处理坛子的,但当时她身边的人实在太多,她不得已将坛子交给了随侍在侧的宫人,没成想,却被慕容子墨发现了。
“怎么不说话了?”慕容子墨讽刺到。
“你人证物证都有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就不怕被人察觉?这是欺君,你知道吗?”
舒悦凝垂着脑袋,不说话,当时哪里想那么多,只觉得这是小事情一桩,能帮何不帮帮桑潇风?不然,依照他倒霉的运气,没准会抽到十号。
慕容子墨越说越气,狠狠嘲讽道:“你还真是多情,前一刻还和上官仕打情骂俏,回过头来,为了桑潇风就可以连命都不要了!”
“我、我……”舒悦凝无法为自己辩驳,索性指了指马车:“你说的那两人,现在都在马车里,你确定要和我在这里讨论吗?”
慕容子墨身体一僵,他方才找过来时只见到舒悦凝,还以为是上官仕去办事了,她在这里等他。没成想,他两都在。
就在这时,车帘子被掀开,上官仕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他不看慕容子墨,只对舒悦凝说道:“末将已经为桑将军上了药,他怕是要一会才会醒来!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去旁边等我吧!”
上官仕点点头,识相的离开。
慕容子墨沉默半响,心情许是平复了许多,待上官仕走得不见踪影,他说话的语气都变了:“悦凝,你清醒些吧,桑潇风不值得你这么做!”
舒悦凝不语,她知道慕容子墨误会了,可是她不想解释,一来没有解释的必要。二来,她总不可能说桑潇风实在太可怜,她就是同情他吧?桑潇风是个骄傲的人,他肯定不愿意有人同情他。
她不说话,慕容子墨却当自己说对了,眸子冷了下去:“我会将此事奏明陛下,请陛下定夺!”
舒悦凝脸色一白:“你不能这么做,你会毁了他的!他和这事没有关系!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那又如何?”
舒悦凝咬了咬牙:“慕容子墨,你若是敢将此事说出去,我就将那日在红月楼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太后还有陛下!”她指的,是看到他与向夫人在一起的事情。
慕容子墨的脸立刻黑下去:“你威胁吗?呵……看来,你对他,真是情深意重!”
舒悦凝硬着头皮道:“慕容子墨,别逼我,我不想和你为敌!”
“为了他,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好,好得很!”说着,慕容子墨重重一摔,哐当一声,坛子应声裂开。
物证,就这样毁了!
马车外,舒悦凝怔怔的看着慕容子墨负气离开,丝毫没有发现,马车里的桑潇风从始至终都是睁着眼睛的。